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血色清晨
1993年8月29日,吉林敦化,江东乡胜利村,清晨七点半,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了这个浸润在朝鲜族风情里的村落。
“杀人了——!快来人啊!杀人了!”
那尖锐的声音来自一个名叫郑恩京的女人,此刻,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惊恐让她的五官扭曲成一团,正一瘸一拐地从村子深处往外疯跑,仿佛身后有索命的恶鬼在追赶。
还在屋里吃早饭的、刚扛着锄头出门的村民们,全都被这声呼喊惊得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他们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郑恩京像只受了惊的兔子,跌跌撞撞地冲向人群。
“杀人了……杀人了……快跟我去……”她语无伦次,手指颤抖地指向来时的方向,那个方向,是村里江敏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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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胆大的男人立时围了上来,村长闻讯也匆匆赶到。
在众人的安抚下,郑恩京断断续续地道出了事情的经过。
她和江敏是几十年的老姐妹,早就约好了今天一早上山去割牛草。
可她左等右等,在村口站得腿都麻了,也没见着江敏的影子。
郑恩京心里开始犯嘀咕。
她知道,江敏的男人和儿子常年在俄罗斯打工,家里就她一个人带着小女儿过活,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越想越不对劲,她索性不再等了,径直朝着江敏家走去。
到了门口,郑恩京发现江敏家的院门从里面反锁着。
她扯着嗓子喊了几声“江敏”,屋里死一般地寂静,连一声回应都没有。
她用力拍打着冰冷的铁门,门板发出“哐哐”的闷响,可那扇门和那栋房子一样,毫无反应。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她心底开始升起。
她退后几步,瞅准了院墙一处比较低矮的地方,手脚并用地翻了进去。
双脚落地的瞬间,她甚至没顾上拍掉身上的尘土,就直奔正屋的房门。
门帘是虚掩着的。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掀开。
就在那一瞬间,郑恩京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她看见了……看见了让她这辈子都无法磨灭的恐怖景象。
“嗷——”
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随即,她像被烫着了一般,掉头就跑,魂飞魄散地冲出了那个院子,这才有了开头那撕心裂肺的呼救。
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接到村长火急火燎的报案电话后,敦化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袁红斌的心头猛地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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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知,在这种平静的村庄里,一旦发生命案,往往意味着极其恶劣的性质。
他没有片刻耽搁,立刻点上几名精干的刑警和法医,警笛呼啸着,划破长空,直扑胜利村。
江敏家四周已经被闻讯赶来的村民围得水泄不通。
袁红斌拉起警戒线,将探头探脑的人群隔绝在外。
他带着勘查人员,在郑恩京的指引下,从院墙的缺口翻了进去,然后从里面打开了那扇反锁的铁门。
这是一栋典型的朝鲜族民居,独门独院,打理得干净利落。
院子里晾晒的衣物,墙角堆放的柴火,都透着一股勤劳人家特有的生活气息。
从外观看,这户人家的经济条件在村里应该算得上富足。
房子共三间,东侧那间像是仓库。
袁红斌他推开中间那间正屋的门,屋内的景象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见惯了血腥场面的老刑警,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炕上,赫然躺着一具赤条条的女性尸体。
死者正是这家的女主人,江敏。
她全身赤裸,以一种极不自然的侧卧姿势蜷缩着。她的脸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了,整个面部向下塌陷,像是被某种沉重的钝器反复砸击过,炕上的被褥、墙壁,甚至天花板,都沾染着已经凝固变黑的血点。
那场面,血腥得如同屠宰场。
法医戴上手套,开始进行初步检验。
死者江敏,年龄约40岁,致命伤是头部的多次重击。从尸体僵硬程度和血迹凝固情况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天深夜。
法医在检查过程中,发现了死者生前曾遭受过性侵的明确迹象。
就在这时,一名细心的侦查员注意到,与这间正屋相连的侧屋,那扇朝鲜族的推拉门虚掩着,袁红斌心头一跳,一种更坏的预感涌了上来。
他缓步走过去,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将那扇拉门完全推开。
门后的景象,再次给了所有人重重一击。
侧屋的炕上,同样躺着一具尸体,一个年轻的女孩。
她仰面躺着,胸衣被卷到了脖颈处,下身赤裸,一条内裤无力地挂在一只脚踝上。
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极度惊恐和痛苦的表情,双目圆睁,嘴巴微张,仿佛想呼喊却没能发出声音。脖颈处有几道深深的紫色掐痕,已经变得青黑。
法医立刻上前检查,初步断定,女孩死于机械性窒息,也就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和她母亲一样,她在死前也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性侵,而且从她身上零乱的抓痕和挣扎的痕迹来看,她生前曾与凶手进行过激烈的搏斗。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凄惨的哭喊声。
接到通知的大女儿朴珍善和女婿赶到了。
当他们在警察的陪同下,走进这个曾经温暖的家,辨认了炕上那两具冰冷、残破的尸体后,朴珍善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经她确认,死者正是她的母亲江敏,和她年仅20岁的妹妹,朴珍英。
一夜之间,母女二人,双双被奸杀在家中。
02 迷雾追踪
案发当天下午,袁红斌依旧站在案发的院子里,点燃了一根烟,他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将现场勘查得到的每一个碎片化的信息重新拼凑、组合、分析。
凶手显然具备一定的反侦察意识。
现场有被刻意清理过的痕迹,一些可能留下的脚印和痕迹都被擦拭得相当干净。
但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
百密必有一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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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好消息传来。技术组的警员在朴珍英尸体旁边那个老旧的炕柜上,有了重大发现。
他们在柜子的侧面,提取到了三枚清晰、完整的指纹!
