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南皮村头,某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午后,一群面容黝黑的农民锄头轻轻捣进土里,突然翻出脏兮兮的骨骸。全村沸腾了——四十多年前丢失的张之洞遗骨,沉睡多年终于重现。这本不算新鲜事,可这个名字的重量,偏偏谁都不敢小瞧。
![]()
猜有多少人都不知道张之洞的石碑上只刻了六个字——晚清中兴张公墓?可又有几个不承认,他那会儿站出来,就有人撑着中国的脊梁。晚清四大名臣的旗号人人都会念,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张之洞。细细一琢磨,这四个人,气质却完全是四个样。
张家出身在贵州兴义府。官宦世家是没错,可张之洞回到南皮才14岁,第一次科举,薄薄一层汗珠,一路中秀才拿头名。再两年,乡试顺天府,又一个第一。这种捷径走得让人生疑:世上哪有这么顺的路?曾国藩不是考试三进三出,苦熬到白头才有头角的吗?张之洞不一样,每一步或许都是“踩着祖宗的福气”。这种话在民间从来都叫命好,但拾掇细节,张之洞其实比谁都能熬夜读书。
![]()
这种顺风顺水并未让他口气大到天上,反倒越走越实在。他走到探花、走进翰林,一直到改革大业的前沿。讲到底,左宗棠是拼命三郎,曾国藩是“儒雅主父”,李鸿章擅于“观风拨草”,张之洞却一直带点温和的儒生气息,下棋都慢条斯理。民间形象始终鲜明:讲理、守礼而不折腾,是不是文人脾气太足反倒添了点福相?
说起来,张之洞的才思算是家学渊源,可他应对对联那点小聪明,真会让同行干瞪眼。当年“洛阳桥,桥上荞,风吹荞动桥未动”刚出,换个人多半半天憋不出字,偏张之洞脱口而出:“鹦鹉洲,洲下舟,水使舟流洲不流。”听着就觉得顺耳。更不用说,君山的长联,读一遍能把人唬住几天。你说这种文人气,用在治理国家,是不是沾点虚?也许正因此,别人背后总是拿他的“温和”说事,觉得等闲事他只会慢慢磨。
![]()
可倘若讲到大动作,他第一个敢拍板。中法战争刚起,朝上已经乱了套,张之洞却敢廷前上疏,咬死要“抗法整边防”。最后战争还是没捞着彩头,法军却趁机伸了手。清朝大势已去,也不是他一人能拉回来,可人家私底下还真的揣着算盘。反思一番,他明白——不除旧布新,没前途。
人家说,“要想富,先修路”不是空话。芦汉铁路项目,他找人找钱,磨来磨去,终于建起京汉铁路。花了六年,到1905年通车。你说意义大不大?可惜人们只盯着他铁路大项目,偏忘了第二招:搞钢铁。汉阳铁厂,三年建成,亚洲第一,规模甩日本几条街。有人羡慕,也有人眼红。年产铁钢十万吨,拉来工人三千,有几个能做到?可中国钢铁还在一坨乱麻的时候,他已经捋顺流程。讲良心话,换当时谁上都不一定能折腾出这摊子事。
![]()
军事上,汉阳兵工厂、火药厂、针钉厂,一路铺开,把一座城市拉进近代工业的圈子。光荣?反正清朝自己都快打烂了,他却在拼命搞事。外人说他是改革先锋,不乏偏颇。其实张之洞还有学生脾气:1893年,自己搞自强学堂,外语、矿学都来。他心里有点倔,觉得只有靠文化救国才靠谱,生怕朝廷再出废柴。
私底下,张之洞那点怪脾气,没人能耐他。大年三十囊里羞涩,皮箱都拿去当铺抵银子。伙计一见张之洞皮箱,话都不需说,市场价?随便,照给200两。隔年春天又赎回来。你看,这种人叫清廉?也行。可张之洞遇上亲戚周济照顾一堆,钱全撒出去了,年底自己吧嗒嘴,“钱又净了”。这到底高级还是糊涂?
