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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车15个小时回家过年,刚到公婆就让我去做饭,我立刻做出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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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决定掉头,重新汇入高速,导航定位到市区那家最好的酒店时,十五个小时的疲惫,忽然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些许叛逆的平静。

十年了,每年春节的这场千里奔袭,早已从最初的期待与雀跃,变成了一场心照不宣的、对“好儿媳”这个角色的年度考核。我以为,只要我做得足够好,足够任劳任怨,总能换来那份被珍视的温暖。

原来,有些事情,靠“忍”是换不来的。

而这一切的引爆点,就发生在二十分钟前,我刚把车停稳在婆家院子里,连车窗上的尘土都还没来得及擦掉的时候。

第1章 千里归途

凌晨四点,我和丈夫陈建社就把睡眼惺忪的儿子塞进了车后座的安全座椅里。城市还在沉睡,只有路灯像一排沉默的卫兵,目送我们汇入节前返乡的车流。

一千三百公里,导航显示需要十五个小时,这还是在路况理想的情况下。

我负责开前半程。陈建社总说我开车稳,不像他,容易急躁。我知道,这不过是他想在后半夜多补一会儿觉的说辞,但我从不戳破。夫妻之间,总要有些这样心照不宣的体谅。

天色从墨黑过渡到鱼肚白,再到金光万丈,车窗外的景物从高楼大厦变成了连绵的田野和山峦。服务区里的泡面味,车厢里循环播放的儿童歌曲,儿子不耐烦的哭闹,陈建社时不时打来的鼾声……这些元素,构成了我每年春节归途的固定交响乐。

下午两点,我们在一个服务区交换了位置。我蜷缩在副驾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腰背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酸痛僵硬,眼睛干涩得像两口枯井。我看着陈建社,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脸上也写满了疲惫。

“累了吧?要不我再开会儿?”我轻声问。

他摆摆手,眼睛盯着前方:“不用,你歇着吧。快到了,我精神着呢。”

他越是这样说,我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就越是发酵。这场奔波,似乎从一开始,终点就只是他的“家”,而我,只是那个负责把他们父子俩安全送达的司机。

快进市区的时候,婆婆张桂英的电话准时打了过来。

“喂,妈。”陈建社开了免提。

“到哪儿了?建社啊,路上买了那条大鲤鱼没?我跟你说的,菜市场那家王胖子家的,他家的鱼新鲜。”婆婆的声音洪亮,穿透了音响。

“买了买了,早上特地绕过去买的,两斤多呢,活蹦乱跳的。”陈建社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邀功的轻快。

“那就好。你爸把柴火都劈好了,就等你们回来烧火灶做鱼呢。舒雅开车累不累啊?”婆婆顺口问了一句。

我心里一暖,刚想凑过去说“不累”,就听陈建社抢着答道:“她没事,我们换着开的,她还在后半夜睡了好几个小时呢。”

我愣住了,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我什么时候睡了好几个小时?我明明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色一点点亮起来的。或许在他断断续续的瞌睡里,我安静地坐着,就等同于“睡了”。

电话那头,婆婆“哦”了一声,立刻又把话题转回了年夜饭的菜单上:“那行,抓紧点啊,家里亲戚都等着你们呢。挂了啊。”

电话挂断,车厢里恢复了安静。我扭头看向窗外,城市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些熟悉的、又有些陌生的街道在飞速后退。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暖意,被陈建社一句轻飘飘的“她没事”给吹得烟消云散。

他不是故意的,我知道。在他眼里,这或许只是一句为了让母亲放心的客套话。可对我而言,这句“没事”,抹掉了我十五个小时的疲劳,否定了我所有的辛苦。

原来,在他们母子心里,我的付出,是如此的理所当然,甚至不值一提。

车子最终拐进了那条熟悉的巷子,停在了公婆家门口那棵老槐树下。我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的瞬间,一股混着泥土和柴火味的冷空气涌了进来,让我打了个寒颤。

