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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年我照顾瘫痪的小姨子,姐姐改嫁后她趁我熟睡,我来报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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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陈建军,今年五十六。

车子停在“览惠康复中心”门口时,阳光正好,把镀金的招牌照得有点晃眼。

览惠。

览是林岚的岚,惠是林惠的惠。

一个是我照顾了三十多年的瘫痪小姨子。

一个是我早就没了关系的前妻。

司机小王给我拉开车门,恭敬地站在一旁。我整了整西装的领口,这身衣服有点紧,勒得我喘不过气。

就像三十多年前,那个只有十二平米的小屋子一样。

剪彩仪式还没开始,门口已经围满了人,长枪短炮的记者,满脸堆笑的合作方。他们叫我陈董,夸我心怀大爱,是造福一方的企业家。

我只是笑笑,目光越过人群,看向康复中心三楼,那个朝南的,阳光最好的房间。

林岚就在那里。

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了1988年。

那年我二十八岁,在一家国营机床厂当工人,一个月工资九十三块五。

林惠是厂里的会计,也是厂里最漂亮的姑娘。我们自由恋爱,结婚两年,日子过得像抹了蜜。

我们住在厂里分的筒子楼里,一间十二平米的小屋,厨房和厕所都是公用的。虽然挤,但干净,温馨。墙上贴着我们结婚时的大头照,照片上的林惠,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那时候,我每天最大的盼头,就是下班铃一响,蹬着我的永久牌自行车,穿过三条街,去接林惠下班。她坐在我的后座上,哼着当时最流行的歌,裙角飞扬。

我觉得,这辈子就这样过下去,就是顶顶好的日子了。

变故发生在那个夏天的傍晚。

林岚,林惠的亲妹妹,刚从卫校毕业,分配在市医院当护士。那天她下夜班,骑车回家,被一辆闯红灯的货车撞了。

我和林惠赶到医院的时候,林岚浑身是血地躺在抢救室里。

医生出来,摘下口罩,疲惫地对我们摇了摇头。

“命保住了,但中枢神经损伤严重,高位截瘫。”

高位截瘫。

四个字,像四颗钉子,钉进了我们家的天花板,从此,再也看不见天日。

林岚那年,才十九岁。

一个爱笑爱跳,刚要开始人生的姑娘,从此脖子以下,都失去了知觉。

她被我们接回了家。

那个十二平米的小屋,多了一个人,一张床。

日子,从那时候开始,变了味道。

最初的几个月,林惠是疯魔的。

她没日没夜地守着妹妹,给她擦身,喂饭,按摩,嘴里不停地跟她说话,讲她们小时候的趣事,讲医院里新来的英俊医生。

林岚不说话,大多数时候,她只是睁着眼睛,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有时候,眼泪会从她的眼角滑下来,无声无息,浸湿枕巾。

林惠看到了,就抱着她哭。姐妹俩哭成一团。

我在旁边看着,心像被一只手揪着,又酸又疼。我跟自己说,陈建军,你是个男人,你得扛起来。

我把家里那点积蓄全拿了出来,托人从外地买各种偏方,请据说能通神鬼的气功大师。

钱花光了,林岚的腿,没有丝毫知觉。

我开始打两份工。白天在机床厂,晚上下了班,就去火车站帮人扛大包。

一身的力气,换来几张零碎的钞票。我把钱塞给林惠,让她给林岚买点有营养的。

林惠接过钱,不说谢谢,只是眼神复杂地看我一眼。

我知道,她心里苦。

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股药味和屎尿味混合在一起的气味。不管我怎么开窗通风,那股味道就像长在了墙壁里,无孔不入。

林惠的话越来越少,笑容也彻底消失了。

她不再唱歌,不再挽着我的胳膊,我们之间,连吵架都省了。

最难熬的是给林岚处理大小便。

一个大姑娘,要在亲姐姐和姐夫面前,毫无尊严地暴露自己的身体。

每次,林岚都把脸扭到一边,牙齿死死咬着嘴唇,有时候会咬出血来。

林惠一开始还能忍着,后来,她的动作变得越来越粗暴。有一次,她给林岚换尿布,手重了点,林岚闷哼了一声。

林惠突然就爆发了。

“你哼什么!你以为我愿意伺候你吗?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累赘!”

