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那天,我拿到了离婚证。
红色的本子,烫金的字,拿在手里,却像一块冰。
民政局门口,车流不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假期的喜悦。
只有我,站在秋风里,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我最好的闺蜜林薇,紧紧抱着我。
“然然,别难过,你解脱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好像比我还激动。
我把头埋在她肩膀上,没让她看见我脸上没有一滴眼泪,只有麻木。
“嗯,我解脱了。”
是啊,我解脱了。
从那座叫“家”的,金碧辉煌的笼子里。
从那个叫陈佐的,英俊潇洒的“完美丈夫”身边。
陈佐,我的前夫,国内顶尖航空公司的五星机长,飞国际航线,年薪七位数。
他是我大学毕业就嫁的人,是我们所有同学朋友眼里的“人生赢家”。
嫁给机长,多风光啊。
只有我知道,风光背后是什么。
是永远等不到他落地的深夜。
是自己一个人换灯泡、通马桶、扛着纯净水上楼。
是他妈,那个前空乘组长,每周雷打不动上门检查卫生,用白手套划过电视柜,然后瞥我一眼,淡淡地说:“苏然,阿佐在天上那么辛苦,你要把家里打理好,让他落地能有个舒心的环境。”
是我放弃了我的专业,我热爱的插画设计,因为陈佐说:“我养得起你,女孩子家家的,不要那么辛苦,在家做做饭,等我回来不好吗?”
好啊,我等。
等到后来,我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
林薇是唯一一个,从头到尾“支持”我的人。
她会拉着我的手,看着我因为长期做家务而粗糙的指节,心疼地说:“然然,你看看你这双手,当年可是能画出最灵动线条的手啊。”
她会在我抱怨陈佐又因为时差忘了我们纪念日的时候,义愤填膺:“这种男人要他干嘛?他爱的是他的飞机,是他的制服,他根本不爱你!”
她会给我灌输各种独立女性的思想。
“女人要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不能依附男人!”
“离开他,你什么都有,跟着他,你只是个高级保姆!”
句句都像刀子,扎在我千疮百孔的心上。
国庆前,我和陈佐又大吵了一架。
起因是他落地回家,看到我没来得及熨烫的衬衫,皱了皱眉。
“苏然,我和你说过多少次,我的衬衫要挂烫,不能有褶。”
那语气,不像丈夫,像个挑剔的客户。
我看着他那张英俊却毫无温度的脸,积攒了五年的委屈,瞬间爆发。
我把那件白衬衫狠狠摔在他脸上。
“陈佐,你够了!我不是你的保姆!”
他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我敢反抗。
然后,他只是冷静地捡起衬衫,掸了掸上面的灰。
“你又在闹什么?”
就是这句“你又在闹什么”,让我彻底死了心。
我的歇斯底里,在他眼里,只是无理取闹。
我冲进房间,打电话给林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薇在电话那头,冷静又坚定。
“离!然然,马上离!这种日子你还没过够吗?”
“国庆节,他难得放几天假,正好去把手续办了!长痛不如短痛!”
她像个将军,替我规划好了一切。
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国庆离婚。
多讽刺。
林薇开着她的红色小跑车,载着我回她家。
“然然,别回那个冷冰冰的房子了,先住我这儿,我陪你。”
她给我放了热水,拿了她最贵的真丝睡衣给我。
“你看,离开男人,你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我泡在浴缸里,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
好像是瘦了,也憔悴了。
但我心里,却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接下来的几天,林薇真的做到了“陪伴”。
她带我去吃最贵的日料,去逛街买我以前舍不得买的大牌。
她刷着卡,眼睛都不眨一下。
“花钱!女人就是要舍得为自己花钱!你以前就是太省了,都便宜了那个狗男人!”
