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可这“伴”字,在62岁的我看来,比黄金还金贵。2023年那个北方的冬天,雪下得跟不要钱似的,我张建国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两居室,心里那叫一个拔凉拔凉的。老伴走了八年,儿子远在南方,这屋里除了我的呼噜声,就剩窗户被风刮得“呜呜”的悲鸣。人老了,怕的不是穷,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是半夜胃疼得满地打滚,连杯热水都得自己挣扎着去倒。
就在我快被这孤独给憋出病来的时候,老棋友王大爷给我牵了条线。他说他侄女的丈母娘,李桂兰,58岁,小学老师退休,人干净,心眼好,也是一个人过。我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像是被扔进了一把热炭,一下子就冒起了烟。
第一次见面约在老茶馆,我提前十分钟到,手心全是汗。李桂兰跟着王大爷进来时,我眼睛一亮。她穿着藏青色羽绒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笑,眼神温和得像一汪春水。没几句客套话,王大爷就溜了,留下我俩大眼瞪小眼。还是我先开的口,问她是教啥的。她说教了一辈子语文,说起那些孩子们,脸上那股自豪劲儿,让她整个人都发光。
我们俩,一个机床厂的老钳工,一个小学里的老园丁,就这么聊开了。从退休金聊到广场舞,从各自的儿女聊到冰箱里剩下的半棵白菜。两个多小时,一壶茶见了底,我心里那扇关了八年的门,好像被她用一把温柔的钥匙,轻轻给拧开了。
从那以后,我的手机就成了“热线”。今天她打电话说女儿送来了排骨,明天我打电话告诉她公园里的迎春花开了。话都是些鸡毛蒜皮,可每一句都像暖流,把我那冰窖似的屋子一点点焐热。我鼓起勇气请她吃饭,她倒好,提着一桶自己酱的牛肉就来了,那香味儿,馋得我口水差点没当场流下来。她说:“一个人吃饭没滋味,给你换换口味。”就这一句话,差点把我这老男人的眼泪给勾下来。
感情这东西,光说不练假把式。开春时我重感冒,烧得稀里糊涂,本想硬扛,结果她一个电话打过来,听出我声音不对,半小时不到就带着药和粥冲到了我家。她一边数落我“逞什么能”,一边给我擦汗喂药,那晚她就在我客厅沙发上守了一夜。我迷迷糊糊醒来,看到沙发上的身影,心里踏实得不得了。后来她血压高头晕,我二话不说,拎着水果就冲去她家,学着她的样子熬粥、做饭,把她女儿感动得一个劲儿地说“张叔叔,有您在我就放心了”。这一来二去,我俩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就是对方了!
初夏的傍晚,公园里凉风习习,我俩坐在湖边长椅上,看着夕阳把湖面染成金红色。我瞅着她被晚霞映红的侧脸,心一横,把憋了许久的话给吼了出来:“桂兰,今晚……我想住你家!”
话一出口,我后悔得直想抽自己嘴巴,这多唐突啊!她果然愣住了,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低着头,手指头一个劲儿地绞着衣角。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下把人吓着了。正要道歉呢,她却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羞涩和坚定,轻声说:“建国,只要你……不嫌我,你提的所有要求,我都答应。”
我当时就懵了,半天没说出话来,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一把抓住她的手,那手软乎乎的,带着温度。我激动得语无伦次:“我嫌弃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被我握着手,脸更红了,却没挣脱。她说:“我们都是过来人,图个啥?不就图个知冷知热,搭伴过日子嘛。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
第二天,我拉着一个小行李箱,正式“入赘”到了李桂兰家。她早就把客房收拾得妥妥当当,新床单新被罩,连牙刷毛巾都给我备好了。吃着热腾腾的豆浆油条,我差点以为这是在做梦。可日子,就在这磕磕绊绊的磨合里,过出了真滋味。我起得早,怕吵醒她,就蹑手蹑脚;我爱吃咸,她怕我血压高,就逼着我适应清淡口味;我舍不得买新衣服,她拉着我,说“钱花了才是自己的,人活一辈子,不能太委屈自己”。
这些小摩擦,不但没把我们推开,反而像揉面一样,把两颗心揉得更紧了。儿子和她的女儿知道后,举双手赞成。端午节,儿子一家从南方回来,两家子人围坐一桌,小孙子一口一个“奶奶”地叫,李桂兰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开成了花。那一刻,我才算真正明白,什么叫“家”。
去年,我俩还领了证,红本本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那是后半辈子的契约。现在,我们的日子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这水里加了蜜。一起遛弯,一起买菜,一起看新闻联播,然后她看她的戏曲,我看我的体育频道。谁生病了,另一个就是头号看护;谁心里不痛快,另一个就是最忠实的听众。
说到底,人这一辈子,年轻时追求的是激情与梦想,到了晚年,最奢侈的,不过是黑夜里身边有个均匀的呼吸声,是病痛时有人递过来的一杯温水,是饭桌上总有一双为你夹菜的筷子。幸福是什么?幸福不是住多大的房子,开多好的车,而是62岁的我,终于找到了那个愿意陪我一起,把这平淡日子过得热气腾腾的人。这,或许就是岁月给我们这些老家伙,最甜的回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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