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故事——内情。

原创，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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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灵通这一番话把二姑说的云里雾里，看他遮遮掩掩，结结巴巴的，二姑感觉这里边肯定有内情。她给微凉打电话，让她从后院出去汇合。

二姑把老灵通说的话跟微凉说了一遍，然后嘀咕着：“侄媳妇，你觉得他是不是话里有话？我感觉有点情况。”

微凉说：“这肯定有情况啊！人哪去了？”

“跑啦！我想细问他不说，一溜烟就没影了，这老家伙跑得可真快呀！”

“二姑，你给他打个电话，跟他说咱们去他家里等他，十分钟他要是不回来，就把这事跟大军说。”

二姑给老灵通打电话，没人接。她又给老灵通发了个信息。微凉和二姑还没走到他家道口，老灵通蔫头耷脑地从岔道出来了。

微凉大声说：“叔，你安的什么心？我们家要是过好了，你心里难受啊？”

老灵通说：“侄媳妇，你这话从何而来呀？”

二姑说：“你别装相了！你刚才说那番话什么意思？我三哥是不是有情况了？还是说你想给他整点情况出来？”

“冤枉啊，你可别冤枉我，不关我的事。那三嫂骂人是我让她骂的呀，那不是她自己吗？”

微凉说：“你跟我爸称兄道弟的，他家里有矛盾你应该帮着调和，你不但不劝和，还想在背后搞小动作。”

老灵通说：“我发誓，我绝对没搞小动作！”

二姑说：“你拉倒吧，刚才我问你是不是有私心想让我三哥离婚，将来你好有个落脚的地方，你当时脸涨得跟猪肝似的，你肯定没安好心。”

老灵通的脸又红了：“我有儿，我有家，用上三哥那儿去吗？你冤枉我呀！”

微凉说：“如果你觉得是被冤枉了，那你就把话说清楚，你为什么说我爸好找后路？还说有不要钱也能一块过的人，你把这话说清楚。要不然我就去找大军！我就跟他说，你撺掇我公公婆婆离婚。你自己过得不好，也见不得我们家好。”

老灵通拍着脑门说：“哎呀，我服了，我简直服了你们俩呀！我可以说，但是说了之后你们可别往外传呀！这事可大可小啊！我当初发了重誓要保密的。”

二姑说：“让你说你就说，我们俩比你有分寸。”

老灵通叹了口气说：“这话说起来就长了。”

二姑说：“管多长啊，就从头说。”

公公对婆婆的怨气由来已久，他在家里说得不多，在外面说得很多。每次婆婆发飙，公公惹不起，只能躲出去，大多数去的都是老灵通家里。公公和老灵通是一辈子的老伙伴，经常跟他们一起的还有付老蔫。

付老蔫家的院子和公公家隔得不远，每次公公挨骂付老蔫在家就能听见。他时常跟翠花说，三哥这日子过得可真不容易呀！

时间久了，付老蔫已经能根据婆婆发飙的程度判断公公会不会出门，然后他再决定自己要不要去老灵通家汇合。每次公公受了气，老灵通和付老蔫会开导他，劝慰他，让他别跟婆婆计较。付老蔫常说，三嫂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初穷的叮当响，过到现在不容易，让他多担待点儿。每次和老哥们唠完了，公公的郁闷就被开解了。

大姑姐回来以后，婆婆伺候大姑姐是心甘情愿的，伺候软饭男可是不情不愿。但她又不想跟闺女撕破脸，她的不情愿都积压在心里转化成气，然后出到公公身上。在这件事上，公公是完全的受害者，他太无辜了。因为公公也曾试图反对过，但婆婆哭，大姑姐哭，娘俩一起哭，公公没办法才妥协了，却沦为出气筒，他心里的怨气就更多了。公公是个非常能隐忍的人，他愿意用自己委屈求全来维持着家庭表面和谐，但在他心里已经埋下一颗一颗怨恨的种子了。大姑姐和软饭男的事在村里沦为别人的谈资，别人怎么议论尚且不说，老灵通时不时都拿公公开玩笑，经常一脸坏笑地问：“你家女婿呢？回亲丈母娘家了？”