我看着她,心里有些感动。
我以为,这是黑暗里唯一的光。
我以为,我失去了一个家庭,但还有一个最好的朋友。
假期快结束的时候,林薇说她公司有急事,要去一趟邻市。
“然然,你自己在家可以吗?我给你叫了外卖,都是你爱吃的。”
“放心吧,我没事。”我冲她笑笑。
一个人静下来也好。
我想规划一下我的未来。
我可以重新拿起画笔,找回我的梦想。
那天下午,我正在网上看招聘信息,一个大学同学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语气夸张,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八卦。
“然然,我刚在朋友圈看到……你跟陈佐……?”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们离婚了。”
“!真的啊!”她在那头尖叫,“那你快看林薇的朋友圈!她疯了吧!”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有根弦,啪地断了。
我颤抖着手,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
林薇的朋友圈,万年只对三天可见。
但最新的一条,没有设置。
九宫格照片,每一张都刺得我眼睛生疼。
背景是民政局。
和我去的是同一个。
林薇穿着一条我从没见过的白色连衣裙,笑得一脸幸福,小鸟依人地依偎在陈佐身边。
陈佐也穿着白衬衫,是我没来得及熨的那种款式,但此刻却笔挺如新。
他脸上带着我许久未见的温柔笑意,那是我刚认识他时,他才会有的表情。
他们手里,也拿着两个红本本。
结婚证。
照片下面的配文是:
“往后余生,请多指教。@陈佐”
下面一排排的点赞和祝福。
“恭喜恭喜!郎才女貌!”
“薇薇你下手也太快了吧!藏得够深啊!”
“哇,机长夫人!人生赢家!”
我把手机扔了出去。
手机砸在墙上,屏幕碎裂,像我此刻的心。
不,我的心没有碎。
它只是被冻住了。
然后,那股极致的冷,慢慢地,慢慢地,变成了一股灼热的,带着嘲讽的笑意。
我竟然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真是个傻子。
彻头彻尾的傻子!
我终于明白了。
明白林薇那些“推心置腹”的话。
明白她为什么那么积极地劝我离婚。
明白她为什么对我离婚后的去向安排得那么妥当。
她不是在帮我解脱。
她是在为自己扫清障碍。
她看上的,从来不是我的幸福。
而是我的丈夫。
不,是我的前夫。
是“机长夫人”这个光鲜亮丽的头衔。
是陈佐那张能发在朋友圈炫耀的脸,和那份能让她在同学聚会上挺直腰杆的职业。
她想要的,是我曾经拥有,却被她形容得一文不值的一切。
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笑了很久很久。
笑到最后,我脸上只剩下冷漠。
我捡起碎了屏的手机,它还亮着。
我点开林薇的微信头像,我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她下午跟我说“我给你叫了外卖”。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打过去。
“新婚快乐。”
然后,我拉黑了她。
也拉黑了陈佐。
以及我们所有共同的好友。
世界清静了。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
真美啊。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哦,因为以前这个时候,我都在厨房里,系着围裙,满身油烟地给我的“英雄”机长准备接风洗尘的晚宴。
现在,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林薇了。
我突然很想看看。
看看她,这个处心积虑抢走别人丈夫的“胜利者”,会怎么享受这份“战利品”。
我嘴边勾起一抹冷笑。
林薇,我的好闺蜜。
慢慢享受吧。
你以为你得到的是天堂。
其实,你只是主动走进了我刚爬出来的地狱。
而且,你还把地狱当成了你的毕生荣耀。
接下来的日子,我出奇的平静。
我没有去闹,没有去撕。
因为我知道,对付他们最好的方式,不是歇斯底里。
而是让他们自己,去验证那份婚姻的“含金量”。
我用最快的速度,租了个小公寓,从林薇家搬了出来。
那房子是我的婚前财产,离婚时,陈佐很“大方”地没有要。
现在想想,他不是大方,他是迫不及待地想摆脱我这个“麻烦”。
搬家那天,我把所有属于陈佐的东西,都打包扔了。
包括那些我曾经视若珍宝的,他从世界各地带回来的小礼物。
一个土耳其的蓝眼睛,一个荷兰的木鞋摆件,一个法国的薰衣草香包。
现在看来,不过是些廉价的,敷衍的工业品。
我把它们和垃圾一起,扔进了小区的垃圾桶。
然后,我开始找工作。
五年没接触社会,确实有些脱节。
但我有基础,更有破釜沉舟的决心。
我投了无数份简历,面试了十几家公司。
被拒绝,被质疑,被压价。
我都没在乎。
最后,一家小型的广告公司录用了我,职位是设计助理。
工资不高,但足够我养活自己。
上班第一天,我给自己画了个精致的妆。
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明亮,重新焕发生机的女人,我才感觉,我活过来了。
工作很忙,很累。
每天加班到深夜,回到小公寓,累得只想躺平。
但我心里是踏实的。
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自己挣的。
我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
我不用再围着一个男人打转。
偶尔,我还是会从以前的同学那里,听到一些关于林薇和陈佐的消息。
他们当然不知道我和林薇已经决裂。
“然然,你都不知道林薇现在多风光!天天在朋友圈晒,今天晒陈佐给她买的包,明天晒陈佐带她去吃米其林。”
“是啊是啊,前两天还发了张照片,说是陈佐飞巴黎,给她带了全套的香奈儿护肤品,羡慕死我了!”
