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团的云山战斗：团长在混乱的战场上遭遇敌军，亲手抓了个俘虏

刚上任就遇上大仗的团长

1950年11月1日，凌晨。

朝鲜云山外围，中国人民志愿军第39军下属各师、团的千军万马静默无声的隐蔽在崇山峻岭中，正在做着攻击战斗的准备。部队已经运动至各自指定位置，秣马厉兵、已如上弦之箭。

天还没有亮，115师345团的团长耍清川、团政委李军和副团长王天华就带着3个营长和师配属的山炮连连长，来到了本团的攻击出发地，看起了地形。耍清川一个营一个营的挨个走了遍，看了各营的战前准备情况，现场明确了各营以及炮兵的任务。

上级要求345团在战斗打响之后迅速夺占诸仁桥，截断云山敌人的退路。

刚上任团长不久的耍清川，是一名1938年入伍的“老八路”，十多年军旅生涯，身经几百战，从战士、宣传队长、指导员、教导员、营长等职、直到出国作战前被任命为345团团长。这是他当了团长后，第一次组织指挥这么大的战斗，就是在一片陌生的异国他乡与拥有高度现代化武器的敌军作战，在战前准备上，不由得不事事躬亲，细致再细致。

这是部队出国后的第一场歼灭战，必须要打好。由此，之前从未单独指挥过一个团的耍清川团长是很有压力的。他与343团团长王扶之是老战友，也很钦佩王扶之的指挥水平。在师里开作战会议时，他对王扶之说过：“打起来还要请你指教啊。”

但是，按师部作战计划，这两个团分开了，王扶之的343团负责打龙头洞；耍清川的345团负责打诸仁桥。

345团的任务很重，但是除了团长耍清川之外，团政委李军也是新提拔任用的，团长和政委、两名军政主官都从来没有指挥过这么大的战斗。然而没有经历，却不代表没有能力。受领任务之后，345团按部署展开，一切井井有条。

看好了地形，检查完战备后，为确保万无一失，耍清川团长决定亲自留在了一营阵地上，让团政委李军和副团长王天华一行回到团指挥所。现在是一切就绪，只等一声令下了。

到了下午，离预定向云山发起总攻时间还有一会儿，团指挥所接到了师里的通报：“云山的敌人可能要撤退，你们团要特别注意这一情况。”团指把这个情况变化马上用电话传到了各营阵地，要求前沿各部注意密切观察敌人的动向。

耍清川在一营阵地的壕沟边沿上，用望远镜观察着敌情，他看到103高地以及边上几个高地上的敌人的确有异常动作：一群群敌人一会儿上山、一会儿又扛着什么东西下了山……看这样子，敌人是真要逃了？

耍清川在疑惑中，而跟着一起观察敌情的三连连长吴学远不止一次地跟在屁股后面叨咕着：“团长，敌人肯定要跑了，咱们快动手吧！”

部队的作风就是这样，虽然我们的武器不如敌人，但是连队干部战士们士气高昂，一听要打仗，向来都是嗷嗷叫的。

求战情绪高涨是好事，然而部队一切行动听指挥，必须要等上级命令。

美国兵

根据情况变化，军里随机应变，决定提前向云山之敌发起总攻。命令传来，345团的战斗打响了，各部队都吹起了嘹亮的冲锋号。

根据团部早已作出的部署：二营和三营并肩向云山西南的诸仁桥实施穿插作战，插到敌人后方去，切断敌人的退路，把敌人紧紧地包围住，然后分割歼灭。

一营暂时不动，作为预备队。

敌人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战斗进展顺利。三营接连向277.4高地发起进攻，歼灭了守敌的一个排，还抓到一个俘虏。直到面对面交上了火，大家才看清楚了，原来敌军全是黄头发、高鼻子的美国兵，而不是战前通报中的伪军。

部队开始向前推进，团指挥所也上来了，耍清川回到了团部，俘虏也很快就被带到了团部。

抓了俘虏，当然要马上审一审。但是团里还没有配备英语翻译，幸好李军政委是读过高中的，是个文化人，也会说几句英语。

他就亲自审问了起来，用一口不怎么流利的英语问那个俘虏：“你是美国人吗？”

"是的，是的！"一脸惊恐的俘虏老老实实的回答着。

“你们这支部队是什么单位？”

“美骑一师第八联队。”

“什么时候来到云山？”

“是今年才来的。”

一问一答间，这个美军俘虏渐渐定了神，他在李军政委跟前左看右看说：“你是英国人吧？”

