重塑外国人政策：日本能从“热土”变“净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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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文凯

高市早苗在10月21日当选日本首相后，马不停蹄于25日赴马来西亚参加日本与东盟峰会，27日回国欢迎美国总统特朗普访日，30日再飞赴韩国出席APEC峰会，与中韩等多国领导人会谈。11月1日峰会闭幕，标志着高市早苗为期八天的首脑外交圆满落幕。一周多时间，高市早苗在国际社会频频登场亮相，成功树立了首位日本女首相的外交形象，甚至被政府官员打出120分的高分，认为她是一位务实的领导人；同时，首脑会谈的巨大成功也使她的支持率大涨，甚至飙升至82%，为历代第二高。

高市早苗的外交表现，或暂时稳住了日美关系以及日本与近邻国家的关系，而内政的运营和突破才是高市政治的试金石。就在三连休之后的11月4日，高市内阁始动，马上召开了两个重要会议，即“日本成长战略总部会议”与“接纳外国人并实现有序共生社会相关阁僚会议”——这象征着高市新政的双轮已经启动，外国人政策正成为重中之重。

关于外国人政策的阁僚会议受到广泛关注，首相高市早苗、内阁官房长官木原稔、兼任“与外国人有序共生社会推进担当”的经济安全保障担当大臣小野田纪美等出席了首次会议，将在新体制下推进讨论。高市首相指出，“日本伴随着人口减少而出现了劳动力短缺状况，某些领域确实需要外国人才。但是，也出现了日本国民对一些外国人的违法行为和不遵守规则感到不安或不公平的情况。政府将在与排外主义划清界限的同时，坚决采取应对措施。”

围绕着外国人政策，自民党和日本维新会签署的联合政权协议书中规定，将在明年的通常国会上加强政府的司令塔功能、加强外国人和外国资本取得土地限制等法案。高市首相指示，明年1月将修改政府的“外国人才接纳及共生综合对策”，相关部门需研究现有规则和各种制度的公正合理化，包括获取方法在内的土地的合理利用和管理，力争以1月为期归总出基本方针。随后，小野田纪美担当相表示，内阁将审议强化出入境和居留身份管理、打击过度旅游和私人住宿、应对外国人犯罪、了解外国人拥有物业状况以及取得土地等问题。

自2012年底安倍晋三二次执政施行开放政策以来，尤其是新冠疫情结束以后数年来，说日本在国际上成为一片“热土”毫不为过，即观光热土、留学热土、移居热土、投资热土。截至2024年底，日本有376万名外国人居留，同比增加35万人，增幅创新高。日本有27个地点，外国居民占比超过了一成。2025年，访日外国人突破4000万人次，中国人访日突破1000万人次，将是大概率事件。

观光热土：日本在2003年发布“观光立国宣言”，2007年开始推行“观光立国”政策，成为“安倍经济学”成长战略的重要支柱之一。得益于强劲的经济实力、发达的公共交通、低犯罪率和稳定安全的社会环境，还有完善的设施、整洁的环境、文化吸引力，当然还有日元贬值的助力，日本成为观光和消费的热土，外国游客数连年大幅增长，访日消费成为仅次于汽车出口的外贸收入。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也出现了过度旅游、民宿乱象、白牌车违法接客、滥用甚至恶用免税制度等问题，引发了日本国民和地方自治体的不安和不满。

留学热土：2008年，日本政府制定了“30万留学生”计划，计划到2020年吸收30万外国留学生，截至2019年5月1日，在日外国留学生总数为31万2214人，提前达标。疫情三年，留日学生锐减，30万留学生计划得而复失，严重受挫。2023年3月，岸田内阁设定了到2033年有50万日本人海外留学生和40万外国留学生进入日本的目标。近年来，伴随着欧美各国收紧留学生政策，而教育优质、学费适中、环境友善的日本上升为海外留学的高地，成为留学热土。日本学生支援机构（JASSO）统计，截至2024年5月1日，日本国际学生人数为33万6708人（较上年增加57434人，增幅20.6%）。其中：中国为12万3485人（较上年增加6.9%）；其次为尼泊尔的64816人，越南的40323人，国际留学生总数已达历史新高。但是，近年来也出现了留学生替考案、电信欺诈受害案、集团性网购代购、充当网络犯罪的抢手、还有各种破坏社会规则的轻犯罪等，严重影响了留学生群体的声誉。

移居热土：为了吸引更多高端人群和外国人创业者，日本从2015年4月1日起实施入管法新规，将以前的“投资·经营”签证更改为“经营·管理”签证，其中500万日元的低额投资尤其受到青睐。被称为“黄金通道”的经管签证出台，降低了移居日本的经费门槛和时间成本，再加上日本完善的医保体系和高质量的医疗服务等，推动“非移民国家”日本成为移居热土。然而，乱象也由此而起。日本国会议员调查指出，经管签证在实际运作中被“工具化”，侵害了日本国民利益。部分外国人利用政策空隙进行不正当操作，通过注册空壳公司获取签证，非为经营，仅为了享受日本的医疗、教育等福利。近期，日本媒体更曝光大阪某区老旧楼房中登记了677家“中国系法人公司”，疑似为“踩线设立”的空壳公司，震惊日本。为此，日本整改了经管签证的条件，10月16日起施行新政，投资额上升至3000万日元，还有各种强化措施，为“25万移居日本时代”打上了休止符。

投资热土：在“安倍经济学”释放金融宽松等三支箭以来，日本股市成为全球股市的明星，在过去10与年间翻了5、6倍，日经指数历史性突破了5万日元的高台，投资界一片沸腾。同时，日本的房地产市场也快速启动，尤其在2020东京奥运会以后，日本房产一飞冲天，吸引了外国人投资者，尤其是东亚国家投资者大量涌入。在日本这块热土上，外国人投资者长袖善舞，不断抬高日本的房价，却让普通日本国民望洋兴叹，成为这一波投资热潮中的失去者。在房产以外，各种输入型通胀更是压低了日本人的生活质量，成为众矢之的。

以上各种“热土”现象挂一漏万，正拉动日本走出“失去的30年”，但由此导致的许多衍生性影响，特别是突破了日本社会规范和心理底线的涉外事件(在日和访日外国人)频发曝光，刺激了日本社会的敏感区域，提升了日本民众的警戒感，也迫使日本政府重新检视目前的外国人政策，甚至不惜以矫枉过正的政策力度来管理失衡、治理乱象，形成了一时风潮。

在7月举行的参议院选举，各党党首曾激辩如何应对外国人问题，这是史无前例的。自民党宣布了“违法外国人零容忍”政策，打出了“外国人有序管理”的旗帜。从石破茂原首相到高市早苗现首相都明确表达了忧虑，并推动政府陆续出台整改新政策，以维护税收的公平性、社保的可持续性、土地的安全性等，意在引导日本从蓬勃沸腾的国际化“热土”发展为公平有序的国际化“净土”。

日本面临严重的社会老龄少子化，需要建设共生共存的国际化社会，日本的开放之门只会越开越大，这是不可改变的大趋势和大局观。日本一贯提倡“以规则为基础的国际化”，强调了遵守规则的重要性，这是对开放国门吸引外国人的期待，也对规则制定者提出了要求。

如果说，日本那些理想化的制度设计和脱离社会现实的规则制定是草率而不堪的，那么政府的洒扫庭院、亡羊补牢之举就是必要的。无疑，反对排外主义是日本的大义名分和社会共识，而建设合理有序、公平公正的国际化社会才是有利于大多数人的真正善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