她把手里的尿布狠狠摔在地上,冲出屋子。

我听见她在楼道里,压抑着,发出野兽一样的哭声。

屋子里,林岚的身体在微微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我走过去,默默地收拾好地上的狼藉,拿起干净的毛巾,一点一点,帮她擦干净身体。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怕看到那片死寂里,最后一点火苗也熄灭了。

从那天起,给林岚擦身、换洗、处理排泄物的事情,我主动包了下来。

林惠默认了。

我们之间,好像隔了一堵无形的墙。她在这头,我和林岚,在那头。

有时候我深夜扛完大包回来,一身臭汗,骨头像散了架。

推开门,林惠已经睡了,背对着我。

桌上,没有给我留饭,也没有热水。

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先去看看林岚。她也睡着,呼吸很轻。我会帮她掖好被角,把她不知不觉歪掉的头摆正。

然后,我才就着水龙头,胡乱冲一把脸,啃两口冰冷的馒头。

躺在林惠身边,我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已经换了另一种香皂的味道。

我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厂里开始有流言蜚语。

说我老婆跟新来的大学生工程师,走得很近。

有人看见他们一起去看电影。

有人看见那个大学生,骑车送她回家,就在我们楼下。

工友们喝酒时拍着我的肩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建军,留点心眼,别到头来,老婆跟人跑了,你还帮人数钱。”

我把酒杯狠狠墩在桌上,红着眼睛吼:“都他妈给我闭嘴!”

我心里不信。

不,是 不敢信。

林惠是我的天,天怎么能塌。

那天,我提前下了班,没有去火车站。

我揣着半个月的工资,去供销社,买了一只烧鸡,一瓶林惠最爱喝的橘子汽水。

我想跟她好好谈谈。

我想跟她说,惠,我知道你累,我也累,但我们是夫妻,有什么坎,我们一起过。

我回到家,推开门。

屋子里没人。

烧鸡还热着,我把它放在桌上,用碗罩好。

我坐着等。

从太阳偏西,等到天色全黑。

楼道里传来熟悉的,轻快的脚步声。不是林惠一个人的。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门开了。

林惠站在门口,她身后,站着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白白净净,穿着的确良的白衬衫。

是厂里新来的大学生,姓赵。

他们看到我,都愣住了。

林惠的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褪去的笑容。那笑容,我很久没见过了。

“建军……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

我没看她,我盯着她身后的男人。

“赵工,这么晚了,送我爱人回来,辛苦了。”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姓赵的推了推眼镜,有些尴尬:“不辛苦,应该的。那……林惠,我先回去了。”

他走了。

屋子里,死一样的寂静。

我看着桌上的烧鸡,突然觉得特别讽刺。

“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我问。

林惠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不说话。

“外面的传言,是真的吗?”我的声音在发抖。

她还是不说话。

我猛地站起来,一把扫掉桌上的烧鸡和汽水。

“林惠!你他妈说话!”

盘子碎裂的声音,汽水瓶滚落在地的声音,那么刺耳。

躺在床上的林岚,身体动了一下,似乎被吓到了。

林惠终于抬起了头,眼睛也是红的。

“是!是真的!我受够了!陈建军,我受够了!”

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狮,朝我嘶吼。

“你看看这个家!这还叫家吗?这是个棺材!活人的棺材!我每天一睁眼,闻到的就是药味和屎尿味!我看到的,就是她那张半死不活的脸!”

她指着床上的林岚,手指都在发抖。

“我才二十六岁!我不想我这辈子就这么完了!我想穿漂亮的裙子,我想去看电影,我想去公园!我想过正常人的日子!这有错吗?!”

“正常人的日子?”我冷笑,“所以你就去找别的男人?”

“他能给我!你能给吗?”她歇斯底里地喊,“你除了每天一身臭汗地回来,除了会说‘再忍忍’,你还能给我什么?!”

“我是在为这个家拼命!林岚她是你妹妹!”

“她是我妹妹,不是我女儿!我没有义务为她赔上一辈子!你愿意当圣人,你当去!我不想!”