公公陈国梁正蹲在门口抽着烟,看到我们,慢悠悠地站起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婆婆张桂英则满脸堆笑地从屋里迎出来,一把抱过还在迷糊的孙子,连声喊着“我的乖孙,可想死奶奶了”。

他们围着孩子和后备箱里大包小包的年货,笑语晏晏。陈建社被他母亲拍着肩膀,被他父亲递上一根烟,俨然是荣归故里的功臣。

而我,那个开了一整天车、此刻只想瘫倒在床上的女人,站在一片热闹的喧嚣之外,像个局外人。

我提着自己的背包,走进屋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凉透了的白开水,一口气喝了下去。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进胃里,让我的五脏六腑都跟着哆嗦了一下。

就在这时,婆婆抱着孩子,跟了进来。她把孙子放在炕上,然后转身看着我,脸上那点客套的笑意淡了下去,换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熟稔口气。

“舒雅啊,”她说,“车开回来啦,辛苦了。快,趁着天还没黑,去把那条鲤鱼收拾一下,晚上给你大伯他们露一手。他们都念叨一年了,说就你做的红烧鱼地道。”

我端着水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第2章 一条鱼的重量

我看着婆婆张桂英,她正忙着给孙子脱掉厚重的外套,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哎哟,我们宝宝穿这么多,热不热呀”,仿佛刚才那句吩咐,不过是让我去拿双筷子一样寻常。

我的大脑因为长时间的驾驶和精神紧绷,此刻有些迟钝。那句话在她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自然,自然到让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

“妈,”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我开了一天车,有点头晕,浑身都快散架了。能不能……让我先歇会儿?”

我说得很慢,很轻,带着一丝恳求。我希望她能看到我眼里的红血丝,能理解我话语里深藏的疲惫。

张桂英给孙子脱完衣服,直起身子,拍了拍手,目光落在我身上。那是一种审视的目光,带着几分不解,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年轻人,累什么累?”她眉毛一挑,语气里带着过来人的理所当然,“我们那时候,怀着建社他爸,还要下地挣工分呢,一天下来,不照样烧火做饭?你这坐车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有什么好累的。”

她顿了顿,走到我身边,压低了声音,像是传授什么秘诀:“听妈的话,别坐着,一坐下那股乏劲儿就上来了。去厨房动动,活动开了,人就精神了。快去吧,你大伯他们一会儿就到了。”

说完,她转身又去逗弄孙子了,留给我一个不容商量的背影。

我站在原地,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原来,我的疲惫,在她的价值观里,是“矫情”。我的请求,在她看来,是“懒惰”。我不是一个舟车劳顿、需要休息的家人,而是一个功能性的、必须按时运转的“儿媳牌厨师”。

我转头看向门口,陈建社正和他爸陈国梁一起,兴高采烈地从后备箱往下搬东西。一箱酒,一箱牛奶,还有给亲戚家孩子买的各种零食玩具。每一样,都是我俩在出发前,跑了好几个超市精心挑选的。他脸上洋溢着回家的喜悦,完全没有注意到屋里的这段简短而又暗流汹涌的对话。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我不是没有做过。事实上,结婚十年,每一年春节,我都是这样过来的。

第一年回来,我满心欢喜,想在公婆面前好好表现。从年二十九到大年初三,我几乎承包了厨房里所有的活计。婆婆张桂英逢人就夸:“我们家舒雅,城里长大的姑娘,手艺就是好,比我这个老婆子强多了。”

那时候,我听着这些夸奖,心里是甜的。我觉得,我的付出被看见了,被认可了。

后来,年复一年,夸奖渐渐变成了习惯,习惯变成了理所当然。

“舒雅,今天中午吃什么?你看着安排。”

“舒雅,你三叔爱吃辣,记得多放点辣椒。”

“舒雅,厨房里没酱油了,你去小卖部买一瓶。”

我从一个被夸奖的“客人”,彻底变成了一个不拿薪水的“保姆”。而陈建社,我的丈夫,对此安之若素。他会偶尔帮我打打下手,但更多的时候,他都在陪他父亲和亲戚们喝酒聊天,享受着一年一度的众星捧月。

我跟他抱怨过,他总是那套说辞:“我妈就是那样的人,刀子嘴豆腐心,她那是看重你,觉得你做得好吃。在自己家,就别计较那么多了嘛。”

是啊,在“自己家”。可为什么在这个家里,他可以舒舒服服地当儿子,我却要兢兢业业地当儿媳?

