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孙李凯考上重点大学那天,我从银行取了一万块钱,用红纸包得整整齐齐,亲手交给了他。
孩子激动得眼圈都红了,连声说着“谢谢外公”。
女儿张兰和女婿也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让我别这么破费。
我摆摆手,心里是真高兴。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有出息,我这把老骨头脸上也有光。
这事儿,我没打算瞒着儿子一家。
果不其然,周末的家庭聚餐上,这事儿就被我那儿媳妇刘娟,拐弯抹角地提了出来。
“爸,听说凯凯考上重点,您给了一万块的大红包啊?真是大方。”
我“嗯”了一声,夹了口菜,没多言语。
坐在我对面的孙子张阳,立刻抬起了头,嘴里嚼着排骨,含糊不清地问:“爷,真的啊?”
张阳今年也参加了高考,成绩嘛,勉强够上一个民办的大专。
我点点头。
儿媳妇刘娟立刻接话,声音不大,但屋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爸,您这可有点偏心了啊。手心手背都是肉,凯凯是您外孙,阳阳还是您亲孙子呢,这待遇可不能差太多吧?”
我儿子张伟,闷头喝着酒,没说话,但那表情,显然是默许了自己老婆的说法。
张阳放下了筷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带着一丝被同龄人比下去的不服气,和被长辈轻视的委屈。
“爷,我哥有一万,那我呢?我好歹也考上大学了。您总不能一点都不表示吧?不用一万,给一半,五千就行。”
他的语气理直气壮,仿佛那五千块钱,是我早就欠了他的。
屋子里的空气瞬间就凝固了。
女儿张兰想开口打圆场,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
我放下筷子,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我看着我的亲孙子,这个我曾经也抱在怀里、疼在心里的孩子,如今却用这样一副讨债的嘴脸对着我。
我心里那点因为外孙出息而带来的喜悦,被冲刷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我没动怒,只是平静地看着儿子一家三口,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在你姑姑家,住了十二年。”
这话一出,饭桌上,死一般的寂静。
我叫张国栋,今年七十有二。
老伴儿走得早,我一个人拉扯大一儿一女。
儿子张伟,女儿张兰。
按理说,儿子是根,女儿是客。我这把老骨头,老了自然是要跟着儿子过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六十岁那年,我从工厂退了休,拿着退休金,收拾了一个小包袱,搬进了儿子张伟家。
他们刚换了三室一厅的新房,房贷压力大,我想着我搬过去,每个月三千多的退休金交给他们两千五,自己留点零花,既能帮衬他们,也能给自己养老。
多好的盘算。
可我忘了,人心是会变的。
儿媳妇刘娟,从我搬进去的第一天起,那张脸就没真正晴过。
她倒不跟我吵,但那种无声的嫌弃,比吵闹更伤人。
我早上起得早,爱在屋里走动走动,地板被我踩得咯吱响。
刘娟就会在卧室里大声地对张伟说:“哎,这一大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跟赶集似的!”
我听见了,从此早上起来,就只敢蹑手蹑脚地待在自己那间小卧室里,等到他们都起了,才敢出来。
我有点老慢支,天一冷就咳嗽。
咳得厉害了,刘娟就在饭桌上念叨:“这天天咳,也不知道有多少细菌,阳阳还小呢,抵抗力弱,传染上怎么办?”
从此,我一想咳嗽,就死死地用手捂住嘴,冲到卫生间里,关上门,咳得撕心裂肺,眼泪都出来了,才敢停下。
我的退休金,第一个月,我主动拿了两千五给刘娟,说是伙食费。
她接过去,点了点,脸上挤出一丝笑:“爸,您太客气了。”
第二个月,我还没给,她就在饭桌上说:“哎呀,这个月物业费、水电费又涨了,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我听懂了,赶紧回屋把钱拿给她。
如此往复。
后来,她连话都懒得铺垫了,每个月一号,准时敲我房门:“爸,该交伙食费了。”
仿佛我不是她爹,而是个租客。
我在那个家里,活得像个外人。
饭桌上,永远是儿子孙子先吃,他们吃剩下的,才轮到我。
有一次,刘娟炖了锅鸡汤,香气飘满了整个屋子。
我看着张阳啃着鸡腿,张伟喝着汤,心里也馋。
轮到我盛饭时,锅里只剩下些鸡骨头和一点点清汤寡水的汤底。
刘娟客气地说:“爸,您年纪大了,吃清淡点好,这汤油,您别喝了。”
说着,就把那锅底倒进了垃圾桶。
我的心,也跟着那锅汤底,一起凉了。
最让我寒心的,是我生病那次。
那年冬天特别冷,我感冒引发了肺炎,高烧不退。
我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想喝口水。
我喊张伟,喊刘娟,没人应。
他们俩,带着孙子去参加什么亲子活动了。
家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
我挣扎着想下床,结果一头栽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绝望中,我想到了我女儿,张兰。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摸到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
电话那头,张兰一听我声音不对,立刻就急了。
“爸,您怎么了?您等着,我马上过来!”