![]()
其实,张之洞这种“干事怕吃亏”的作风,有人赞有人摇头。大官不留钱,反倒让人笑。可身子骨就是硬气。谁比他低调?却只有他每年都给家里老小百姓写信、教做人。张之洞动辄自嘲,皮箱还钱的笑话,一直被当地说到今天。
到了权势风云变幻的1907年,慈禧太后头一拍案,把张、袁二人调进京。这事儿弄得张之洞一头雾水。表面是加官进爵,其实一脚就能踢到政治角斗场。太后八面玲珑,谁都留心,她嘴上没几句废话,但背后算盘珠子拨得清楚。张之洞进宫,推托带病,拖拖拉拉,生怕出什么岔子。谁敢说他胆子大?不见得。他一边探听消息,一边稳一稳自己的脚。慈禧瞄上袁世凯,不得不用张之洞来堵窟窿。满朝文武都看得明明白白。这种时候谁敢轻举妄动?
![]()
见面头一句,太后只问留学风波,张之洞想说宪政,太后应了个“哦”,就转开了。说实话,这气氛换你也得咯噔一紧。见完亲家鹿传霖,得知太后准备扶持载沣,张之洞一脑门子汗。什么“亲情”,什么大臣,其实都成了太后手里的棋。载沣平庸,被宠不无道理。张之洞自知已入局,难说一句真话。
后来加衔大学士,留个空头名。清廷对权臣的信任,一夜能翻脸。他心知肚明。被安排管学部,再过去当讲官。这些职衔不过是糖衣炮弹。谁还会相信自己能够左右大局?如果真话都不能说,官帽子戴着也只是摆设!
![]()
到了1909年,张之洞病逝。葬在南皮县,静悄悄地躺着。一位很有胆色的人高玉堂,带着一家五口守着墓园,五十年不离。闹得最凶一次,是兵匪绑树逼问——嘴紧得死,任何人问,就是死活不说。张家昔日荣耀早随风去了。说来有意思,最终挖掘张之洞墓穴的,正是他当年出钱办学帮起来的人!
棺木一开,各色金银首饰珍珠滚下来,村民一阵乱抢。两个遗体暴露荒野。两个月以后,有胆大的乡亲才偷偷把骨头移出来,就埋草丛水沟。死后如此,哪有脸比生前?说到底,作壁上观的人,后来多半也说不上几句好话。人事就是日常,恩怨随风。
![]()
接下来奇妙的是,南皮有人终于觉得,这墓总不能再任风吹雨打。2003年起,修复墓园的事情又有人插手。有人调查旧址,找老住户、问往昔,终于找回高玉堂和他的家人。这些线索断断续续,老人的话有时前后不一,一会儿说起当年铁柜,一会儿又说自己忘了埋去哪里。真实,总是夹杂着混沌,没人能完全还原。
修复小组倒不怕麻烦,找来电三轮拉高玉堂老人,细细听他讲一遍,附近村民也来凑热闹。2008到2010年,墓园重建,张公祠立起来,雕像风姿挺拔,四面八方的人来打卡,据说当地学生还愿意写作文祭奠。
![]()
其实,也有人说墓园重修、雕像肃穆这一套并不顶用,流于形式。历史里真正的张之洞,多半模糊。后人崇拜他家的诗文与道义,“仁厚遵家法”放在饮水思源、告子孙用,效果到底有限。可事实是,张之洞做事,天资固然有,但每一笔、每一次决策,固执和徘徊都存在。说他的理念是进步的,某些时刻又恨他不够果断。
这么一来一去,一个历史名臣,活成了矛盾体,家国事、天下情、民间名声,你方唱罢我登场。若问张之洞“廉洁”与“圆滑”哪个是真的,大概只能答,历史没给过标准答案。谁又保证,每个被记住名字的人,都如水晶般清澈透亮?
![]()
事到如今,张之洞墓园静默在南皮田野。一块刻着名字的石碑,一些雕像陈列过去的荣耀或污点。墓园新修,草木掩映,游人来来去去。真真假假不能全信。有人走近,有人远观。人们口中说着“张公”,可心里念的,不尽相同。
**历史只能拣几段风光挂出来,剩下的,终归成了尘埃。张之洞是平凡也是传奇,这两样全都妥帖地贴在了他的墓碑上。**
![]()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