“她还说,陈佐的妈妈特别喜欢她,说她比……咳咳,说她嘴甜会来事。”
我听着,只是笑笑。
晒吧,尽情地晒吧。
这才哪到哪啊。
我知道,林薇现在正处在“胜利”的巅峰。
她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一切:英俊多金的丈夫,光鲜亮丽的身份,旁人艳羡的目光。
她就像一个刚拿到心爱玩具的孩子,迫不及待地向全世界炫耀。
她以为,婚姻就是朋友圈里的九宫格。
她不知道,婚姻是柴米油盐,是鸡毛蒜皮,是深夜里冰冷的床,和永远也洗不完的,带着机油味的脏衣服。
果然,好景不长。
大概过了三个月。
一个周末,我正在家赶设计稿,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我接起来,那边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是……苏然吗?”
是林薇。
她的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意气风发,反而带着一丝疲惫和委屈。
我没说话,等着她继续。
“然然,你……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冷笑一声。
“林小姐,我们很熟吗?”
她在那头窒了一下,似乎被我的冷漠噎住了。
“然然,你别这样……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我没想到,和他在一起……是这样的。”
我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
来了。
好戏,终于开场了。
“哦?是哪样?”我明知故问。
“他……他根本就不管家里的事!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他回家就是大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他那件白衬衫!我才知道要用专门的挂烫机!还要顺着一个方向熨!稍微有点褶他就不高兴!”
“还有他妈!那个老妖婆!上周来我家,说我地拖得不干净,说我做的菜太油了,对阿佐的身体不好!她凭什么管我啊!”
林薇在那头,像个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抱怨着。
这些话,多熟悉啊。
不就是我以前,哭着跟她抱怨过无数次的内容吗?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
“男人都这样,你要多体谅他,他在外面压力大。”
哦,不对。
那是我妈劝我的话。
林薇当时说的是:“这种男人就是被惯的!你不能这么纵容他!”
现在,轮到她自己了。
风水轮流转,真是公平。
“他这个月飞了四次国际长途,我半个月没见到他的人!给他发微信,他隔了十几个小时才回一句‘在忙’!”
“我过生日,他人在纽约,就给我发了个520的红包!我跟他闹,他说我物质,不懂事!”
“然然……我真的快疯了……我以为嫁给他会很幸福,可是……”
我听着她的哭诉,心里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林薇,”我打断她,“这些,不都是你想要的吗?”
她愣住了。
“什么?”
“你不是最喜欢他那身制服吗?他穿着制服,自然就要飞,自然就回不了家。”
“你不是最喜欢他机长的身份吗?机长对操作要求精准,所以他对衬衫的褶皱,自然也精准到了毫米。”
“你不是最喜欢他那张英俊的脸和七位数的年薪吗?他妈把他培养得这么‘优秀’,自然有资格对你这个‘配套设施’提点要求。”
我每说一句,林薇的呼吸就急促一分。
“你……你……”
“林薇,你得到了一件所有人都羡慕的名牌大衣,你现在却在抱怨它不保暖,不觉得可笑吗?”
“你当初处心积虑从我手里抢走他的时候,看上的不就是这件大衣的牌子吗?”