半个小时后,张兰和女婿李军火急火燎地冲了家门,看到倒在地上的我,张兰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他们二话不说,背着我就往医院跑。
在医院里,挂号、缴费、做检查,全是女儿女婿忙前忙后。
张兰给我擦汗,喂我喝水,李军跑上跑下,没有半句怨言。
我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看着女儿憔悴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我给儿子张伟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背景音很嘈杂,有音乐,有孩子的笑声。
“喂,爸,啥事啊?”
“我……我住院了,肺炎。”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张伟不耐烦的声音:“住院了?严重吗?我这……我这正陪阳阳玩呢,走不开啊。您让张兰先照顾着,我晚点……晚点再过去看你。”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手抖得厉害。
那一刻,我彻底明白了。
在这个儿子心里,我这个爹,还不如他儿子的一场游戏重要。
张兰看我脸色不对,拿过电话一看,气得浑身发抖。
她当即就要给张伟打过去理论,被我拦住了。
“算了,兰儿,别打了。他忙。”
我说出“他忙”两个字的时候,心像被刀子剜一样疼。
我在医院住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张伟和刘娟,总共就来了两次。
第一次,是第二天晚上,提着一袋苹果,待了不到十分钟就走了,说是“阳阳一个人在家不放心”。
第二次,是我出院前一天,来问我医药费花了多少,医保报销了多少。
当他们听说大部分费用都是张兰垫付的,只是象征性地掏出五百块钱,硬塞给张兰,说:“我们这个月手头也紧,这点你先拿着,剩下的以后再说。”
张兰把钱甩了回去。
“哥,这钱你们留着给阳阳报补习班吧!爸的医药费,我出得起!”
兄妹俩不欢而散。
我出院那天,是张兰和李军来接的我。
车没开回张伟家。
张兰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我,语气坚定。
“爸,别回我哥那儿了,跟我住吧。”
我犹豫了:“你那房子小,我去了不方便。”
张兰家是个老旧的两室一厅,确实不大。
女婿李军却抢着说:“爸,您说啥呢!方便,怎么不方便?您跟我们住,我和张兰住一间,凯凯住一间,客厅给您隔个小间出来,比啥都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我看着女婿诚恳的脸,眼眶一热。
那天,我没有再回那个冷冰冰的“新房”。
我跟着女儿,住进了她那个虽然不大,但却充满暖意的家。
这一住,就是十二年。
十二年,四千三百八十天。
我刚搬过去的时候,张伟和刘娟还假惺惺地来看过我两次。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指责张兰不懂事,把爹从儿子家接走,让他在外面被人戳脊梁骨。
张兰一句话就把他们怼了回去:“我哥要是真孝顺,我何必多此一举?爸在我这,吃得暖穿得暖,心里舒坦,比什么都强!”
他们自觉理亏,后来也就不怎么来了。
逢年过节,会打个电话,问候一声,仅此而已。
倒是他们的儿子,我的亲孙子张阳,被他们教得很好。
每次打电话,都会在旁边大声喊:“爷,你啥时候回来啊?我想你了!”