那晚,我们把这辈子最难听的话,都吼向了对方。

我们像两只互相撕咬的野兽,把彼此的耐心和情分,撕得血肉模糊。

最后,林惠哭了。

她蹲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建军,我们离婚吧。”

她说。

“我求求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看着她,这个我爱了那么多年的女人。她的脸在泪水中变得模糊。

我突然觉得好累。

是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无边无际的疲惫。

“好。”

我说。

一个字,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离婚手续办得很快。

林惠几乎是净身出户,什么都没要。她只带走了自己的几件衣服。

临走那天,她站在门口,没有看我,也没有看林-岚。

“建军,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听着她下楼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

屋子里,又恢复了死寂。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空荡荡的半边床上,满是灰尘在飞舞。

我成了全厂的笑话。

“看,就是他,老婆跟人跑了,还留个拖油瓶。”

“真是个。”

我走在路上,能感觉到背后戳戳点点的目光。

我不在乎。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两件事。

上班,和照顾林岚。

林惠走后,林岚的状况更差了。

她开始拒绝吃饭。

我把勺子递到她嘴边,她就紧紧闭着嘴,把头扭到一边。

“岚岚,吃一点吧,算姐夫求你了。”我好声好气地劝。

她不理我,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

我没办法,只能去医院,请医生给她挂营养液。

她的胳膊上,全是针眼,青一块紫一块。

我看着心疼,却无计可施。

我知道,她想死。

姐姐的抛弃,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最该死的人。

那天晚上,我从火车站回来,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我看到桌上放着我早上没吃完的半个馒头,硬得像石头。

一股巨大的绝望,像潮水一样,瞬间将我淹没。

我图什么呢?

我到底在图什么呢?

老婆没了,家散了,每天累得像条狗,守着一个一心求死的活死人。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从床底下,摸出一瓶二锅头。

这是我爸留下的,我一直没舍得喝。

我没用杯子,直接对着瓶口,咕咚咕咚地灌。

辛辣的液体,像火一样,从喉咙烧到胃里。

我没醉,反而越来越清醒。

清醒地看着这个家徒四壁的屋子,清醒地感受着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死了,是不是就解脱了?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了我的脑子。

我好像看到我爸妈在朝我招手。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从抽屉里翻出纸笔。

我想写封遗书。

可写什么呢?

我握着笔,对着白纸,脑子里一团浆糊。

最后,我只写了几个字:

“我累了。”

酒劲上来了。

我的头越来越沉,眼皮像灌了铅。

我趴在桌子上,就那么睡了过去。

那是我这辈子,睡得最沉的一次。

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我回到了和林惠刚结婚的时候。

她穿着红色的嫁衣,笑盈盈地看着我。她说:“建军,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我又梦见林岚。

她穿着护士服,扎着马尾辫,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她把第一个月的工资交给我,让我给姐姐买件新衣服。

梦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彩色的,温暖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奇怪的声响弄醒了。

是那种,很轻微的,物体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

“嘶啦……嘶啦……”

我头痛欲裂,艰难地睁开眼睛。

天已经蒙蒙亮了。

屋子里很安静。

那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我晃了晃沉重的脑袋,目光落在地上。

然后,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林岚,本该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林岚,此刻,竟然趴在地上。

她的身下,是一道长长的,湿漉漉的痕迹。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用她的下巴和牙齿,一点一点,把自己从床上,挪到了桌子下面。

她的嘴里,咬着我那张写着“我累了”的遗书。

纸,已经被她的口水和眼泪,浸得湿透,揉成了一团。

她的脸颊,因为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摩擦,已经血肉模糊。

她看到我醒了,嘴巴松开。

那团纸,掉在了地上。

她看着我,眼睛里,没有了死寂,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恳求的光。

她的嘴唇,在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我看懂了。

她在说:姐夫,活下去。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决了堤。

我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爬过去,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她的身体,那么轻,那么凉。

“岚岚……哥不死了……哥不死了……”

我抱着她,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我感觉,我抱着的,不是一个累赘,而是我的命。

是她,用她残破的身体,把我从死亡的悬崖边上,硬生生拽了回来。

哭过之后,我把她重新抱回床上,给她清理伤口,上药。

她很疼,身体一直在抖,但一声没吭。

我给她喂粥,她张开了嘴,大口大口地吃着。

那是她出事以来,第一次,主动吃饭。

我把那张被她揉成一团的纸,小心翼翼地展开,晾干,夹在了我的钱包里。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提过一个“死”字。