“至于保不保暖,舒不舒服,那是我这个穿过的人才知道的体感。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件衣服,穿着冷。”
“可惜啊,你当时不信。”
我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林薇粗重的,带着哭意的喘息。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她声音发抖。
“我知道什么?”我故作无辜。
“你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你知道跟他在一起会这么累!你离婚……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她终于想明白了。
可惜,太晚了。
“我可没那么大本事。”我轻笑,“我只是单纯地不想过了而已。至于你,是上赶着去接盘的。”
“林薇,你现在过的日子,就是我过去五年的每一天。”
“你抱怨的每一件事,都是我曾经经历过的。只不过,我当时向你求助,你劝我离。”
“现在,你向我求助,我能说什么呢?”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她。
“我只能说,恭喜你啊,林薇。”
“你求仁得仁。”
“你想要的,都得到了。”
“所以,别哭了。”
“好好享受吧。”
说完,我没等她回话,直接挂了电话。
然后,再次拉黑。
世界又清静了。
我放下手机,看着电脑屏幕上快要完成的设计稿,突然觉得,阳光真好。
那通电话,像是一场迟来的,盛大的烟花。
绽放过后,一切归于虚无。
我以为,林薇会就此消停。
没想到,她比我想象的,更有“毅力”。
她开始通过各种方式联系我。
用她父母的手机,用她公司的座机,甚至申请了微信小号来加我。
验证消息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
“然然,我错了。”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们还是不是最好的朋友了?”
最好的朋友?
我看着这几个字,觉得无比讽刺。
最好的朋友,会撬自己的墙角吗?
最好的朋友,会把自己推进火坑,然后自己跳进去吗?
我一概不理。
直到有一天,我下班回家,在公寓楼下,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林薇。
她瘦了很多,脱相了。
脸上曾经精心保养的光彩,被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所取代。
她穿着一件皱巴巴的风衣,头发也有些凌乱。
看到我,她眼睛一亮,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冲了过来。
“然然!”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与她保持距离。
“有事?”我语气冷淡。
她看着我的防备,眼神黯淡下去,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看我干什么?看我死没死?”
我的话像刀子,她脸色一白。
“不是的,然然,你别这样……”她急急地解释,“我……我离婚了。”
这个消息,我一点也不意外。
陈佐那种极度自我,又被他妈宠坏了的男人,怎么可能忍受一个天天跟他抱怨,跟他闹的女人?
林薇的“新鲜感”,保质期比我想象的还短。
“哦,恭喜。”我面无表情。
“你别讽刺我了……”她低下头,声音哽咽,“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我不该抢走陈佐……”
“你不是抢走他,”我纠正她,“是我不要的垃圾,你捡了回去当宝贝。”
“是,是,是垃圾……”她连连点头,完全没有了当初的骄傲,“我现在知道了,他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垃圾!”
她开始控诉。
控诉陈佐的冷漠,控诉他母亲的刻薄,控诉那种守活寡一样的婚姻。
和上次电话里说的,大同小异,但细节更丰富,情绪更崩溃。
“他妈竟然让我去报个烹饪班!说机长夫人就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她以为现在是什么年代?大清吗?”
“陈佐呢?他就在旁边听着,一个屁都不放!还说他妈是为了我好!”
“我受不了了,跟他大吵一架,他就说……他就说我连你的一半都不如!”
林薇说到这里,抬头看着我,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他说,苏然虽然有时候也闹,但至少家里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饭菜永远是热的!他说我,除了会花钱,什么都不会!”
“然然,你听听,这是人话吗?他把我当成什么了?把你又当成什么了?”
我静静地听着。
心里毫无波澜。
陈佐会说出这种话,我一点也不奇怪。
在他眼里,妻子这个角色,功能性远大于情感性。
我当年,是个合格的“工具人”。
林薇,显然不是。
“所以呢?”我看着她,“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同情你?还是想让我帮你骂他?”