“不，不！”李军摇着头说完，就下命令把俘虏押走了。

团长耍清川在旁边一脸迷糊的听着，他只能听懂英语两个单词“yes”和“No”，其他的话，都是李军一句接着一句，翻译给他听的。

至于为什么这个美军俘虏会问李军是英国人呢？这大概就是因为李军政委的鼻子也长得比较大的缘故。

“当面敌人是美军。”团部把敌情立即上报给了师里。战斗继续进行，部队按计划快速向前攻击。

美军武器精良，士兵训练充分，枪炮打得准，那都是有名的。但是那又怎么样？志愿军战士们就是憋着一股劲来打美军的，一听敌人是美军，指战员们更加斗志勃勃了。

一营营长刘古声一看兄弟部队抓了美国俘虏，那叫浑身一个痒，就像粘着似的跟在了耍清川身后，一个劲地请求；“团长，让我们一营也上吧！不然，就发不到洋财，抓不着俘虏了！”

一营是预备队，打大仗岂能不留预备队，所以耍清川开始没有吭声，根本不理睬一营长。

但是刘古声卯上劲了，在团部不停地请求出战。

政委李军说话了：“老耍，敌人溃退迹象明显，要不就让一营也一起上吧？”

敌军正在溃退，这确实是情况变化。耍清川团长这才同意。他指着作战地图上诸仁桥那个方向对一营长刘古声说：

“你们营从二营和三营的中间插进去，沿着云山西南那个滩川向诸仁桥穿插，插到那里同二营，三营会合。不过有一条，放你们出去之后，你们营每隔一个小时就要与团指挥所联系一次。”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一营长接了命令，“啪”一个立正敬礼，转身就出了团指挥所，飞奔着跑回部队去了。

三连二排

朝鲜的11月，天寒地冻，夜风冷很刺骨，刮得呜鸣直叫，天空漆黑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一营长刘古声率领全营指战员，在寒冷的夜里跑得大汗淋漓。全副武装的战士们人均背负着几十斤装备，一口气赶了15里路，一直插到了诸仁桥跟前的一个小山背后，部队才停了下来。

敌人的榴弹炮群在不停地朝着我军的出发地域方向开火轰击，榴弹炮口出膛的火光在闪亮着，映红了半边夜空。

营长刘古声里向三个连队作了分工，部署了任务。

想打仗都快想疯了的三连长吴学远受领任务一回到连队位置，就喊起了二排长的名字：“苏奎龙！过来。”

“来了！连长，什么任务？”二排长苏奎龙背着冲锋枪，急冲冲地跑了过来问。

吴学远伸手指着前方的一座桥梁说：“你们排赶快从这座桥的右侧插过去，动作要猛，往里猛插。敌人正在集结，准备逃路，要打他一个出其不意！”

“是！”苏奎龙立即回排里去组织部队了。

开始进攻，营部的冲锋号“嘟嘟、嘟嘟”地叫起来。苏奎龙带着二排从桥的右侧迅速插了过去，过桥以后，他们马上看见了公路上停着的一长串汽车。

战士们立即贴了上去，奔跑中对着一辆又一辆汽车一边射击、一边投掷着手榴弹。公路上枪声、爆炸声大作，火光冲天，敌人不适应我军这种不要命似的近战突击，一群一群的敌兵乱糟糟地溃散四窜。

二排沿着公路猛冲猛打，前面80米远的地方，发现有3个黑乎乎的帐篷，他们就向帐篷冲了过去。

这时候，惊慌失措的敌军有一部分回过神来了，有两挺机枪架了起来向二排开火；紧接着，敌人的自动步枪和卡宾枪射击声也密集了起来。

子弹从二排战士们的身旁“哧溜”“哧溜”地飞过去，前进道路被敌人火力封锁了。

二排冲击受阻，全排分散开来，迅速地在公路的稻田埂上卧倒，用轻机枪、冲锋枪等各种火器向敌人射击着。

打了一会儿，苏奎龙觉得不能这样与敌人僵持下去。他观察了一下地形，决定叫机枪班火力掩护，五班六班从两面攻过去把敌人的帐篷拿下来。

他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敌人的火力点，瞅准机枪换弹时的稍一停顿，大喊一声：“机枪班掩护，五班、六班，冲上去！”

机枪班副班长高殿臣把轻机枪架在了稻田埂的另一头，瞄着敌人的狠帐篷方向射击，压制着敌人的火力点。

高殿臣的机枪一开火。副射手郭德春和弹药手王永兴两人趴在机枪两侧，一面用6个机枪弹匣轮番地给高殿臣压着子弹，一面盯着敌人的火力点，看到哪边的火力猛就叫高殿臣打向哪边。

