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7月,北京西山招待所,你先歇着,消息一来我再找你。”老部下记得冼恒汉那句压低嗓门的安慰,如今想来,却更像一声无奈的告别。
1920年生于广东台山的冼恒汉,16岁参加革命。1936年红军到陕北,他在人群中递上入伍申请,从此扎进西北那片黄土地。抗战、解放战争接连推进,他始终同地方百姓打交道,练就一口带陕西味的粤语。1949年兰州解放,他在西北军区政治部任副主任,五年后升主任。
1955年,西北军区撤销,新设兰州军区。干部一分批南下,他却主动留下,原因很简单——“群众熟,语言通”。从那一年到1977年,他几乎把全部心血押在甘肃,外人调侃他“半个甘肃人”,他自己也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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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7年春,大运动风高浪急。中央调军区进驻地方,他临危受命,接过甘肃省委第一书记、省革委会主任等四顶“官帽”。兴修引大入秦、推广旱作节水、推进白龙江水利枢纽,几件大工程让陇中亩产翻番;人们说:“不再端着瓦罐往外讨饭。”这些政绩,至今在地方档案里能找到数字佐证。
可铁路局麻烦像一根倒刺。兰州铁路局本隶属铁道部,地方却得参与调解。原本就敌对的两派在运动中越撕越狠,中央接连下发“三号文件”指向红三司,他只能按文件站队,想“团结另一派”却没成功。
1974年铁道部整顿,支持对象180度掉头。两千多名干部换人,冼恒汉夹在部和地之间,再想说话已晚,有人冷嘲:“甘肃的事,你说得着吗?”他只能苦笑。
1976年4月,铁路局再度失控,上级点名让他“再跑一趟”。他带着最新指示,把先前被撤的骨干复职,企图重建班子。10月“四人帮”粉碎,两派相互清算,兰州铁路局瘫痪数月。有人整理材料上报:冼恒汉“有意助长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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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6月,他进京参加会议,以为又是一轮检讨。没料想,宣布免去他在甘肃的全部职务——省委第一书记、省革委会主任、兰州军区政委、党委第一书记,四顶帽子瞬间摘下。处理结果却不是审查,而是“调京待岗”。冼恒汉点头称“完全服从”。从军人角度看,他明白“宜粗不宜细”的大原则,能全身而退已属幸运。
待岗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招待所里,他看报、写字、和老战友下象棋。有人好奇问:“冼政委,啥时候再上任?”他摆手:“组织有安排。”五年里,安排始终没落到纸面。
1982年春,兰州军区来函,请他回去“澄清历史问题”。他征求总政意见,多方说“应该没事”。然而出了机场才知情况变了——他被要求退出现役,按师级离休。消息像一记闷棍,可他只说一句:“接受组织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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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休后日子并不潦草。1985年待遇升回军级,1988年恢复党籍,他被邀请出席西北抗战纪念活动。有人握他手:“老政委,还记得那年咱修的那条渠吗?”他笑,“渠在,粮在,人活着就好。”
再看冼恒汉跌宕的一生,功过评说历来不易。甘肃数万亩旱田因此灌溉;兰州铁路局的复乱,也确有他“支持一派压一派”的硬伤。真相并非黑白分明——特殊年代的政治任务与个人选择交织,既造就了建设成绩,也埋下了争议祸根。
今天提起他,西北老百姓更多想到的是水渠、粮仓和那句“群众熟,语言通”。而在军队档案里,他仍是首任兰州军区政委。两份身份,拼成一个立体的人:边疆建设功臣,亦是政治风浪的裹挟者。这种复杂性,正是新中国早期治国理政的缩影,也是无数同代军政干部共同的命运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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