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东升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杂花野草那未经雕饰的天然之美,超凡脱俗的精神气质,甘于寂寞的隐忍品格,成为历代文人画士不惜笔墨描绘的物象。这其中,兰草、芦苇和红蓼,尤其受到青睐。
兰草性喜温暖湿润的山林坡地,其叶片疏朗,挺拔劲健,极具观赏价值。明代宋濂曾云:“兰为瑞草……每行逶迤深谷间,微风忽过而清馨悠悠远闻。”将兰草引入画作的第一人,据说是南宋画家赵孟坚,其好友周密如是记述:“赵孟坚墨兰最得其好,其叶如铁,花、茎亦佳……前人无此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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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刻画出兰草清秀文静、淡雅高洁的气质,赵孟坚所作清雅俊爽。他那幅传世之作《墨兰图》,笔调劲利而舒卷,意境清幽而雅致。图以淡墨绘兰草两丛,呈放射状的叶片俯仰伸展,参差错落,开合自然;土坡以飞白轻扫,略加点苔;兰花盛开,如蝴蝶翩然起舞;浓墨点蕊,与叶、花形成强烈对比。画面左侧自题“六月湘衡暑气蒸,幽香一喷冰人清”,寄托着作者孤高脱俗的文人情怀。
明末清初的八大山人是画兰妙手,他的兰花构思奇特,用笔爽利,画意高古,将兰草的作画技法推向率意、冷艳、简约的巅峰。八大山人作有一幅《空谷幽兰图》,在空旷的山野石缝间,一高一低、一正一欹分布着两丛兰草,间以几株幼竹渲染;一只鸟儿悠闲地飞落在大石上,石下是左高右低的土坡,坡上一丛浓淡相宜的兰草摇曳生姿,与巨石上的兰草遥相呼应;综观全图,一种悠然、孤寂、脱俗的气息扑面而来。八大山人的这幅兰石图,真正渲染出了“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的意境。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草木凋零的暮秋,洁白、蓬松的芦花装点着江河湖泽、池塘沟渠。飒飒寒风中,轻柔的芦花四处飘零,触景生情,漂泊在外的游子往往会乡愁绵绵,思绪万千,于是,“苦竹林边芦苇丛,停舟一望思无穷”这样的诗句应景而生。感慨的人多了,萧瑟秋风中的芦苇、大雁、浅滩,便成了一道冷艳的风景,文人以辞章咏叹,画士用妙笔留影。
唐代韦銮的《芦雁图》,是目前已知最早描绘芦苇的花鸟画作品。图中左下侧绘芦苇三株,姿态各异,简括明快,饶有情趣;右上侧留取大片空白,借代淫雨霏霏、连月不开的天空;右侧一株茎秆高大,形象完整;上立一鸟,枝活叶动。中间一株延展画外,给人以空间辽阔之感。左侧一株呈欹斜之势,既打破了画面的空间平衡,又化开为合,生发出顾盼掩映之姿,营造出自然灵动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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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韦銮之后,历代画家纷纷效仿,清代画家边寿民成为又一高手。边寿民所作芦苇形象生动,摆脱了前人繁细的表现手法,删繁就简,形神兼备。他以写竹之法绘芦苇,饶有风骨,疏而道劲,浓淡、枯润、疏密兼而有之,多以赭墨绘滩头、芦苇,雅淡有致,深得遗貌取神的妙趣。
红蓼茎秆俏丽,枝叶扶疏,因其生存能力极强,既喜水又耐旱,足迹遍布大江南北,故而被文人雅士视为坚韧顽强、志存高远的象征;而在文人心中,红蓼株形典雅,又寄托着思念故土、想念亲人的美好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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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宗赵佶对红蓼情有独钟,他笔下的红蓼形象不计其数。他所作的那幅《池塘晚秋图》,起首便是一株姿态灵动的红蓼,契合着“水乡占得秋多少,岸岸红云是蓼花”的诗意。画中红蓼呈迎风招展之姿,茎秆三枝,上开下合,高低有致,疏密有度;既顾盼生姿,又主次分明。
齐白石出生于江南水乡,对红蓼的形象自然再熟悉不过。他北漂之后,尤其是步入老年,思乡之情在所难免,红蓼便成了他寄托情感的寻常载体。齐白石曾作有一幅《红蓼蜻蜓图》,“绿萍合处蜻蜓立,红蓼开时蛱蝶飞”,一只红色的蜻蜓盘旋于红蓼之上,红蓼的花序色彩明快,鲜艳夺目,给人以热烈奔放之感,巧妙地表达出齐白石童年记忆中家乡那无比美好的一草一木,一虫一鸟,浓烈的乡愁仿佛在笔墨间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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