这三枚指纹层层叠叠,应该是凶手在黑暗中实施暴行时,为了稳住身体下意识扶了一下柜子留下的。
指纹属于左手,分别是食指、中指和无名指。
与此同时,负责外围勘查的警员也有了新发现。
在院子东侧的墙根下,两节被利落地剪断的电线耷拉在空中。
而在电线正下方的泥地上,尽管被踩踏得有些杂乱,但依然可以辨认出一组不属于被害人一家的男性脚印。
这组脚印没有走寻常路,而是径直通向了旁边那间堆放杂物的仓库。
线索链条在袁红斌的脑海中迅速形成。
他开始进行案情推演:
一个对江敏家极为熟悉的凶手,在案发当晚,悄无声息地潜入院子。他没有选择直接闯入,而是先剪断电线,让整个屋子陷入彻底的黑暗与孤立。然后,他像一只等待猎物入睡的野兽,藏进了那间仓库里。
等到夜深人静,母女二人进入梦乡,他才从仓库里出来,幽灵般地潜入了正屋。
作案顺序几乎可以肯定。
凶手先进的是母亲江敏的主卧。
他趁江敏熟睡,用事先准备好的锤子之类的钝器,给予了致命的攻击,使其瞬间失去反抗能力。
随后,兽性大发的凶手对其实施了性侵。
紧接着,他推开那扇并不隔音的拉门,进入了女儿朴珍英的房间,奸杀了这位年轻的女孩。
但一个巨大的矛盾点浮现出来,像一根尖刺,扎在了袁红斌的推理链条上。
那两间卧室仅仅隔着一扇薄薄的木制拉门,隔音效果近乎于无。
用重锤击打头骨,发出的闷响绝不会小。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遭受如此暴虐的攻击时,哪怕只是本能的抽搐和挣扎,也会制造出不小的动静。
为什么睡在隔壁的朴珍英没有被惊醒?
她为什么没有呼救?
没有逃跑?
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这不符合常理。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个疑点困扰时,负责走访的民警带来了一条至关重要的证言。
住在江敏家后院的邻居老李,一个五十多岁的朝鲜族老汉,回忆起一件蹊跷的事。
案发那天晚上,大概十一点多,他喝了点烧酒,正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隐约听见江敏家那边传来女人的哭声。
那哭声很压抑,断断续续的,后来还夹杂着几声他形容不出来的“怪叫”,像是极度恐惧下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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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老李被酒精麻痹了神经,翻了个身就睡死了过去,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可现在回想起来,那声音,那时间点,让他后背直冒冷汗。
老李的证言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笼罩在案件上的部分迷雾。
它印证了法医的判断——朴珍英在死前有过激烈的挣扎。
那哭声和怪叫,很可能就是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发出的哀求和悲鸣!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是被掐死的,而母亲是被砸死的。
凶手在对付朴珍英时,需要控制住她的声音!
