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
“有些话，只能埋在心里，风再大，也别轻易说出口。”老朱总是这样劝诫邻居老李，话语中透着岁月的沉稳。院子里的桂花开了，秋意徐徐。坐在藤椅上的老朱眼里，有的是人情冷暖看透后的淡然。
那天，老李拎着一袋刚出锅的包子，晃进院子来，他显得心事重重，一双眼睛不自觉瞟向边角。“朱哥，你说，人活到这个岁数，还能有什么不能讲的？”
老朱笑了，眯着眼睛，小声问：“你要说什么？先等等，我给你泡壶茶。”
茶叶在壶里旋转，热雾升腾。
老李犹豫着：“我最近觉得，家里啥都告诉孩子，心里怎么就不安了呢？”
老朱没立刻回答，反而端起茶杯，静静地许久。窗外鸟鸣渐稀，屋内宁静如水。
“李呀，这三件事，不管是谁，都不能全盘托出。”他的语调忽然变得庄重，“哪三件？你听我慢慢说。”
第一件：自己的真实财产状况。
“钱这东西，说多了招人烦，说少了惹人疑。你有多少家底，媳妇孩子问，你可以留一手。不是不信任，是不要让家人有太重的负担，更不要让外人起贪念。”
老李想了想，点头，嘴角动了下。
“可他们不是一家人吗？”
“家人更要懂分寸。财富是靠自己挣的，也是自己的底气。有时候家里太坦白，不见得是好事。”老朱声音温和却坚定。
他说到这里
，目光望着远方，那是他年轻时最爱的山河。回忆像细雨一样滴落：“当年我把存折全交给老伴，后来大家天天算计，家庭矛盾更重。人心，唉，永远是变幻无常的。”
第二件：自己的内心软弱和恐惧。
“每个人都有怕的事，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你的脆弱。你要给孩子力量，要给老伴依靠。你的恐惧，说出来未必能卸下压力，反而让别人担忧。人有时候需要装一装硬汉。”
老李眼圈有点红，摸了摸鼻子。
“我怕身体不行了，怕老了拖累他们，可有些夜晚，就是睡不着。”
老朱叹气：“我懂。但这些心事，最多一两个知己说说。别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脆弱，这是为他们，也是为你自己。人生苦短，谁都需要一点盔甲。”
第三件：自己的长远打算和未实现的梦想。
“你老还有什么梦想？”
“呵，也许只是去趟江南，看看老桥旧屋。”
老朱从抽屉里翻出一只发黄的纸条，上面是年轻时画的蓝图。他笑了：“梦想，憋在心里就是火种，说出来，有时会被现实熄灭。除非你准备好了付诸行动，否则还是低调一点吧。”
老李品味着这句话，久久没有回应。
过了很久，他缓缓开口：“朱哥，你这些年，咋就能这么看得开？”
老朱看着阳光下的茶杯，淡淡道：“许多事，只有经历了风霜，才能明白该藏的要藏，该说的要说。不过，这些话你愿意听，我才说给你。”
说完这句话，院子里的阳光似乎更柔和了。
院门外，两个小孩奔跑嬉戏，他们笑闹的背影仿佛是昨天的自己。人生如戏，台上热闹，台下冷静。
“李，记住，谨慎无害，言多必失。不是不信任亲人，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老李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内心仿佛又生出了些力量。
茶凉了，月上东头。两位老人又各自走进漫长的人生黄昏。
这一夜，李家格外安静，却多了份理解和稳妥。
老朱的话，像桂花香气，悄悄地在老李心里弥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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