我活过来了。

林岚也活过来了。

我们俩,像两株被暴雨摧残过的小草,相互依偎着,重新扎根。

但现实的问题,依然摆在面前。

没钱。

厂里的工资,加上我扛大包的钱,勉强够我们俩吃饭,买最便宜的药。

但林岚的身体,需要更好的营养,更专业的康复治疗。

我看着她一天天消瘦下去,心如刀割。

那天晚上,我给她按摩完腿,准备睡觉。

她突然用眼神,示意我去看床底下。

我愣了一下,弯腰看去。

床底下,除了些杂物,什么都没有。

“看什么?”我问。

她又看了看床,然后,眼神死死地盯着床头那块松动的墙皮。

我心里一动。

那个地方,我知道。以前林惠藏私房钱,就喜欢塞在墙缝里。

我走过去,用手指抠开那块墙皮。

里面,塞着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包。

我拿出来,打开。

手帕里,是一沓钱,还有几张票证。

我数了数,五百块钱。

在1989年,五百块,是一笔巨款。是我不吃不喝,干大半年的工资。

还有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我打开,上面是林岚娟秀的字迹。

那应该是她出事前写的。

“姐,姐夫:

这是爸妈留给我的嫁妆钱。我用不上了。

你们结婚,我没送什么像样的礼物。这点钱,你们拿着,换个大点的房子吧。那个小屋,太挤了。

祝你们,永远幸福。

妹,林岚。”

信的落款,是她出事前一个星期。

我的手,抖得厉害。

我看着林岚。

她正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

我明白了。

这笔钱,林惠走的时候,没有带走。

林岚一直知道它在这里。

她一直没说,是因为她觉得,那是她姐姐的东西。

直到昨天晚上,她以为我要死了。

她才决定,把这个秘密告诉我。

这笔钱,是她用来换我命的。

我拿着那沓钱,走到她床边,蹲下。

“岚岚,这钱,我们不能动。这是你爸妈留给你的。”

她摇了摇头,眼神很急切。

她张了张嘴,发出“啊……啊……”的声音。

我懂她的意思。

她想让我收下。

我看着她焦急的脸,突然笑了。

我把钱重新包好,塞进自己怀里。

“好,姐夫听你的。这钱,我收下了。”

我摸了摸她的头,“但是,这钱,不是给我花的,是给你治病的。也是……我们的本钱。”

“岚岚,从今天起,我们不靠别人,我们靠自己。”

“哥带你,过好日子。”

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

我脑子里,反复盘算着,这五百块钱,能干点什么。

打工,是死路一条。

必须做生意。

八十年代末,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遍了神州大地。

“下海”,成了最时髦的词。

我们厂里,也有几个胆子大的,停薪留职,出去闯了。

有人发了财,开上了小轿车。

有人赔得血本无归,灰溜溜地回来。

风险很大。

但对当时的我来说,已经没什么可以再输的了。

我把目光,投向了我每天晚上打工的地方——火车站。

火车站,人流量最大,天南海北的人,聚在这里。

有人的地方,就有需求。

我发现,很多南方的客商,来我们北方小城采购药材、山货,回去的时候,大包小包,苦于没有方便的运输渠道。

那时候的物流,基本等于零。

如果我能帮他们把货,安全、快速地运到南方,是不是一条路子?

我把这个想法,跟林岚说了。

她听得很认真。

我说完,问她:“你觉得,行吗?”

她眨了眨眼睛。

一下,表示不行。

两下,表示行。

这是我们俩后来发明的交流方式。

她眨了两下眼睛。

我心里,一下子有了底。

我拿着那五百块钱,辞了职。

厂长拍着我的肩膀,叹了口气:“建军,你想好了?铁饭碗不要了?”