起初,我听着还挺感动。
后来我才明白,他们是想用孩子来绑住我,让我记着,我还有个亲孙子,这套老房子,将来总归是他的。
在女儿家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舒心的十二年。
张兰和李军,是真拿我当亲爹待。
早上,我醒来,桌上永远有热腾腾的早饭。
晚上,他们下班回来,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说说笑笑,那才叫家。
我的房间虽然小,但被张兰收拾得干干净净,冬天的被褥,她会提前给我晒好,暖烘烘的。
我那点退休金,我想交给她,她死活不要。
“爸,您留着自己花。我们养得起您。”
女婿李军也在一旁附和:“就是,爸,您再提钱,就是看不起我们了。”
我拗不过他们,只好把钱存起来,想着将来给他们,给外孙凯凯。
凯凯这孩子,从小就跟我亲。
他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我房间,喊一声“外公”。
然后把学校里的趣事,叽里呱啦说给我听。
我教他下棋,他陪我看戏。
他知道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每次张兰做了我爱吃的菜,他都会先给我夹一筷子,说:“外公,您先吃。”
这孩子,心是热的。
十二年里,我生过几次病,每次都是张兰和李军轮流在医院陪护,没有半句怨言。
而我的儿子张伟,最多就是打个电话,问一句“好点没”,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对比之下,我的心,早就偏得没边了。
我不是圣人,我只是一颗被伤透了的心,在寻找温暖的地方取暖。
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
就这么简单。
所以,凯K考上大学,我拿出我攒了多年的积蓄,给他一万块,我心甘情愿,我觉得值。
而现在,我的亲孙子,那个十二年来对我几乎不闻不问的孩子,却理直气壮地向我讨要“公平”。
我的心,又冷了下去。
饭桌上的寂静,被刘娟尖锐的声音打破了。
“爸,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在姑姑家住了十二年?说得好像我们虐待您了一样!”
她开始扮演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儿媳妇,眼圈说红就红。
“当年是您自己要搬去跟小姑子住的,我们拦都拦不住。您在我们家住的时候,我们哪点对不起您了?好吃好喝地供着,您倒好,一声不吭就走了,现在还拿这话来戳我们的心窝子!”
我冷笑一声。
“好吃好喝?”
我看着张伟,“你来说说,什么叫好吃好喝?是我每天吃的你们剩下的残羹冷饭,还是我生病发烧,你们带着孩子出去玩,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
张伟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
“爸!陈年烂谷子的事,您提它干什么!今天是我儿子考上大学的好日子,您非要弄得大家不开心是不是?”
他这是在威胁我,让我闭嘴。
可惜,我已经不是十二年前那个在他们家小心翼翼、忍气吞声的老头子了。
“好日子?”我提高了音量,“你儿子考上个大专是好日子,我外孙考上重点大学就不是好日子了?我给我外孙一万块,是我自己的钱,我乐意!你们凭什么眼红?凭什么来质问我?”
“就凭我是您亲孙子!”
张阳也站了起来,梗着脖子,满脸通红。
“爷,您别忘了,我才是跟您一个姓的!李凯,他姓李!他以后是别人家的人!我才是给您养老送终,给您摔盆打幡的!您把钱给一个外人,不给我,您就是偏心!”
“养老送终?”
我听到这四个字,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笑出声来。
“好,好一个养老送终!我问你,张阳,这十二年,你来看过我几次?除了过年被你爸妈押着过来,给我磕个头,拿个压岁钱就跑,你还记不记得有我这个爷爷?”
“我问你,我住院的时候,你在哪?我在你姑姑家过生日的时候,你在哪?我平时给你打电话,问你学习怎么样,你除了‘嗯’、‘啊’、‘还行’,还跟我多说过一个字吗?”
“你管生你养你的父母叫爸妈,管悉心教导你的老师叫老师,那你凭什么管我叫一声‘爷’?就凭血缘吗?就凭那点你根本没放在心上的关系,就想来分我的钱?”
我一连串的发问,像连珠炮一样,打得张阳节节败退,脸色由红转白。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刘娟见儿子被我说得哑口无言,立刻冲了上来,护在儿子身前。
“爸!您怎么能这么说孩子!他学习忙,哪有时间天天去看您!再说了,您住在小姑子家,我们去看您,他们家人方便吗?我们也是怕给他们添麻烦!”
这话说得真是滴水不漏,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得一干二净。
“添麻烦?”一直没说话的女儿张兰,终于忍不住了,她站起来,眼睛通红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和嫂子。
“嫂子,你说这话亏不亏心?我家的门,什么时候对你们关过?是你们自己不来!爸在我们家住了十二年,你们除了那几个不得不来的年节,主动上门看过爸几次?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你们每次来,提点水果,坐不到十分钟,话里话外就是问爸什么时候搬回去住。你们是惦记爸吗?你们是惦记爸那套老房子!”
张兰的话,像一把尖刀,直接戳破了他们虚伪的面具。
张伟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恼羞成怒地指着张兰。
“张兰!你少在这挑拨离间!爸是我们的爸,轮不到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来指手画脚!”