公公心里还是希望这个家越来越好的，直到大姑姐遇见了地中海，虽然一波三折，但俩人还是修成正果了。那段日子公公的心情非常好，因为海哥口碑好，连带着大姑姐的口碑都跟着上升了，公公觉得脸上挺有光。没想到的是这光亮了没多久又灭了。本来公公想着俩人就是没缘分那就算了吧，没想到婆婆又憋了一肚子气，不冲大姑姐发，专门冲他发。公公再也不想忍耐了。

在付老蔫病重的时候，他们常去的地方从老灵通家转移到付老蔫家。自觉时日无多的付老蔫托付这几个老哥们，还有处得挺好的老街坊，希望大家伙在他走以后能关照一下翠花。大家都应允了，也做到了。翠花家有重活的时候，只要她招呼一声，就会有人去帮忙。但有一件事只有老灵通知道，付老蔫在最后的日子里曾经单独叫老灵通去了一趟。他问老灵通：“三哥老说他过够了，你说他还真能跟三嫂离婚吗？”

老灵通说：“三嫂要一直就这个劲儿，三哥真忍不了太久了，换了谁，谁能忍下去？”

付老蔫说：“我希望三哥三嫂好好过，但要真是有那么一天，兄弟我得拜托你点儿事。三哥要是自己过了，你给牵牵线，让三哥跟俺家翠花搭伙过。翠花胆小，晚上自己在家害怕，三哥又不会做饭，他俩就个伴过。”

老灵通没想到付老蔫会这么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付老蔫又说：“我这说的是三哥跟三嫂要真是不过了，你再去给牵线。人家过得好好的，你可千万不能去挑唆呀！这事你不能往外传，三哥要是过得挺好，就当我没说过这个话，一辈子老哥们，别闹得不好。”

老灵通答应了，因为是老哥们的临终嘱托，这个漏勺嘴破天荒地没对别人说。

这次公公情绪崩溃的很厉害，说什么都不想过了，老灵通暗自动了帮公公和翠花牵线的想法，但他并没有跟公公说。

听老灵通讲完，微凉问：“我爸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这事吗？”

老灵通认真地说：“当然不知道了，老蔫单独跟我说的。这事关系可大了，我哪能漏口风，要是让三嫂知道了，不得去给人翠花家砸了呀！”

二姑说：“这个事你别再往外说了，翠花不容易，可别给人整绯闻。你要是敢牵这个线，我跟你没完。”

老灵通赶紧说：“我心里有数，要怎么我都没跟三哥提过呢！这次也是三哥跟我说的，实在是不想过了，真坚持不下去了，我才动了点儿心思。到底为啥事你们也都知道，那大侄女让人给甩了，关三哥啥事啊？怨三哥吗？三嫂管多这样，有点不顺心就拿三哥出气。三哥都七十五了，就不能让三哥过两天清闲日子呀？”

微凉问：“翠花知道他老头有这想法啊？”

老灵通说：“老蔫跟我说的时候，屋里就俺俩，翠花没在屋，但他到底跟翠花提没提这个话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确定我三哥肯定不知道吗？”二姑问道。

“三哥肯定不知道，老蔫不能跟他说这个话呀！我这人有分寸，啥事能说，啥事不能说，我有数。”

“你有个屁数啊！有数，这个时候你不赶紧帮着劝呐，还动心思想要保媒拉纤，你能挣着钱呐？”二姑没好气地说。

老灵通眼睛一瞪：“我三哥的事，我能挣到什么钱呐？”

微凉说：“叔，这事到你这儿就了了，你别跟我爸说。”

老灵通笑道：“我这人呐，心里有数。三哥只要还跟三嫂过，这事就烂在我肚子里了。那他要不跟三嫂俩过了，我再说没毛病吧？人老了得有个伴。”

二姑急了：“有伴儿也不能是翠花啊！两家隔得这么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三哥从这个门出去，往左一拐进那个门了。以后在道上遇见，三嫂不得崩他们呐？我这么说吧，我三哥是啥样的人我清楚，他没离婚绝对不能在外边搞三搞四的，翠花也不是那样人。可这事如果，我是说如果呀，三哥跟三嫂离婚了，转头你牵线让三哥跟翠花过去了，你说我三嫂会不会相信他俩之前一点事没有？”

老灵通说：“那她肯定不能信呐！三嫂这人没有的事都能胡思乱想，瞎联系。”