我点点头:“想好了。”

他没再劝,给我办了手续。

我拿着钱,先去租了个大点的房子。

是个临街的一楼,后面带个小院子。虽然破旧,但比筒子楼宽敞多了。

最重要的是,方便我用轮椅推林岚出去晒太阳。

我把家安顿好,剩下的钱,全部投进了我的“物流”生意。

我买了一辆二手的“三蹦子”,车斗上焊了个铁皮棚子。

我的第一单生意,是在火车站蹲了三天,才等来的。

一个广东来的老板,姓梁,采购了一批人参、鹿茸,愁着怎么运回去。

我凑上去,递上一根烟。

“老板,运货啊?”

他警惕地看着我:“是啊,你有办法?”

“有。我给您送到家。”

“你怎么送?就凭你这破三轮?”他一脸不信。

“车只是个工具。关键是人。”我拍着胸脯,“您信我一次,货要是丢了,我拿命赔。”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很久。

“好,我就信你一次。”

我们谈好了价钱。

我把他的货,仔细地用油布包好,装上车。

然后,我回家,把林岚托付给邻居大妈,跟她说,我出趟远门,最多一个星期就回来。

我把家里剩下的钱,都留给了大妈。

林岚看着我,眼睛里全是担心。

我笑着跟她说:“放心,哥一定把钱给你挣回来。”

我骑着那辆“三-蹦子”,上路了。

从北到南,两千多公里。

那时候没有高速公路,全是坑坑洼洼的国道。

我白天开车,晚上就睡在车里,抱着那些货。

饿了,就啃几口干粮。

渴了,就喝口凉水。

路上,车坏了两次。我凭着在机床厂学的手艺,自己修好了。

还遇到过一次劫道的。

三个小混混,拿着刀,让我把货交出来。

我抄起车里的铁棍,眼睛都红了。

“谁敢动我的货,我跟他拼了!”

他们可能被我那副不要命的架势吓到了,骂骂咧咧地走了。

第六天,我终于到了广州。

我按照地址,找到了梁老板的店铺。

当我满身泥污,把完好无损的货物交给他时,他愣住了。

他绕着我的三轮车,走了一圈,又检查了一遍货物。

“兄弟,你……你真是个人才!”

他不仅付了运费,还多给了我二百块钱。

“以后,我所有的货,都交给你运!”

我拿着那笔钱,手都在抖。

那是我挣来的第一桶金。

回程的路上,我给林-岚买了一条当时最时髦的红裙子。

虽然她穿不上,但我想让她看着,心里高兴。

回到家,推开门,林岚正眼巴巴地望着门口。

看到我,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我把裙子在她身上比了比:“好看吗?”

她眨了眨眼睛。

两下。

我的生意,就这么做了起来。

靠着口碑,找我运货的南方老板越来越多。

一辆三轮车,很快就不够用了。

我咬咬牙,跟亲戚朋友借了一圈,凑钱买了一辆二手的解放牌卡车。

我招了两个退伍兵当司机,我们三个人,没日没夜地跑。

那几年,我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路上。

每次出车前,我都会把林岚安顿好。给她准备好足够的食物和水,请邻居帮忙照看。

我会把我要去的路线,写在纸上,贴在墙上。

我会告诉她,我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不管多远,多累,到了说好的日子,我一定会出现在家门口。

有一次,我在路上遇到大雪封山,车子困在山里两天两夜。

我眼看就要超过跟林岚约定的时间了。

我急得不行,最后弃了车,在雪地里走了几十公里,搭上了一趟顺风车,才按时赶了回去。

我推开门的时候,满身风雪,像个雪人。

林岚看着我,眼泪就下来了。

她知道,我回来了。

她就安心了。

我们的日子,一点点好了起来。

我把家里重新装修了一遍,买了电视机,洗衣机。

我请了专门的保姆,二十四小时照顾林-岚。

我带她去全国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专家。

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的。

“神经损伤是不可逆的。能维持现状,就已经很好了。”

我没有放弃。

西医不行,我就找中医。

我请了一个很有名的老中医,每周来家里,给林岚针灸,按摩。

风雨无阻,坚持了三年。

奇迹,没有发生。

但是林岚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她的脸上,有了血色。她的眼神,越来越亮。

她甚至,能控制着自己的手指,轻微地动一下了。

那是一个下午,阳光很好。

我正在看账本,她突然用手指,敲了敲床沿。

一下,两下。

我愣住了。

我冲过去,抓住她的手:“岚岚,你……你能动了?”

