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一度给教师减负的季节了。
据教育部网站消息,近日,教育部印发了《关于进一步减轻中小学教师非教育教学负担若干措施的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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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提出了三项具体的减负措施:
第一,严控外部干预。严禁强制师生参与与教育教学无关活动。
第二,优化内部治理。数据一次采集、多方共享,大力纠治重复填报、多头报送问题。
第三,强化监督问责。压实主体责任,发现一起查处一起,保持教师减负高压态势。
短短三句话,已经穷尽了很多人写申论一辈子都想不出来的词儿。
态度是明确的、路径是具体的、口号是响亮的、效果是未知的……
这可不是瞎说,因为过去这些年,基本上每年“教师减负”都会上热搜,但结果并没什么卵变……这是为啥呢?
谁还记得几十年前的老师只需要教书?改革开放头二十年,教师的工作边界清清楚楚,备课、上课、批改作业,心思全放在讲台和学生身上。2001年新课改后事情变味,2011年至今更是彻底离谱——但比素质教育、教研改革更可怕的,是行政摊派的无孔不入:
街道要创文,教师得组织学生捡垃圾、发传单;社区要搞人口普查,教师得挨家挨户打电话核对信息;甚至连消防宣传、反诈推广,都要教师在家长群里刷屏、让学生写心得体会。
教书成了副业,填表、打杂才是正职。2010到2024年义务教育阶段专任教师仅从1064.01万人增至1073.89万人,增幅不足1%,要应对1.59亿义务阶段在校学生……怎么?还是孩子太多了是吧?
好了,还是说为啥教师减负越减越负吧,三个原因。
1.因为给教师增加负担就是社会缩影
市场经济的效率逻辑闯进教育领域,本应是为了优化教学,却成了行政摊派甩锅 的遮羞布。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说:“如果标准与我们真正关注的事物脱节,提高标准便毫无意义”,现在行政部门的操作恰好印证了这点——为了追求治理效率,把本属于自己的职责包装成协同育人,扔给学校和教师。某县城小学教师的工作记录显示,一个月内要完成12项非教学任务:3次创文志愿活动、2次反诈宣传、2次消防演练、5次数据填报,这些活儿跟教学质量半毛钱关系没有,却要占用教师40多个课时,相当于整整一周的教学时间。
更荒唐的是,社会经济发展本应让各部门权责更清晰,可行政摊派的手却越伸越长。家长从有学上的需求升级到上好学,行政部门不做家庭教育引导,反而要求教师每天跟家长私聊沟通孩子情况;街道社区搞活动缺人手,不增编、不雇人,反而以教育社会化为由,把教师当成免费劳动力。
这种把教育场域当成责任垃圾桶的操作,本质上是社会经济转轨中,部分行政部门不愿担责、只想甩锅的懒政——反正学校跑不了、教师不敢反抗,不甩给他们甩给谁?而教师负担的沉重,不过是这种权责失衡的缩影:在社会治理中,只要某个领域好说话、有资源(学生和家长),就会成为行政摊派的目标,教育恰好成了最典型的受害者。
2.因为责任甩锅是一种全民潜规则
布迪厄的教育场域理论早看透了真相:“权力通过评价体系塑造行动者的行为”,如今学校的考核机制,更是给行政摊派开了绿灯。很多地方把配合行政部门工作 纳入学校的绩效考核,甚至跟校长的晋升挂钩——街道评价学校创文贡献度,校长就得压教师组织活动;社区统计家校联动率,教师就得逼着家长在各类平台打卡。
不看课教得好不好,只看行政任务完成得漂不漂亮;不管学生有没有进步,先管摊派活儿能不能交差。那些今日内完成、明天必须交的通知,不是来自教育部门,而是来自街道、社区、消防、公安等十几个部门,教师被逼成了围着行政任务转的陀螺,为了应付摊派,只能把教学丢在一边搞形式主义。
更可怕的是责任向下传导的体制惯性,让行政摊派成了潜规则。
上面有任何任务,层层下压,最后全砸给一线教师——市教育局要搞智慧教育,区教育局让学校报材料,学校让教师填表格;甚至连省里的民生调研,都能层层下放到教师头上,让教师给家长发问卷、统计结果。教育部明明列了减负负面清单,禁止无关行政事务进校园,可没有任何部门监管新增摊派:今天禁止了无意义数据填报,明天就来了教育满意度调查;后天禁止了强制家长群宣传,大后天又多了学生心理健康摸排。
减负文件发得越多,行政摊派的花样越多,教师担子越重。再看资源配置的畸形:小学16.06个学生对应1个老师,中职更是高达16.85:1,基层学校连专门的行政人员都没有,所有摊派任务全让任课老师扛,这根本不是协同,是行政部门把教师当成免费行政岗、万能打杂工,而这种甩锅惯性,在社会治理中:
环保部门搞不定污染,让社区监督;交通部门管不好乱停车,让物业劝导,只不过教育领域的教师,成了最无力反抗的群体,他们的负担,就是社会治理中责任下移、权力上收的活标本。
3.因为人口流动不稳,行政摊派却稳稳的
城市化带来的人口流动,把教育资源的矛盾搅得更乱,也让行政摊派的蛮横变本加厉。大量农村人口往城镇挤,城镇热点学校人满为患,教师要带超额学生,还要应付比农村更多的行政摊派。
某省会城市小学,一个班级65个学生,班主任不仅要批改作业、备课,还要每周组织1次“城市文明小卫士”活动,每月完成3次“流动人口子女信息统计”,这些摊派任务占用了她每天2-3小时,只能下班回家接着批改作业。而农村学校虽然生源少了,可行政摊派一点没减:偏远山区的教师,要骑着电动车跑十几里路,给留守儿童家里贴“防溺水”海报;还要用手机流量上传“乡村振兴教育帮扶”的照片,明明学校连稳定的网络都没有,却要天天应付“数字化摊派”。
更要命的是,人口流动让教育需求千差万别,可行政摊派却依旧一刀切,这背后是社会治理对现实的漠视。城镇学校教师忙得脚不沾地,行政部门不管学校有没有人手,照样按“师生比”摊派任务;农村学校条件艰苦,行政部门不管交通、网络通不通,照样要求“按时完成、不打折扣”。
某乡村教师吐槽:上面让搞家校共育直播,我们这儿好多家长在外地打工,晚上要加班,根本没时间看,可我们还得一个个打电话催,完不成还要被批评工作不到位。
这种脱离实际的行政摊派,不仅加重了教师负担,更暴露了社会治理的官僚主义:只看任务发下去了,不管基层能不能完成;只看数据漂亮了,不管实际有没有意义。而教师的困境,不过是社会治理中一刀切的缩影:在医疗、养老等领域,也同样存在上级拍脑袋、基层累断腿的情况。
所以年年喊减负却没效果,核心就是没斩断行政摊派的甩锅链:行政部门的职责凭什么让教师扛?协同育人凭什么成了摊派的借口?不解决这些问题,再多的减负文件都是自欺欺人。
格拉德威尔说得对:“评价应聚焦于实际工作表现,而非形式化标准”,要是行政部门还盯着“教师完成了多少摊派任务”,还把学校当成“责任垃圾桶”,教师就永远别想从打杂、填表中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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