二姑说：“对呀，她肯定是觉得三哥忍了她一辈子了，为啥到这回不忍了，就是因为跟翠花之间有事了，那她能饶了他俩呀？不用动手，就天天坐在门口骂，那三哥跟翠花也过不下去。你觉得这个线，你牵合适吗？”

老灵通想了想说：“也是哈，三嫂那个性体，想一出是一出，哎，还真别说她闺女跟她真像啊！真是亲娘俩。”

二姑说：“你别打岔，说三哥三嫂的事，你扯大侄女干啥？”

微凉说：“我妈还有心脏病，她成天去门口骂，一旦要是心脏病发倒在那门口了，后面的事敢想吗？就算我爸再找，也不能找翠花，你觉得呢？”

老灵通说：“侄媳妇，你说得对呀！就算三哥跟三嫂真离了，我也不能牵这条线啊。哎呀，老蔫当初怎么想的，他病糊涂了呀！”

微凉说：“他是爱妻心切，关心则乱，当局者迷。可你是局外人啊，旁观者清，你怎么一阵阵跟着犯糊涂呢？”

老灵通说：“行，咱今天把话都说开了，不管三哥和三嫂离还是不离，就翠花这事咱们哪说哪了，就当这事压根没有，行不行？”

二姑点点头说：“行，我也是这个意思。”

老灵通又说：“这线我不能牵，除非三嫂先嘎了，我再牵。”

二姑推了老灵通一下：“你不说点好的呀！”

老灵通说：“你别不信，别看三嫂比三哥小，三哥肯定比三嫂长寿，你们家有长寿根啊！那老太太战斗了一辈子，打完这个媳妇打那个媳妇，活到九十五，都没在炕上拉尿过一天。

二姑说：“行了，你就别扯远了。三哥能说心里话的人也不多，你是一个，他去找你唠嗑，你开解开解他。”

老灵通正色道：“你今天就是揍我也好，踢我也好，我必须得说几句正经话。侄媳妇你也听好了，这次的事我保证不挑拨，但我也不劝和。说句实在话，三嫂欺人太甚了。是，当年跟老太太那些事，她受委屈了。所以这些年，那脾气随便发，三哥就受着。就她发飙的时候那个样，翻个白眼，满嘴冒沫子，但凡换个老爷们早就给她揍老实了。三哥就在气急眼的时候推过她两下，蹬过她一脚，就这都成了三嫂嘴里的家暴，你说吓不吓人？邪不邪乎？那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老翻过去那些小肠有用吗？三哥有本事大手一挥时光倒流啊？一切能重来一回吗？不可能啊！那过日子不得往前看吗？老往后看能行吗？走道都是往前看，谁一边回头一边往前走啊，那就容易绊倒，卡秃噜皮。你们说在不在理？”

微凉说：“是这个理。叔，没想到你偶尔也能说两句正经话。”

老灵通扬着下巴说：“瞧你这话说的，不正经只是我的外表，我的内在......”

二姑打断他说：“行了行了，表扬你一句，还抖起来了。”

“三嫂脾气要是不改，这回过去了，下次很快就会来。对吧？谁愿意成天挨骂，你们俩有没有一个愿意的？干点什么旁边都跟个人叨叨你，慢一点儿得骂，出点错得骂。她闺女犯错了还得骂你，招谁惹谁了？说不好听的，就那个闺女，我三哥这个后爸还不够意思啊？搁别人早给撵走了，能让她进门啊！”

微凉说：“估计爸也动过好多次撵的心思了，可也撵不走啊！这房子老两口一人一半，那人家的闺女就要搁这住，还真是没有办法。”

“再给你们透露点消息，他二姑，你那个老弟呀，没少掺和。”

“三哥跟你说的？”

“嗯呢，三哥说，他老弟关心他，心疼他。我没客气，直接说，你老弟那心眼子后脑勺都是，你可转转不过他，离他远点吧，要不然呐，他能骗得你裤衩都不剩。”

“行，你算是说了点人话，行了，俺们走了。”说完二姑拉着微凉往回走。

路上，微凉说：“老灵通对老叔意见不小啊！”

二姑笑道：“有一回老小蹭他车，说给钱，到了就不认账了，把他气完了，这俩人啊，狗咬狗一嘴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