喷吐着火舌的捷克式轻机枪在高殿臣的肩窝和手上猛烈震动，震起来的尘土和瓦斯烟混在一起，好几次蒙住了他的眼睛；高殿臣用棉衣袖口擦了擦眼睛，继续把一串串子弹扫向敌人的火力点。

只过了一分多钟，六班战士们侧面冲上去了。战士们接近在帐篷时齐刷刷地投出了一排手榴弹，爆炸硝烟未散，就挺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冲到了已经烧着的敌人帐篷外面。

刺刀映着火焰闪光。一群美国兵哇哇叫喊着迎了上来，双方脸对脸地拼起了刺刀。“杀！杀！”突刺的吼声与“砰砰、砰砰”“噗呲，噗呲”枪械格挡碰撞、刀子入肉声此起彼伏的交织在一起。

白刃战是勇气的较量，敌人哪是对手？不一会儿，地上就躺满了被干掉的敌兵。帐篷边的顽抗的敌人被解决，道路畅通了，排的主力继续攻击前进。

负责火力掩护的高殿臣刚准备收起机枪跟随部队冲击，一旁的战士崔树林突然大喊起来：“副班长，敌人后面上来了！”

这时候，勇猛向前穿插攻击的二排实际已经冲入了乱糟糟的敌人窝里，前后到处是被打乱了的敌兵。

高殿臣听崔树林这么一喊，赶忙回身掉过机枪，可是一个戴着皮手套的美军士兵已经冲到了他身前，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机枪枪管。

敌人大概也是慌得乱了方寸，竟然不拿武器开枪，竟然只顾抓着高殿臣的枪管，拼命抢夺着。

战场上什么意外都有，高殿臣一下也有些懵，他死死抓紧机枪与这名美国兵争夺着。而这时候，从一边又扑上来了3个美国兵，对高殿臣形成了前后夹击，情况万分紧急！

就在电光火石间，高殿臣回过神来了“老子手里的机枪可是上着膛的！”他左手使劲压住了枪，握着握把的右手食指往扳机护圈里一勾、冲着身前抓住他枪管的那家伙前胸一扣板机，“突突”两声闷响，这家伙就像一块门板被锤砸中一样，“扑通”一下翻倒在了地上，当场就死透了。

“来，尝尝机枪滋味！”高殿臣把机枪转了过来，紧扣着扳机，朝着围上来的敌人打出了个扇面，“哒哒哒”十几发子弹扫射出去了，打翻了围着他的3个美国兵。

这时候的战场上，枪响得像爆豆，到处都是“轰轰”的手榴弹爆炸声，营里的大部队正在冲击，敌我犬牙交错，混战在一起。

高殿臣一看，后面还有黑压压的一大片敌兵，正在慌不择路的朝着他的机枪枪口逃来。“来得好！”他飞快的换上了一个满弹匣，对准了这一大堆敌人一阵连发扫射，二三十个美国兵被撂倒了一大半，剩下的连滚带爬的掉了个头，又顺着来的方向逃了。

“你们是哪个连的？”身材高大的一营教导员嵇皓也风风火火地赶到了这里，操起了他那大嗓门问高殿臣他们。

黑暗中看不清面孔，但机枪班战士们出国前就多次听过教导员的战前动员，一开口就听出了他的声音，便齐声回答：“我们是345团一营三连二排的！”

“好样的！你们打得好！出国第一仗打得真痛快呀！”说到这里，嵇皓又加上了一句：“不要停下来，快去追着敌人打！”

“是！”高殿臣他们扛起了机枪，带着战士们奔跑着追赶部队去了。

团长亲手抓俘虏

黑夜里，345团的部队全撒了出去，向敌人发起了勇猛攻击。

耍清川团长和李军政委带团指挥所和一个化学迫击炮连也跟着攻击前进的部队向前转移。

夜色漆黑，走着走着，却出人意料地和惊慌乱窜的敌人插到一起去了。

当时，团指挥所和炮连沿着坡道正向一座山头上爬，不时有逃窜的敌兵们三三两两的从山头上往下跑。

因为在黑暗中，迫击炮连战士又都是挑出来的大个子，个头与敌人差不多，而逃命的敌军乱了方寸，我方战士们也正气喘吁吁的负重急行军爬山，双方都没说话，于是开始时都没有注意这个情况。敌人没有察觉出来身边的是志愿军，而我方也根本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

“团长，团长，不对头，他们是敌人！”紧跟在耍清川身边的号兵刘明德发现了异常，他压着嗓门对团长说了情况。

耍清川一听，心里“咯噔”一下，立即带着刘明德紧赶了几步，抵近观察了一下，发现山坡上黑乎乎一群人，全是戴着钢盔的美国兵，一个个抱着枪坐在那里。这些敌人不知是从哪儿撤下来的，看样子跑累了，正挤在一起休息。他俩数了数，一共有28个。