“不,不是……”她慌乱地摆手,“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后悔了。然然,我们和好吧,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她试图上来拉我的手。
我再次躲开。
“林薇,”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回不去了。”
“我们之间,从你决定算计我的那一刻起,就完了。”
“你今天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是你应得的报应。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我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
“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我们,就当从来不认识吧。”
说完,我转身,刷卡,走进单元门。
把她和她的眼泪,她的悔恨,都关在了门外。
我没有回头。
我怕我回头,会忍不住笑出声。
不是幸灾乐祸的笑。
而是一种,终于卸下所有包袱的,轻松的笑。
林薇,陈佐,这两个曾经占据我整个世界的人,终于,彻底地,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
我的人生,终于可以重新开始了。
我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我的设计稿,因为有了真实的生活体验和情感沉淀,变得越来越有灵气。
我的上司,一个很飒的姐姐,开始注意到我。
她会把一些重要的项目交给我,带着我一起去见客户。
我升职了,从设计助理,变成了独立设计师。
我有了自己的团队,虽然只有两个人。
工资翻了倍,我换了一个大一点的公寓,有了一个可以摆下大画板的阳台。
我重新开始画画。
画我看到的天空,画路边的野猫,画咖啡店里温暖的灯光。
我把我的画发在社交平台上,取名叫“然然的新生”。
没想到,竟然吸引了不少粉丝。
还有出版社联系我,问我有没有兴趣出画集。
我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
原来,离开那个男人,离开那段令人窒息的关系,我真的可以拥有一切。
事业,梦想,自由。
这些,都是陈佐和林薇,永远无法理解,也永远给不了我的东西。
期间,我还认识了一个人。
是合作方的一个项目经理,叫周易。
他不像陈佐那么英俊逼人,但很温和,很干净。
他总是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亮。
他会认真地听我讲我的设计理念。
会在我加班的时候,默默地给我带一杯热拿铁和一份三明治。
他会夸我的画,“有生命力”。
他会说:“苏然,你是个很有才华的女人。”
我对他,很有好感。
但我害怕。
我怕重蹈覆辙。
我怕所有的温情,都只是婚姻的序曲。
一旦进入围城,又是一地鸡毛。
周易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
他没有急着表白,只是不远不近地,以朋友的身份,陪在我身边。
直到有一天,我们一起在外面吃饭。
餐厅的电视里,正在播一档本地的访谈节目。
主持人正在采访一个“成功女性”。
我抬头一看,愣住了。
是林薇。
她化着浓妆,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坐在沙发上,侃侃而谈。
节目的标题是:《走出婚姻的阴霾,活出自己的精彩》。
我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来。
这也太讽edgy了吧。
林薇在节目里,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婚姻伤害,然后勇敢走出,重新创业的独立女性典范。
她绝口不提那段婚姻是怎么来的。
她只说,自己曾经“天真地以为爱情就是一切”,结果却在婚姻里“迷失了自我”。
“那段经历虽然痛苦,但也让我成长。它让我明白,女人最终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她说着,眼眶还红了,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然后,她开始宣传她新开的“女性成长工作室”。
号称要帮助所有在情感中受伤的女性,“找回自我,实现价值”。
我看着电视里那个口若悬观的女人,觉得荒谬又可笑。
一个靠着背叛和算计上位的女人,一个在婚姻里一败涂地的女人,现在,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女性导师”?
她要去教别人什么?
教别人怎么当小三吗?
还是教别人怎么在被抛弃后,迅速包装自己,收割下一波韭菜?
周易也看到了电视,他看了看林薇,又看了看我,眼神有些探究。
“你认识她?”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以前认识。”
“她说的……是真的吗?”周易问得很委婉。
我放下筷子,看着他。
“周易,如果我说,她的‘精彩’,是建立在另一个女人的痛苦之上,你信吗?”
周易愣了一下,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信。”
“为什么?”
“因为她的眼神。”周易说,“她说她活出了精彩,但她的眼睛里,没有光。只有算计和不甘。”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轻轻地触动了。
他看得懂。
他竟然看得懂。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主动跟一个男人,讲起了我的过去。
我讲了我和陈佐的五年婚姻。
讲了林薇是如何一步步“引导”我走向离婚。
讲了那个国庆节,她们无缝衔接的背叛。
我讲得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但周易听得很认真。
讲完后,我看着他,自嘲地笑了笑。
“是不是觉得很狗血?”
周易摇了摇头。
他伸出手,轻轻地,覆在了我的手上。
他的手很温暖。
“我觉得,你很勇敢。”
他说。
“你从泥潭里爬了出来,还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苏然,你不是精彩,你是了不起。”
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这是我离婚后,第一次哭。
不是因为委屈,不是因为难过。
而是因为,终于有人,看到了我的伤口,并且告诉我,那不是我的错。
那晚之后,我和周易,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和他在一起,很舒服。
他不会要求我必须怎么样。
我加班,他会陪着我,或者给我做好宵夜等我回家。
我画画,他会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看书,不打扰我。
我们周末会一起去逛菜市场,一起研究菜谱。
他会系上围裙,笨拙地学着做我爱吃的糖醋排骨,即使弄得厨房一团糟,也笑得很开心。
我才明白,原来,好的爱情,不是让你放弃自我,去迎合另一个人。
而是让你们,都成为更好的自己。
我的事业越来越好,画集也成功出版了。
签售会那天,来了很多人。
周易捧着一大束向日葵,站在人群的最后,冲我温柔地笑。
就在签售快结束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出现了。
是陈佐。
他比以前憔悴了一些,但依然穿着那身笔挺的制服,英气逼人。
他一出现,就引起了小小的骚动。
他径直走到我的签售台前,把一本我的画集,放在我面前。
“然然,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抬头,平静地看着他。
“有事?”
