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没拉严实,那道光跟刀子似的,直直劈在枕头上。王琴不舒服地翻了个身,胳膊下意识往旁边一伸,手心底下却不是空荡荡的床单,而是一片温热、结实的肉感。
她脑子“嗡”的一下,人彻底醒透了。
这不是她家那张一动就吱嘎乱叫的老床。空气里也没了衣柜里樟脑丸那股让人踏实的味儿,飘着的是一股子廉价香皂和隔夜烟草混在一起的陌生味道。旁边那个男人呼吸匀得很,后脑勺的头发睡得翘起来,乱蓬蓬的,像一小撮干茅草。
王琴死死盯着那撮头发,一个荒唐的念头让她浑身都僵住了:他到底姓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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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老张?不对,那是上个月相的那个,话不投机,还嫌她话多。老李?更不对了,那是介绍人的姓。她的记性像是让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怎么也转不动。
昨天下午的事儿,倒还挺清楚。公园的长椅晒得烫屁股,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手掌很大,指甲缝里还带着些黑泥,一看就是常干活的人。他说以前在厂里开大车,后来厂子黄了,现在给人家送送货。聊到他那个不怎么争气的儿子,他先是叹气,跟着又自己解劝自己似的笑了:“嗨,儿孙自有儿孙福,管不了那么多。”
就是那个笑,眼角的褶子一下子全挤到一块儿,看着有点憨,但那股子实在劲儿,是装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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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俩人找了个路边小馆子,他点了盘土豆烧牛肉,一上来就把大块的肉往她碗里夹,自己一个劲儿拿土豆下饭。王琴觉得,自己心里那扇生了锈的门,好像就这么“嘎吱”一声,被他用一块土豆给顶开了条缝儿。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二十出头,脑子一热,什么后果都顾不上了。
可现在天亮了,那股热乎劲儿一退,凉飕飕的尴尬和后怕就全冒上来了。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干这种浑事?这要是让女儿知道了,非得戳着她脑门骂她“为老不尊”。
她悄没声地把胳膊抽回来,心跳得跟揣了个兔子似的,咚咚直响。她想起前阵子听人说起李姐,跟那个老陈谈了小半年,俩人每次见面都跟对账似的,你的退休金多少,我的房子将来给哪个儿子,算来算去,那点刚冒头的小火花也给算没了,最后还是散了。可也不能学菜市场那个老王,跟完成任务似的,俩月见了九个,见谁都说还行,回过头就忘了人家长啥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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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儿,王琴心里有点发酸。人到中年,再找个伴儿,好像总免不了带着点凑合和盘算,哪还有什么纯粹的心动。可自己昨天……
她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正琢磨着是趁他没醒赶紧溜,还是硬着头皮等他睁眼,挤出一句“早上好”,旁边的人含糊地“嗯”了一声,翻了个身,正好面对着她。
他眼睛还闭着,嘴角却先翘了起来,带着点笑意,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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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琴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行吧,他姓张还是姓李,好像……也没那么要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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