好悬！耍清川呼出了一口粗气，要是让敌人先发现，先发起突然攻击，枪支不多的团指挥所和没有多少条枪的炮连在猝不及防下，非吃一个大亏不可。

俩人往回走了一阵，回到了队伍里，耍清川就对号兵刘明德说：“小刘，马上吹号，调八连副连长带一个排上来！”

“是。”刘明德立即吹起了调兵的号音。

部队行军途中，团和营连间的联系，就是依靠军号各种号音声。

八连副连长朱转生带着一个排就在附近，他一听团部调入号响起，就带着战士赶上来了，一见到耍清川就问：

“团长，有什么任务吗？”

“你看，那是什么？快去把敌人的枪缴了！”耍清川带着八连副到了山坡边，指着不远那28个尚未清醒过来的美国兵说道。

这时候，是中美两军首次交手，“滴滴嗒嗒”号子响竟然也没有惊动这些美国兵。一个排的战土“咔咔”上了刺刀，疾冲了过去，刺刀顶上了这些美国兵，战士们操着一口出国前紧急培训了一阵的土味英语“给阿普诺哈母”的喊了起来，就是缴枪不杀的意思：Give up, no harm.”

八连副带着人，在山上摸着黑抓起了俘虏，耍清川带着刘明德继续在黑暗中满山坡搜索了起来。

不一会儿，耍清川发现山头上两个发亮的东西。他拔出手枪、猫着腰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原来是两个美国兵抱着枪蹲着躲在那里，钢盔上发着反光。

这两名美国兵的步枪上还上着刺刀，但是他们却躲着一动不动，显然是没有拼杀的勇气。

刚刚30岁的耍清川，虽然是第一次单独指挥一个团，但经历了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与硬仗恶仗连连的解放战争的他，对这种与敌人短兵相接的仗，那打起来就是轻车熟路了。他退了几步，把号手刘明德叫到了跟前，还没等说话，刘明德举起一支枪说：“团长，看我找到一支美国卡宾枪。’

美制M2卡宾枪，一个15发弹匣插上去就可以自动射击，真是把好枪，国内战场上缴了不少，战士们都很喜欢这家伙。

耍清川伸手鼓励式拍了拍刘明德，说道：“小刘，你过来看看前面是什么东西？”

刘明德跟过去一看：“团长，那是两个美国兵啊！”

于是，二人摸了上去，用枪对着这两名敌人，土英语一吼，俩敌人哆哆嗦嗦地双手高高举着了，根本没有反抗意志。刘明德拿过了两支上了刺刀的步枪，轻蔑的嘟囔说：又不敢拼刺，上啥刺刀呢？

结果，一场意外遭遇，抓着了几十个俘虏。就连耍清川这个团长和他的号兵也亲手抓到了两个美国兵。

联络号音

山头上清理干净了，俘虏们都捆起来看押了，耍清川又叫刘明德吹号与各支部队联系。部队穿插得太快了，可能是与团指的距离过远了，二营没有联系上；就连出发前交代的每隔一小时就得与团部联系一次的一营，也毫无回音。

刘明德站在山头继续吹着联络号音，不一会儿，三营有回音了。从三营号声的方向和远近来分析，他们已经占领了324.2高地。

又过了一会儿，一营副教导员王凤听到号声跑来了。耍清川一看，他带来的不是战斗部队，而是营炊事班和担架队。

这时天快亮了，附近又全是敌人，必须尽快调部队来占领山头。于是，耍清川叫刘明德继续吹号。

这一吹，团部作战参谋景楠带着团指挥所人员和化学迫击炮连的战士们，呼呼地跑来了，三营营长张善恩和教导员王少伯也来了。

天已大亮，一眼望去，山下面到处都是敌人。好家伙，一夜穿插，真跑进敌人心脏里来了，耍清川就在山头上部署开了兵力。

正在这时，约有一个连美国兵从山头后面打着枪、怪叫着往山上攻来了，敌人大概想占领这个制高点。

团指挥所的干部和战士们，用卡宾枪、驳壳枪、小手枪一阵射击，噼里啪啦一通手榴弹砸了下去。

敌人又乱纷纷地退了下去，这一退，一直退到了下面山凹里，远离了团指挥所占据的山头，始终没有再攻上来。

站在山头上，北方传来炮声隆隆，这时军大部队正在对云山的敌人进行包围歼灭。而345团所属的营连经过一夜穿插奔袭，也已经插到了敌人的后方，截断了敌人的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