“我……我看了你的画。”他指了指画集,“画得很好。”
“谢谢。”我公式化地回答。
“我们……能聊聊吗?”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看了看他身后还在排队的读者。
“我在工作。”
他的脸僵了一下。
也许,他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用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对他。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然然,我知道错了。”
“我跟林薇,早就分了。跟她在一起之后,我才发现……你有多好。”
“她什么都不会做,只会花钱,只会闹。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
“我妈也被她气病了。”
“我那时候……真是猪油蒙了心。”
他看着我,眼里竟然有了一丝恳求的意味。
“然...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我看着他这张熟悉的脸,听着这些迟来的忏悔。
心里,竟然一点波澜都没有。
我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回到从前?
回到那个没有自我,只有油烟和洗衣液味道的从前吗?
回到那个守着空房子,等着一个永远不会为你停留的男人的从前吗?
“陈佐,”我拿起笔,在画集的扉页上,签下了我的名字:苏然。
然后,我把画集推回到他面前。
“回不去了。”
“人要往前看。”
“你也是。”
我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
他愣愣地看着我,看着我脸上疏离又客气的微笑。
他可能终于明白,眼前的这个苏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他一皱眉,就会心慌意乱的苏然了。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周易走了过来,自然地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你好,我是苏然的男朋友,周易。”
他冲陈佐伸出手,脸上是温和但又不容侵犯的笑容。
陈佐的目光,在周易的手,和我的脸上,来回扫视。
最后,他眼里的那点光,彻底熄灭了。
他没有去握周易的手,只是拿起那本签了名的画集,狼狈地,转身离开。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这个男人,终于,彻底地,成为了我的过去式。
签售会结束后,我和周易走在回家的路上。
“你不生气吗?”我问他。
“生什么气?”他反问。
“他来找我复合。”
周易笑了,他牵起我的手,紧紧握住。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应该感谢他。”
“感谢他?”我不解。
“是啊,”他侧过头,看着我,眼睛里有星光,“感谢他有眼无珠,才让我有机会,遇到这么好的你。”
我的心,瞬间被填得满满的。
原来,被人坚定地选择,是这种感觉。
生活,就像一出永远不知道下一幕是什么的舞台剧。
你以为的终点,可能只是另一个起点。
你以为的劫难,回头看,可能是一份礼物。
后来,我又听说了一些关于林薇和陈佐的后续。
林薇的“女性成长工作室”,因为被学员爆出“导师情感经历造假”、“纯属圈钱”,很快就倒闭了,还惹了一身官司。
她好像又找了个有钱的男人,但具体如何,我已经不关心了。
陈佐呢?
他好像申请调去了二线城市,飞国内航线了。
据说,是他母亲要求的。
他母亲说,飞国际太辛苦,不稳定,还是找个安稳的,能顾家的女孩子结婚比较好。
你看,他们永远都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他们只会觉得,是别人不够好,不够“合格”。
我把这些当成八卦,讲给周易听。
周易正在厨房里给我削苹果,他头也不抬地说:
“别人的生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苹果要不要放点盐?”
我笑了。
是啊,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我走到他身后,从背后抱住他。
他的身上,有阳光和洗衣粉的清香。
“不用放盐,这样就很好。”
很甜。
我曾经以为,我的世界,就是那座房子,那个男人。
后来,我才知道。
推开那扇门,外面是整个世界。
而那个曾经背叛我,算计我的人,她们费尽心机抢走的,不过是那个房子的钥匙。
她们把自己锁了进去,沾沾自喜。
却不知道,我早已在另一片天空下,自由飞翔。
至于她们在那个“家”里,过得怎么样?
我只能说,就像我当初,对林薇说的那样。
慢慢享受吧。
那是我亲手扔掉的地狱。
也是你们,自己选择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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