综合所有线索,袁红斌在心里迅速勾勒出了一幅凶手的初步画像:
身高1米70左右的青壮年男性;对被害人一家熟稔于心,清楚地知道当晚家中只有母女二人;作案动机并非劫财,因为室内没有大规模翻动的痕迹。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两个——仇杀,或者更为复杂的情杀。
调查的大网,就此撒开。
指纹,是目前唯一的硬核证据。袁红斌下令,以胜利村为中心,对所有符合年龄特征的男性进行地毯式的指纹采集和排查。
然而,就在排查工作紧张进行时,一个可疑人物浮出了水面。
村民反映,本村一个叫韩军的年轻小伙,在案发后第二天,就急匆匆地连夜离开了村子,去向不明。
这个举动在如此敏感的时期,显得格外突兀和可疑。
袁红斌立刻带队赶往韩军家。面对警察的询问,韩军的老父母神色慌张,支支吾吾,也说不清儿子到底去了哪里。
这种欲盖弥彰的态度,更增加了韩军的嫌疑。
警方没有浪费时间,通过技术手段很快查到了韩军的去向——他去了200多公里外的珲春市,在一家电子厂打工。
事不宜迟,袁红斌亲自带队,驱车疾驰,在电子厂的流水线上找到了正在埋头拧螺丝的韩军。
面对从天而降的警察,韩军一脸错愕。
当被问及案发当晚的行踪时,他斩钉截铁地表示,自己那一整晚都在珲春市里,跟几个工友喝酒喝到天亮,压根就没回过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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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警方对几名工友的核实,韩军的说法得到了证实。
他拥有铁一般的不在场证明。
至于为何案发后匆忙离村,是因为他假期结束,急着赶回厂里上班。
第一条线索,断了。
紧接着,更坏的消息传来。
全村所有男性的指纹都比对完毕,结果是——无一匹配!
案件侦破工作瞬间陷入了僵局。
凶手就像一个幽灵,在留下那三枚罪恶的指纹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袁红斌不得不调整侦查方向。既然从外部排查找不到突破口,那就从被害人内部的社会关系入手。
调查结果显示,母亲江敏为人本分,勤劳善良,社会关系极其简单,几乎不可能与人结下深仇大恨。
于是,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到了那个年轻貌美的女儿——朴珍英身上。
20岁的朴珍英,正值一生中最绚烂的年华。
她不仅长得漂亮,皮肤白皙,性格也开朗外向,是乡里那家文具厂公认的“厂花”。
这样的女孩,身边自然少不了追求者。
调查显示,朴珍英的情感关系颇为复杂,先后交往过好几个男朋友,身边还时常围绕着一些社会上的闲散青年。
就在这时,警方在走访朴珍英的工厂时,从她一位要好的女同事口中得到了一条令人毛骨悚然的信息。
据这位女同事回忆,案发前几天,朴珍英曾不止一次跟她抱怨,说感觉最近总有人在跟踪自己。
尤其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她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可猛一回头,却又什么都看不到。这种被窥伺的感觉,让朴珍英心里发毛,坐立不安。
这个新增的情节,让袁红斌的神经猛地绷紧。这几乎可以断定,凶手在作案前,已经对朴珍英进行了长时间的窥探和觊觎!这让情杀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很快,第二名重点嫌疑人进入了警方的视线。
他叫李毅,是朴珍英众多追求者中最为疯狂的一个。
据同事反映,案发前一天,李毅因为追求被拒,曾与朴珍英在厂门口发生过激烈的争吵,甚至撂下了狠话。
李毅被迅速传唤。
在审讯室里,他表现得紧张而惶恐,承认自己因爱生恨,甚至想过要“得到”朴珍英,但当警察提到杀人时,他吓得脸色惨白,拼命摇头,坚决否认自己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更何况是连她母亲一起杀害。
他的辩解听起来有几分道理,但没有不在场证明,一切都是空谈。
最终的裁决,还是要依靠那三枚指纹。
技术人员将李毅的指纹与现场提取到的指纹进行了比对。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然而,冰冷的结果再次让大家失望了——不匹配。
李毅的嫌疑,也被排除了。
一个又一个嫌疑人出现,又一个又一个被排除。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被无情地浇灭。案件的侦破工作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尽的循环迷宫。
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警方能做的,只剩下最笨、也最无奈的办法——扩大指纹排查范围。
一张无形的大网从胜利村铺开,覆盖了整个敦化市。
前后数月,警方采集了超过4万枚18至60岁男性的指纹。
这项在今天看来可以由计算机瞬间完成的工作,在1993年,却是一项浩瀚如海的工程。
每一枚指纹,都需要技术人员用肉眼,在放大镜下一遍又一遍地比对、甄别。
时间就在这枯燥而绝望的比对中一天天流逝。
案发现场那股血腥味早已散去,但笼罩在敦化警方心头的迷雾,却愈发浓重,迟迟无法散开。
03 跨越26年的匹配
时间是最无情的刻刀,也是最公正的法官。
一晃,26年过去了。
这26年里,敦化市公安局的办公楼翻新了,刑警队里,一代代的老刑警带着未能破案的遗憾光荣退休,一批批充满朝气的新鲜血液又补充进来。
江敏母女奸杀案的卷宗,早已在岁月的侵蚀下泛黄、变脆,但它从未被遗忘,像一根刺,深深扎在每一任刑侦人的心头。
它成了一个符号,代表着悬而未决的正义和逍遥法外的罪恶。
当年的副大队长袁红斌,如今已是两鬓斑白,即将退休。
他还是会时常想起那个血色的清晨,想起炕上那两具冰冷的尸体,想起朴珍善那撕心裂肺的哭喊。
这起案子,成了他职业生涯中最大得意难平。
他以为,这个秘密可能将永远被埋葬在时间的尘埃里了。
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转机,出现在2018年。
随着科技的飞速发展,一个覆盖全国的指纹信息数据库悄然建立并日臻完善。
那些曾经需要耗费无数人力、如同大海捞针般的指纹比对工作,如今只需计算机轻轻一点,便可在亿万份数据中完成精准匹配。
2018年10月的某一天,在距离敦化数百公里外的吉林省永吉市,当地警方正在进行一次常规的人口信息采集工作。
一名男子按下了自己的指纹。
当他的指纹信息被录入全国数据库的瞬间,系统后台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警报信息直指一桩26年前的悬案——1993年敦化胜利村江敏、朴珍英母女奸杀案!