她看着我,笑了。

那是她出事以后,第一次笑。

虽然嘴角只是微微牵动了一下,但在我眼里,比世界上所有的花,都好看。

从那天起,我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陪她做康复训练。

我把她的手,放在我的手心里,教她一根一根地,练习弯曲,伸直。

她的每一丁点进步,都让我欣喜若狂。

生意越做越大。

我成立了自己的运输公司。

从一台解放,到十台,二十台。

我从筒子楼,搬进了市区的大平层。

我给林岚请了最好的医疗团队。

钱,我已经不缺了。

我成了别人口中的“陈总”。

身边,也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女人。

有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有成熟风韵的女老板。

她们或明或暗地,向我表达好感。

我的朋友也劝我:“建军,你还年轻,该再找一个了。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守着你小姨子过吧?”

我说,我这辈子,有林岚,就够了。

他们不懂。

我和林岚之间,早已经超越了亲情,爱情。

那是一种,把彼此的命,都揉进对方生命里的,相依为命。

1998年,我三十八岁。

公司已经成了我们省内最大的民营物流企业。

有一天,我的秘书告诉我,有个叫林惠的女人,想见我。

我愣了很久。

林惠。

这个名字,我已经快十年没听过了。

“让她进来吧。”我说。

门开了。

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职业套装,头发烫着过时的卷,脸上画着浓妆,但依然掩盖不住眼角的皱纹和疲惫。

我几乎认不出她了。

这就是当年那个,笑起来像月牙一样的姑娘?

“建军。”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坐吧。”我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她局促地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

“你……过得好吗?”她问。

“还行。”我言简意赅。

我们之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我……我看到报纸了。说你公司做得很大。”她没话找话。

我点点头,没接话。

“林岚……她还好吗?”她终于问到了重点。

“挺好的。”

“我想……去看看她。”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祈求。

我看着她。

我想起十年前,她摔门而出的那个晚上。

她说,林岚是她的累赘,是活人的棺材。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不想见你。”我冷冷地说。

“建军,我知道,当年是我不对。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她的眼圈红了,“我跟那个姓赵的,没过几年就离了。他嫌我生不出孩子。这些年,我一个人,过得……很不好。”

她开始哭。

“我就是想看看岚岚,跟她说声对不起。求你了,建军。”

我沉默了很久。

“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我按了内线电话,叫秘书送客。

她被秘书架出去的时候,还在哭喊着我的名字。

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

心里,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一片荒芜。

那天晚上,我回家。

保姆告诉我,林岚一天没吃饭。

我走进她的房间。

她看着我,眼睛红红的。

我叹了口气,在她床边坐下。

“她今天来找我了。”我说。

林岚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我没让她见你。”

我看着她,“你想见她吗?”

她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不想。

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以为,我会高兴。

但没有。

我只是觉得,很悲哀。

曾经那么亲密的一对姐妹,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好,以后,她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

我摸了摸她的头,“吃饭吧,今天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鱼。”

2008年,汶川地震。

我的公司,组织了十几辆卡车,满载着救灾物资,第一时间开往灾区。

我也跟着去了。

在那个满目疮痍的地方,我看到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我看到一个男人,从废墟里,刨出了他妻子的尸体,抱着她,不哭不闹,就那么坐了一天一夜。

我看到一个母亲,为了保护怀里的婴儿,自己被石板砸得血肉模糊。

在死亡面前,所有的恩怨情仇,都显得那么渺小。

从灾区回来,我大病了一场。

我躺在床上,第一次开始思考,我挣这么多钱,到底是为了什么。

给林岚最好的生活?

然后呢?

她一辈子,就要被困在那张床上,那个房间里吗?

我看着窗外的蓝天。

我想,她也想看看吧。

病好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建一个中国最好的康复中心。

不为赚钱。

只为,让像林岚这样的人,能活得更有尊严,能看到更多的阳光。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林岚。

她听完,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用她那根唯一能稍微活动的食指,在我的手心上,轻轻地,划了一下。

我问她:“你支持我?”

她眨了两下眼睛。

我的眼眶,湿了。

这个项目,遭到了公司所有股东的反对。

“陈董,这是个无底洞啊!”

“我们是物流公司,不是慈善机构!”