那条还在红色塑料桶里扑腾的大鲤鱼,此刻仿佛有了千斤重,压在我的心口,让我喘不过气来。它不再是一道菜,而是我这十年来所有隐忍、所有付出的缩影。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和婆婆大吵一架?不行,那只会让陈建社为难,让这个年过得鸡飞狗跳。

把陈建社叫进来,让他去说?他大概率会和稀泥,劝我“大过年的,别计较”。

默默地走进厨房,像过去九年一样,系上围裙,在一片油烟和劳累中,开启我的春节假期?

不。

我不想再这样了。

一个清晰而大胆的念头,像一颗石子,突然投进了我混乱的思绪里,激起了一圈圈坚定的涟漪。

我睁开眼,目光变得异常平静。我走到炕边,摸了摸儿子的头,柔声说:“宝宝,妈妈出去一下,你跟奶奶玩。”

然后,我拿起刚刚放在桌上的车钥匙和手机,转身,一言不发地朝门口走去。

“哎,舒雅,你干嘛去?”张桂英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充满了错愕。

陈建社也看到了我,一脸茫然地问:“老婆,你去哪儿啊?不歇会儿?”

我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扔下一句话:“我出去办点事,马上回来。”

我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发动了汽车。十五个小时的驾驶,已经让我对这个空间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但此刻,它却像一个最安全的堡垒。

在公婆和丈夫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我缓缓地把车倒出了院子,然后,挂挡,踩油门,没有丝毫犹豫地,朝着来时的路,驶离了这个我奔波了整整一天才到达的“家”。

第3章 酒店的灯光

车子汇入县城傍晚的车流,周围是熟悉的乡音和陌生的面孔。我没有立刻开上高速,而是在城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两圈。

手机在副驾上疯狂地震动,屏幕上交替闪烁着“老公”和“婆婆”的名字。我没有接,只是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我需要一点时间,一点完全属于自己的、不被打扰的时间,来平复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

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在闹脾气吗?我在离家出走吗?

不,都不是。我只是在用一种他们都能看懂的方式,表达我的拒绝。一种温和但坚决的拒绝。

过去十年,我用语言表达过无数次“我累了”,但他们似乎听不懂。他们习惯了我的顺从,就像习惯了太阳东升西落一样。当太阳有一天决定晚点升起,他们不会反思是不是地球的运转出了问题,只会觉得是太阳“不懂事”。

那么,我就用行动告诉他们,太阳,也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作息。

我在路边停下车,打开手机地图,搜索“酒店”。屏幕上跳出了好几个选项,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家看起来最气派、评分最高的“云顶国际酒店”。

如果说,过去的我是“委曲求全”的代名词,那么从今天起,我要学着“善待自己”。

导航把我引向一个灯火辉煌的建筑。门童拉开车门,礼貌地问候“女士晚上好”。我走进温暖明亮、弥漫着淡淡香氛的大堂,在前台递出身份证的时候,心里那块因为委屈和愤怒而绷得紧紧的石头,终于松动了。

“您好,林女士,这是您的房卡,1808号房,祝您入住愉快。”

拿着那张薄薄的卡片,我感觉自己像是拿到了一张通往自由世界的门票。

房间很宽敞,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半个县城的夜景。我把背包扔在沙发上,整个人重重地摔进柔软的大床里。被子是干净的、蓬松的,带着阳光和熨烫过的味道。

