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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车厢里,年轻人手机屏幕上跃动着《长安的荔枝》;咖啡馆的闲聊中,《繁花》的金句成了新的谈资;朋友圈里,有人晒出《活着》的划线笔记,配文“哭湿了半包纸巾”。文学,这个曾经被供在神坛上的缪斯,如今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姿态“炸”进街头巷尾,成为炙手可热的社交货币。
这绝非偶然。当算法将我们切割成孤岛,当屏幕的冷光取代了炉火的温度,我们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故事来确认彼此的存在。那些在社交媒体上疯传的文学片段,像暗夜中的萤火,照亮了现代人精神世界的荒原。一句“人间不值得”,一声“向前看”,已不仅是书摘,更是一代人的精神密码。
但狂欢之下,暗流涌动。当阅读成为社交表演,当划线代替了品读,我们是否正在失去与文字独处的能力?那些被简化成金句的文学,如同被榨干汁液的水果,虽然甜美,却失了原本的丰盈。余华在《活着》里写的不是励志故事,而是生命本身的韧性;王家卫在《繁花》里拍的不是怀旧,而是时间对人的雕刻。这些需要慢品的滋味,在“炸街”的狂欢中,难免被简化成速食的文化点心。
更深的隐忧藏在流量逻辑里。当出版社按“社交潜力”来筛选书稿,当作家开始计算每章要埋几个“爆点”,文学正在经历一场无声的异化。那些需要静心耕耘的长篇,那些不够“爽”的沉思,那些带着刺的真相,正在被市场悄悄边缘化。这不禁让人想起司马迁在竹简上刻下“究天人之际”的孤绝,曹雪芹“举家食粥酒常赊”仍要“批阅十载”的执着——文学的重量,从来不是由当下的转发量决定的。
然而,我们也不必过于悲观。李白斗酒诗百篇,曾在长安城被争相传诵;杜甫的诗歌,在当时也是通过手抄本在士人圈中流传。每个时代都有属于它的传播方式。“文化炸街”让《诗经》的“昔我往矣”与当下的乡愁共鸣,让《红楼梦》的“白茫茫大地”照见现代人的虚无,这何尝不是经典的当代复活?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文学是否成为社交货币,而在于我们用它来购买什么。是用它装点门面,还是真正滋养灵魂?是用它划分圈子,还是连接心灵?那些在短视频里被三分钟讲完的《百年孤独》,或许正是某个年轻人打开马尔克斯世界的第一扇窗。
深夜的朋友圈,又有人分享《小王子》的片段:“真正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这则被转发了千万次的名句,像一枚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每个疲惫的灵魂深处漾开涟漪。你看,即便是最流行的“文化炸街”,依然能传递最深刻的真理。
文学的终极生命力,从来不在象牙塔里,而在街头巷尾的传诵中,在普通人真切的悲欢里。从古希腊的行吟诗人,到宋代勾栏瓦舍的说书人,再到今天社交媒体上的“段子手”,故事永远在寻找最适合这个时代的讲述方式。
当暮色降临,华灯初上,这座城市里既有捧着手机追更网络小说的通勤族,也有在图书馆深处与博尔赫斯对话的读书人。每一种阅读都值得尊重,每一种共鸣都自有其价值。
“文化炸街”的喧嚣终将平息,但经过这场狂欢的洗礼,我们会发现:那些真正有生命力的文字,会从流行的泡沫中浮起,沉淀为一代人的共同记忆。就像大浪淘沙,最后留在岸上的,永远是那些带着生命重量的金子。
评论作者:易白,作家、诗人、编剧、导演、音乐唱作人。 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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