“您要是坚持,我们就撤资!”

我没有理会。

我卖掉了公司一部分的股份,甚至抵押了我的房产。

我把所有的钱,都投进了这个康复中心的建设里。

我亲自跑设计,跑建材,跑审批。

我请了全世界最好的医疗专家,组建团队。

我只有一个要求:所有的设计,都要以病人的舒适和尊严为第一位。

我要有最大的窗户,让阳光能照进每一个角落。

我要有最宽的走廊,方便轮椅通行。

我要有最先进的设备,给他们最好的治疗。

我还要有一个最美的花园。

我要让林岚,能坐在轮-椅上,闻到花香,听到鸟叫。

这个工程,耗时十年。

十年里,我从一个精力旺盛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

很多人说我疯了。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在还债。

还林岚的救命之恩。

也在圆我们两个人,共同的一个梦。

今天,康复中心,终于落成了。

剪彩仪式上,我讲了话。

我没有讲那些慷慨激昂的套话。

我只是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

“三十年前,我躺在地上,像一条死狗,是她,用她残破的身体,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

“今天,我站在这里,只想告诉她,也告诉所有和她一样的人。”

“你们没有被放弃。这个世界,依然爱着你们。”

台下,一片寂静。

然后,是雷鸣般的掌声。

我看到很多记者,都在擦眼泪。

我走下台,穿过人群,走向电梯。

我没有理会任何人的招呼。

我现在,只想去见一个人。

我推开三楼那间病房的门。

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满室温暖。

林岚穿着我前几天给她买的蓝色连衣裙,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上。

护工正在给她读诗。

看到我进来,护工站起来,对我笑了笑,悄悄退了出去。

我走到林岚面前,蹲下。

她也在看着我。

她的头发,也白了。

但她的眼睛,还是那么亮,像天上的星星。

我们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三十多年的风风雨雨,所有的苦难,所有的坚持,所有的相濡以沫,都在这个眼神里了。

我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温暖。

这些年,在持续的治疗下,她的手部功能,恢复了一些。

她能握住我的手了。

“岚岚。”我开口,声音有些哽咽。

“我来报恩了。”

她笑了。

嘴角微微上扬,眼角流下一滴泪。

那滴泪,落在我的手背上,滚烫。

我知道,这不是悲伤的泪,是喜悦。

她用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覆在我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像是在说:傻瓜,我们之间,哪里用得着说这些。

我笑了。

我也哭了。

我把脸,埋在她的膝上。

像一个漂泊了半生的游子,终于回到了家。

过了一会儿,我抬起头。

“走,哥带你去看咱们的花园。”

我推着她的轮椅,走出房间。

走廊很宽,很亮。

我们遇到了很多坐着轮椅的病友。他们看到我,都笑着打招呼。

“陈董好。”

我点点头:“你们好。”

林岚看着这一切,眼睛里充满了新奇和喜悦。

我们乘着观光电梯,下到一楼。

花园里,百花盛开。

蝴蝶在花丛中飞舞。

我推着她,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

“喜欢吗?”我问。

她重重地,眨了两下眼睛。

我把轮椅推到一棵桂花树下。

“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和姐,最喜欢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跳皮筋。”

她的眼神,变得悠远。

“你姐……算了,不提她了。”

我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

“建军?”

我回头。

是林惠。

她比上次见,更老了,也更憔悴了。

她看着我,又看看轮椅上的林岚,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林岚也看到了她。

她的身体,微微绷紧了。

我挡在轮椅前,看着林-惠。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看到新闻了。我……我就是想……远远地看一眼。”她的声音,像蚊子叫。

“看完了,就走吧。”我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姐……”

轮椅上,林岚突然发出一个微弱的,含混不清的音节。

我和林惠,都愣住了。

这些年,林岚的声带功能,也在慢慢恢复。她能发出一些简单的声音,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清晰过。

她看着林惠,又说了一遍。

“姐……”

林惠的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她踉跄着,想上前。

我没有动。

林岚看着我,对我,眨了一下眼睛。

我明白了。

我侧过身,让开了路。

林惠扑到轮椅前,跪了下来。

她握住林岚的手,泣不成声。

“岚岚……对不起……姐姐对不起你……”