这一刻,我才真正感觉自己“回家”了。一个可以让我卸下所有防备和角色的,真正属于我自己的空间。

我先去浴室,痛痛快快地冲了个热水澡。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也仿佛冲走了那十五个小时的尘土和疲惫。换上酒店提供的浴袍,我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做完这一切,我才拿起手机。

几十个未接来电,微信里也炸了锅。

陈建社发了十几条信息,从最初的“老婆,你去哪儿了?”,到“你别闹脾气啊,快回来,大伯他们都来了”,再到后来的“你到底在哪儿?接电话啊!你这样我怎么跟爸妈交代?”,语气越来越急躁,甚至带着一丝指责。

我没有回复他的质问,只是平静地拍了一张酒店房间的照片,给他发了过去。然后附上了一句话:【我太累了,需要休息,今天不过去了。晚饭你们吃吧,不用管我。】

照片发过去,那边沉默了足足五分钟。

然后,他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这次,我接了。

“林舒雅!你什么意思?!”电话一接通,陈建社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跑去住酒店?你把家里的脸都丢尽了!你知道吗?大伯他们一家都来了,问我你人呢?我怎么说?我说我老婆刚到家就跑了?”

他的声音很大,充满了被冒犯的愤怒。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等他说完,才平静地开口:“陈建社,首先,我没有‘跑’,我是光明正大开着车出去的。其次,我为什么出来,你心里不清楚吗?”

“我清楚什么?不就是我妈让你去做个饭吗?多大点事儿?你至于吗?大过年的,你非要闹成这样?”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理喻。

“是啊,多大点事儿。”我轻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一丝悲凉,“就是开车十五个小时,腰酸背痛,头昏脑涨,刚进家门,一杯热水没喝上,一句‘辛苦了’没听到,就被理所当然地指派去厨房,开始干活。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这十年来,不都是这样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我的话,像一把锥子,刺破了他习以为常的表象。

“我……”他似乎想辩解什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

我继续说:“建社,我不是不肯做那条鱼。如果是明天,或者我休息好了,我非常乐意给全家人做一顿大餐。但我今天,现在,这一刻,我真的只想躺着,一动不动。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妈她也没恶意,她就是……”

“她就是习惯了。”我替他说了出来,“她习惯了我不论多累,都会笑着走进厨房。你也习惯了。你们所有人都习惯了。但是,我不愿意再继续维持这个习惯了。”

“我今天住酒店,不是为了跟你吵架,也不是为了让谁难堪。我只是想告诉你,告诉所有人,我也是个会累的普通人。我不是一个不知疲倦的、围着锅台转的机器人。我是你的妻子,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我首先是我自己,林舒雅。”

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决绝地,向他表达我的底线和感受。

电话那头,陈建社的呼吸声变得沉重起来。他不再咆哮,也不再质问。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用一种近乎疲惫的语气,低声问我:

“舒雅,你……在哪家酒店?”

第4章 缺席的年夜饭

陈建社找到酒店的时候,我已经点了一份热气腾腾的海鲜粥外卖,正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他进来的时候,没有像在电话里那样气势汹汹,反而显得有些局促。他看了看房间,又看了看我,最后把目光落在我面前的粥上。

“还没吃饭吧?”我问,语气像在招待一个普通朋友。

他摇了摇头,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身体绷得紧紧的。

“家里……大伯他们还在。”他低声说,“爸妈的脸色很难看。”

“是吗。”我舀起一勺粥,吹了吹,放进嘴里。胃里暖暖的,很舒服。“那条鱼,谁做的?”