系统显示,这枚刚刚录入的指纹,与当年警方在案发现场炕柜上提取到的那三枚关键指纹,吻合度高达99.99%!
消息传回敦化市公安局,整个刑警支队瞬间沸腾了!
积压了26年的阴霾,仿佛在这一刻被一道刺破苍穹的闪电撕开。
已经临近退休的袁红斌被特邀回队,当他看到屏幕上那两枚几乎完全重合的指纹图像时,这个坚毅了一辈子的老警察,眼眶瞬间红了。
专案组迅速重启,新一代的刑警们带着前辈的嘱托和时代的利器,投入了战斗。
指纹的主人名叫崔冲,吉林永吉县人。
秘密调查立刻围绕此人展开。当崔冲的背景资料一份份汇总到专案组时,所有的谜团都迎刃而解,所有曾经的推测都被一一印证。
亲缘关系:崔冲的姥姥,与被害人朴珍英的奶奶,是亲姐妹!论辈分,他是江敏的外甥,朴珍英的表哥!
地缘关系:崔冲虽然户籍在永吉,但他的老家在与敦化相邻的安图县,距离案发地胜利村不过六七十公里。更重要的是,他小时候经常被送到胜利村的姥姥家玩,对江敏家的一草一木、屋内布局,都熟悉到了骨子里。
作案条件:他完全符合警方当年对凶手的侧写——与被害人一家关系密切,熟悉家庭情况,知道案发当晚家中只有母女二人的亲属!
就是他!
没错,就是他!
那个隐藏在亲情面具之下的恶魔,终于露出了他狰狞的獠牙。
26年的追寻,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然而,就在警方准备实施抓捕时,却意外地发现,崔冲失踪了。
他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手机关机,家人也不知其去向。
经过紧急侦查,警方最终查明,崔冲在一个月前,和几个同乡一起,前往了韩国水原市务工。
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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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只是为了生计,暂时离开了国境。
但对于已经等待了26年的敦化警方来说,他们一刻也不愿意再等下去了。
跨国追捕的方案被迅速制定。
通过国际警务协作机制,敦化警方与韩国警方取得了联系。
一张无形的天网,在异国他乡悄然张开。
2019年4月19日,经过周密的部署,潜逃在韩国的犯罪嫌疑人崔冲,被成功抓获并引渡回国。
当他被戴上冰冷的手铐,押下飞机,踏上祖国土地的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是茫然的,似乎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消息很快传到了被害者的家属那里。
江敏的丈夫和两个儿子,这些年早已从丧亲之痛中挣扎出来,过着平静的生活。
当他们从警察口中得知,杀害自己妻子(母亲)和女儿(妹妹)的凶手,竟然是那个平日里走动频繁、关系亲近、甚至还在一起喝过酒、一起在韩国打过工的外甥(表哥)崔冲时,这个残酷的现实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他们的心上。
江敏的丈夫,那个坚强了一辈子的男人,当场眼前一黑,气得昏死了过去。
而她的两个儿子,更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们怔在原地,眼神空洞,一遍遍地喃喃自语:“不可能……怎么会是他……”
在敦化市公安局冰冷的审讯室里,面对如山的铁证,崔冲的心理防线很快就崩溃了。他那张看似老实巴交的脸上,时而闪过一丝焦虑,时而又流露出一份认命般的从容。
最终,他知道一切已经无法回避,才缓缓抬起头,用一种近乎麻木的语调,将那段被他埋藏了26年的、畜生般的行径,娓娓道来。
真相,远比人们想象的更加荒谬和不堪。
时间回到1993年。
那时的崔冲,只有20岁,是一个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街溜子。
他听人说出国打工能挣大钱,便动了心思。
可出国需要中介费、签证费,一大笔钱,凭他自己根本拿不出来。
思来想去,他想到了自己那个在村里条件最好的表姨江敏。他知道表姨夫和两个表哥常年在国外挣“美金”,家里肯定有钱。
于是,在8月28日那个罪恶的夜晚,他揣着借钱的念头,敲开了表姨江敏家的门。
起初,江敏还热情地招待了他。
可一听他是来借钱的,而且数目不小,江敏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直接拒绝了他,还训斥了他几句,让他不要好高骛远,找个正经事做。
被当面拒绝和教训,崔冲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
他没借到钱,窝着一肚子火走出了屋子。外面的夜色很黑,就像他当时的心情。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不公:凭什么你们家过得这么好,就不肯拉我一把?平日里的亲戚情分都是假的吗?