“我对不起你和建军……我不是人……我后悔了……”

她哭得像个孩子。

林岚伸出那只还能动的手,颤抖着,放在了林惠的头顶。

她没有说话,只是那么,轻轻地抚摸着。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她们身上。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我以为,我会恨她一辈子。

但此刻,看着她花白的头发,看着她痛哭流涕的样子。

我发现,那股恨,好像已经淡了。

就像这三十多年的时光,把一块坚硬的石头,也磨平了棱角。

我转过身,悄悄地走开了。

把空间,留给这对久别重逢的姐妹。

我在花园的长椅上,坐了很久。

直到夕阳西下。

林惠走了过来,眼睛还是肿的。

“建军,谢谢你。”她在我身边坐下,声音很轻。

“不用谢我。是岚岚想见你。”

“我知道。”她低着头,“你把她照顾得很好。”

“这是我该做的。”

我们又陷入了沉默。

“他……对你好吗?”我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你说赵坤?”她自嘲地笑了笑,“他前几年,得病走了。我们没有孩子。我现在,一个人。”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呢?这些年,为什么不……再找一个?”她问。

我看着不远处,林岚的轮椅还停在桂花树下。

一个护工,正在陪她说话。

“我的心,早就满了。装不下别人了。”我淡淡地说。

林惠的身体,震了一下。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愧疚,有遗憾,或许,还有一丝不甘。

“建军,如果……如果当年……”

“没有如果。”我打断了她,“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爱也好,恨也好,都成了过往云烟。

她站起来,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保重。”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消失在花园的尽头。

心里,没有波澜。

我站起来,走向林岚。

“天凉了,我们回去吧。”

我推着她,往回走。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饿了吗?”我问。

她眨了两下眼睛。

“晚上想吃什么?”

她用手指,在我的手背上,慢慢地划着。

我感受着那微弱的,却无比清晰的笔画。

一碗,阳春面。

我笑了。

“好,哥给你做。”

回到我们的套房,我系上围裙,走进厨房。

这个套房,是我特意为我们俩留的。里面,有一个和我当年那个家,一模一样格局的厨房。

我熟练地和面,擀面,切面。

葱花切得细细的,熬一勺猪油。

水开了,下面。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就出锅了。

清汤,白面,绿色的葱花,金色的猪油。

香气,一下子就飘满了整个屋子。

我把面端到林岚面前,用勺子,舀起一勺汤,吹了吹,喂到她嘴边。

她张开嘴,喝了一口。

然后,她笑了。

眼睛弯成了月牙。

和当年,我结婚照上的林惠,一模一样。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时光的重叠。

我看到十九岁的林岚,穿着护士服,笑着把工资塞给我。

我看到二十六岁的林惠,坐在我的自行车后座上,哼着歌,裙角飞扬。

她们的脸,渐渐融合成了一张脸。

就是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眼角有了皱纹,却依然笑得那么好看的女人。

“好吃吗?”我问。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又用手指,在我手背上划着。

“家。”

我愣住了。

然后,我笑了。

是啊,家。

有她在的地方,就是家。

吃完面,我推着她到阳台上。

夜幕降临,康复中心的花园里,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

远处的城市,灯火辉煌。

“岚岚,你看,这都是我们打下的江山。”我开玩笑说。

她靠在我的肩膀上,很轻,很安心。

我知道,她都懂。

我的手机响了。

是公司高管打来的。

“陈董,有个好消息!美国那边的专家团队看了林岚小姐的病例,他们研发了一种新的神经再生技术,觉得可以试一试!”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成功率有多少?”

“他们说……有百分之十的可能,让她站起来。”

百分之十。

对别人来说,这可能微不足道。

但对我,对我们来说,这已经是天大的希望。

我挂了电话,激动得浑身发抖。

我看着林岚。

“岚岚,你听到了吗?我们……我们还有希望!”

她也听到了。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她张开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清晰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建……军……”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我把她紧紧地,紧紧地抱在怀里。

“哎,哥在。”

“哥永远都在。”

窗外,一轮明月,升了起来。

清冷的光,洒在我们身上,却无比温暖。

我知道,过去的三十年,很苦。

但未来的日子,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一定会很甜。

因为,我们就是彼此的命。

是彼此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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