“……没人做。”陈建社的声音更低了,“我妈把那鱼捞出来,摔在厨房地上,说‘不吃了’。大伯他们坐了一会儿,尴尬得很,找了个借口就走了。现在,一桌子菜,谁都没动筷子。”

我停下了勺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我预想过他们会生气,会不解,但没想过会是这样一种死寂的僵局。那条无辜的鱼,最终成了这场家庭风波的牺牲品。

“舒雅,”陈建社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有无奈,有疲惫,也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审视,“我们结婚十年了,我一直以为,我们挺好的。”

“我们是挺好的。”我放下勺子,认真地看着他,“我们有共同的爱好,有可爱的儿子,我们能聊到一起去。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在家庭关系的处理上,没有问题。”

“什么问题?”他追问,像一个急于知道诊断结果的病人。

“问题就在于,你的‘家’,从来没有真正变成我们的‘家’。”我说,“在你的潜意识里,这里是你父母的家,你是儿子,而我,是儿媳。儿媳,就该有儿媳的样子,勤快、懂事、任劳任怨。”

“我没有这么想!”他立刻反驳。

“你嘴上没有这么说,但你的行动就是这么做的。”我毫不留情地指出来,“每年回来,你心安理得地陪你爸聊天,陪亲戚喝酒,把厨房和孩子都丢给我。让我干活,你觉得理所当然。我跟你抱怨,你让我‘别计较’。陈建社,你扪心自问,在这个家里,你有没有一次,是真正站在我的立场上,替我说过一句话?”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因为,没有。一次都没有。

“你知道吗?今天在路上,妈打电话来,问我累不累。我当时心里特别暖和。可你呢?你抢着说‘她没事,睡了好几个小时’。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像个傻瓜。我为你,为这个家,千里奔波,可是在你眼里,我的辛苦,是可以被随意抹杀和无视的。”

我的眼眶有些发热,但我忍住了。今天,我不是来哭的,我是来解决问题的。

陈建社的脸,在酒店温暖的灯光下,一阵红,一阵白。他垂下头,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地抓着。

“我……我当时就是想让妈放心……”他辩解的声音,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知道。但这也恰恰说明了问题。”我一针见血,“在你的排序里,的情绪,永远在我的感受之前。为了让她‘放心’,你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我的真实感受。”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窗外,县城的夜景闪烁着,万家灯火,每一盏灯下,或许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家庭故事。

过了很久,陈建舍才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声音沙哑:“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你真的不回去了吗?年三十就在酒店过?”

“我不知道。”我诚实地回答,“我只知道,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过。建社,我爱你,也爱我们的儿子。我同样尊重你的父母。但尊重,不等于无底线的顺从和自我牺牲。一个健康的家庭关系,应该是相互体谅,相互尊重的。而不是一方理所当然地索取,另一方默默无闻地付出。”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今天住在这里,就是在等一个答案。等你的答案,也等你爸妈的答案。他们什么时候能明白,他们的儿媳,首先是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一个附属的劳动力,我什么时候就回去。”

“如果……他们一直不明白呢?”他艰难地问。

我笑了笑,重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

“那也没关系。这家酒店服务很好,自助早餐应该也不错。大不了,我明天一早就开车回去,回我们自己的家。这个年,我和儿子过。”

我的话,轻描淡写,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陈建社的心里炸开了。他震惊地看着我,仿佛第一天认识我。

他终于意识到,我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闹脾气。

我是认真的。

第5章 迟来的电话

陈建社走了,带着一脸的凝重和茫然。

我没有挽留他,我知道,这个结,需要他自己去解开。他是我和公婆之间唯一的桥梁,如果这座桥梁始终偏向另一端,那我宁愿独自站在岸边。

那一晚,我睡得格外安稳。没有认床,也没有多梦。或许是身体的疲惫到达了极点,又或许是心里那块大石落下后,精神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第二天是年三十,除夕。

我醒来时,天已大亮。阳光透过落地窗的纱帘,在房间里投下柔和的光斑。我拉开窗帘,楼下的小城已经苏醒,街道上挂起了红灯笼,零星能听到几声鞭炮响,年味儿十足。

我没有急着看手机,而是不紧不慢地去餐厅吃了顿丰盛的自助早餐。煎蛋、培根、小米粥、小笼包……我吃得很满足。这是十年来,我过的最悠闲的一个除夕早晨。往年的这个时候,我应该已经在厨房里,为中午的团年饭而战了。