一股邪火从他心底蹿起,怨恨迅速扭曲了他的心智。
他趁着夜色,偷偷溜进了江敏家东侧那间无人看管的仓库,他最初的想法,只是想等深夜偷点值钱的东西,报复一下这个“为富不仁”的表姨。
然而,在黑暗、憋闷的仓库里,他越等,心里的恶念就发酵得越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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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恨,最终升级成了杀意。
他从仓库的杂物堆里,摸到了一把沉甸甸的铁锤。
他要报复,用最极端、最残忍的方式!
等到深夜,确认表姨和表妹都已熟睡,他掐断了电线,拎着铁锤,像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鬼,摸进了那间曾经充满亲情的屋子。
他先摸进了表姨江敏的房间。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他看着炕上熟睡的身影,举起了铁锤,对准太阳穴,狠狠地砸了下去……
江敏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就瞬间失去了意识。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表姨,崔冲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生出一种病态的快感。
他注意到表姨身上只穿着轻薄的睡衣,一个更加恶毒、更加污秽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他要羞辱她,让她死了都丢尽脸面!
于是,他扒光了江敏的衣服,在满是鲜血的炕上,对她的尸体实施了性侵。
就在他兽性大发、极度兴奋的时候,发出的动静惊醒了隔壁房间的表妹朴珍英。
朴珍英感觉到了异样,她想开灯,却发现停电了。就在她准备起身查看时,那扇推拉门“哗啦”一声被猛地拉开,一个黑影闪电般地冲了进来,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在黑暗的撕扯和搏斗中,朴珍英认出了这个恶魔竟然是自己的表哥崔冲!
她发出了绝望的哀求。然而,在搏斗中,崔冲再次被激起了邪恶的性欲,他奸杀了这个苦苦哀求的表妹,以杀人灭口。
邻居老李听到的哭声和怪叫,正是朴珍英生命中最后的悲鸣。
犯下滔天罪行后,崔冲草草擦拭了现场的痕迹,趁着茫茫夜色,连夜逃回了安图县的家中。
26年来,他像一个没事人一样,结婚生子,正常生活,甚至还和被害者的家属保持着正常的来往。
他以为,只要自己不说,这件事就将永远成为一个秘密。
直到2018年,他为了办理出国打工的手续,走进了出入境管理局,按下了那枚最终将他送上审判台的指纹。
2019年9月,经最高人民检察院核准,崔冲因犯故意杀人罪、强奸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当法槌落下的那一刻,一段长达26年的恩怨,终于画上了一个血色的句号。
正义虽然迟到了26年,但终究没有缺席。
在被押赴刑场前,崔冲被带回了当年的案发现场进行指认。
那栋房子早已物是人非,院子里长满了荒草。
崔冲跪在曾经的犯罪地点,这个双手沾满亲人鲜血的恶魔,流下了迟来的、鳄鱼般的眼泪。
这起发生在近30年前的惨案,即便在今天看来,依然具有极强的警示意义。
它告诉我们,人性中的恶,有时候会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理由而被无限放大。
那些游手好闲、心怀怨恨、将自己的不幸归咎于他人的人,他们的内心就像一个火药桶,任何一点火星,都可能引爆一场灾难。
对于这样的人,我们最好的选择,就是敬而远之。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们那张看似平静的面具之下,隐藏着怎样扭曲和恶毒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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