回到房间,我才拿起手机。

没有未接来电,微信里也静悄悄的。陈建社没有联系我。

我心里说不失望是假的,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平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指望他们一个晚上就想通所有问题,是我太天真了。

我给儿子打了个视频电话。

是陈建社接的。他那边看起来像是在院子里,背景里能听到公公陈国梁劈柴的声音。

“喂。”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儿子呢?我想看看他。”我说。

镜头晃动了一下,对准了正在院子里玩小汽车的儿子。孩子看到我,高兴地喊:“妈妈!妈妈你在哪儿?”

“妈妈在外面办事呢,宝宝乖不乖?有没有听爷爷奶奶的话?”我笑着和他互动,心里却一阵酸楚。

“乖!奶奶给我吃了鸡蛋羹!”

我和儿子聊了十几分钟,陈建社始终没有把镜头转向自己,也没有和我说一句话。挂断电话前,我能听到婆婆张桂英在旁边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问:“谁啊?跟谁打电话呢?”

陈建社含糊地应了一句:“没什么,舒雅想看看孩子。”

然后,电话就挂了。

我放下手机,心里一片了然。他们还在生气,还在用冷处理的方式,等着我“认错”,等着我主动回去。

好啊,那就等着吧。

我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年前没做完的工作。既然回不了家,总不能浪费时间。我沉浸在报表和数据里,时间过得飞快。

中午,我依然叫了外卖。一份水饺,一份凉菜,也算应了节。

下午三点多,就在我以为今天就会这样平静地过去时,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打了进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是……是舒雅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有些迟疑的男人声音。

是我公公,陈国梁。

我愣住了。结婚十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他是个极其沉默寡言的男人,在家里,就像一个背景板。我们之间的交流,通常仅限于“爸,吃饭了”、“哎”这样简单的应答。

“爸,是我。”我有些不自然地应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我能听到他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的声音。

“那个……建社都跟我说了。”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缓慢,“那个人,嘴不好,人也不坏,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又是这套说辞。我心里有些失望,刚想开口,却被他打断了。

“但是这事儿,是她不对。”

我猛地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

公公继续说:“开了一天车,是个人都累。回到家,是该先歇着。让你去做饭,是我们想得不周到。”

他的话,说得很慢,甚至有些笨拙,像是在念一篇不熟悉的稿子。但我知道,对于他这样性格的人来说,能说出这番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昨天晚上,建社跟我聊了很久。他说……他说这些年,委屈你了。”公公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我……我没怎么管过家里的事。我以为,你们过得都挺好。”

“爸,我……”我的鼻子突然有点酸。

“你是个好孩子,我们都知道。”他打断我,“家里离不开你。建社离不开你,孙子也离不开你。这个家……也需要你。”

“今天年三十,一家人,没有隔夜仇。你要是……心里那口气顺了,就回来吧。晚上的年夜饭,我来做。我给你做我拿手的……小鸡炖蘑菇。”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夕阳正把天边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掉了下来。

我等的,从来不是一句道歉。

我等的,是这份被看见、被理解、被尊重的在乎。

公公的这通电话,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里那把生了锈的锁。他没有讲什么大道理,只是用最朴实的话,承认了我的“累”,肯定了我的“委屈”,并且给了我一个台阶。

更重要的是,他让我明白,陈建社昨晚回去,并不是在逃避,而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去沟通,去解决问题。他真的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我擦干眼泪,打开手机,给陈建社发了一条微信。

【爸给我打电话了。帮我订一份全家桶,我带回去给儿子吃。】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还有,让别忙了,那条鱼,留着明天我来做。】

第6章 新的开始

当我开着车,再次回到那个熟悉的院子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院子里亮着灯,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气。我提着全家桶下车,看到陈建社正站在门口等我,表情有些不自然,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回来了。”他走上前,接过了我手里的东西。

“嗯。”我点了点头。

我们一起走进屋里。堂屋的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菜。婆婆张桂英正在厨房和客厅之间来回穿梭,看到我,她的动作明显一顿,眼神有些闪躲,嘴唇动了动,但没说出话来。

反倒是公公陈国梁,从厨房里探出头,他穿着一件旧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看到我,憨厚地笑了笑:“舒雅回来了?快,洗手准备吃饭了。尝尝爸的手艺。”

儿子看到我,欢呼着扑了过来,抱着我的腿不撒手。我蹲下身,紧紧地抱住他,把脸埋在他小小的肩膀上。那一刻,所有的委屈和隔阂,都烟消云散了。

这顿年夜饭,吃得有些安静,但气氛却并不尴尬。

公公做的小鸡炖蘑菇,味道确实很好。他不停地给我夹菜,嘴里念叨着:“多吃点,看你瘦的。”

婆婆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地给儿子剥着虾壳,偶尔会抬头看我一眼,眼神复杂。

吃到一半,陈建社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他先是敬了他爸妈一杯,然后,把杯子转向我。

“舒雅,”他看着我,眼睛里有愧疚,也有真诚,“这杯酒,我敬你。这些年,辛苦你了。是我……是我做得不够好,忽略了你的感受。以后,不会了。”

他一饮而尽。

我的眼眶又热了。我端起面前的果汁,也喝了一口,轻声说:“都过去了。”

饭后,我正要起身收拾碗筷,婆婆却一把按住了我。

“你歇着,”她语气还是有点硬,但不再是命令的口吻,“我跟你爸来就行。你……去看电视吧。”

我没再坚持,拉着儿子,和陈建社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春晚。电视里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过了一会儿,婆婆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了过来,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

她在我身边坐下,沉默了一会儿,才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开了口。

“舒雅,昨天……是妈不对。”她的声音很低,几乎快被电视声盖过,“妈就是个粗人,没读过什么书,说话直来直去,没想那么多。我……我就是想着,一家人,别那么见外……”

“妈,我明白。”我打断了她,“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不该一声不吭就走掉,让你们担心了。”

婆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怪你。建社跟我说了,是我把你当成自己人,就忘了你也需要人疼。以后……以后妈改。”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到我手里:“这个,拿着。不是给孙子的,是给你的。大过年的,图个吉利。”

红包很厚。我捏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我知道,这不仅仅是钱,更是一份迟来的歉意和接纳。

那个晚上,我们一家人,第一次真正坐在一起,聊了很多。聊我的工作,聊陈建社的烦恼,聊儿子的未来。公公的话匣子也打开了,讲起了他们年轻时的故事。

我发现,原来沉默的公公,也有风趣的一面。原来强势的婆婆,内心也藏着许多不为人道的辛酸。

我们都习惯了用自己固有的角色和面具去面对彼此,却忘了去看看面具之下,那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家人。

第二天,大年初一。

我睡到自然醒。起床后,走进厨房,看到那条鲤鱼还养在桶里。

我笑了笑,系上围裙。

陈建社走进来,从背后抱住我:“老婆,我来帮你。”

“好啊,”我说,“你负责烧火。”

阳光从厨房的窗户照进来,温暖而明亮。锅里油花滋啦作响,鱼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我知道,从这个春节开始,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我的那次“离家出走”,并没有换来争吵和决裂,反而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我们家庭关系中那个长久以来被忽视的脓包。流出的,是委屈和误解,长出的,将是理解和尊重。

家,从来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但它必须是一个讲爱的地方。而爱,不仅仅是默默付出,更是勇敢地表达,是温柔地设定边界,是在乎对方的感受,是把“你”,真正地放进“我们”里面。

那条最终被我烹制得色香味俱全的红烧鲤鱼,端上桌时,每个人都吃得赞不绝口。

我看着家人脸上的笑容,心里无比清晰地知道,我赢回来的,不是一场家庭战争的胜利,而是一个更健康、更温暖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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