“嫁出去的女儿?”张兰气笑了,“哥,在你眼里,我就是泼出去的水,是外人,对吗?所以爸生病了,我可以去照顾,因为我是女儿,应该的。爸的财产,我不能沾,因为我是外人,没资格。天底下有你这么算计自己亲妹妹的吗?”
“你……”张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眼看就要吵得不可开交,我猛地一拍桌子。
“都给我住口!”
我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看向我。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跟他们吵,没有意义。
今天,我必须把话说清楚,把账算明白。
我看着张伟和刘娟,眼神冷得像冰。
“你们不是觉得我偏心吗?不是觉得不公平吗?好,今天,我们就来算一笔账。”
“我,张国栋,退休金一个月三千五。在你们家住的那一年,我每个月给你们两千五,一年下来,是三万块。我没找你们要过一分钱的养老费,反倒贴了三万块给你们,对不对?”
张伟和刘娟的脸色变了,他们没想到我会算旧账,算得这么清楚。
“我搬到张兰家,住了十二年。这十二年,我一分钱伙食费没给过。我们就按最低标准算,一个人一个月吃饭、水电,算五百块,不算多吧?”
“一年就是六千。十二年,是多少钱?七万二!”
“这还只是最基本的。我生病住院,前前后后几次,医药费、营养费,全是张兰和李军掏的,加起来没有两万也有一万五。这笔钱,你们掏过一分吗?”
“还有,这十二年,他们夫妻俩对我的照顾,陪伴,这些精神上的东西,怎么算?是不是一文不值?”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在他们心上。
“七万二的伙食费,加一万五的医药费,里里外外将近九万块!这还不算人情!我给凯凯一万块,用的是我自己的养老金,是我从牙缝里省下来的钱!跟你给张兰的这笔‘养老债’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你们呢?你们为我付出过什么?除了给我提供了一个睡觉的房间,让我看了一年的冷脸,你们还做过什么?你们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谈公平?”
我的一番话,让整个屋子落针可闻。
张伟和刘娟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几个耳光。
他们想反驳,却找不到任何理由。
因为我说的,句句是实话,字字是事实。
张阳站在一旁,彻底傻了眼。
他从小听着父母的灌输,一直以为爷爷就是偏心姑姑一家,以为爷爷的钱天生就该是他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背后,还有这样一笔沉甸甸的账。
沉默了许久,刘娟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开始撒泼打滚,这是她的惯用伎俩。
“爸啊!您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啊!我们是没兰兰会说话,会讨您欢心,可我们心里也是有您的啊!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以后改还不行吗?可阳阳是您唯一的亲孙子啊!您不能这么伤孩子的心啊!”
她一边哭,一边给张伟使眼色。
张伟立刻会意,态度软了下来,走过来想扶我。
“爸,您别生气了,都是我们不好。刘娟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您别跟她一般见识。阳阳也是不懂事,被我们惯坏了。您消消气,消消气。”
他们这是想用怀柔政策,把这事儿糊弄过去。
可惜,我不会再上当了。
我甩开张伟的手,冷冷地看着他们。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我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
“你们不是想要公平吗?我给你们。”
我从口袋里,慢慢地掏出一张纸,拍在桌子上。
那是一份房产证的复印件。
“这套老房子,是我和你妈留下的,房本上,是我一个人的名字。”
张伟和刘娟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们以为,我要把房子给他们,作为补偿。
我看着他们贪婪的嘴脸,心中只觉得恶心。
“我咨询过律师了。按照法律,你们作为子女,对我负有赡养义务。这十二年,你们的义务,基本没有尽到。而张兰,超额尽到了她的义务。”
“所以,我决定了。”
我顿了顿,看着他们因为紧张而扭曲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套房子,将来我会通过合法的方式,留给张兰。”
“轰!”
我的话,像一颗炸雷,在张伟和刘娟的耳边炸响。
刘娟的哭声戛然而止,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失声尖叫:“什么?爸!您疯了!您要把房子给一个外嫁的女儿?!”
张伟也彻底失控了,他冲到我面前,双眼赤红,面目狰狞。
“爸!您不能这么做!我是您儿子!这房子就该是我的!您凭什么给张兰?!”
“凭什么?”我缓缓地站起身,身高明明比他矮了一头,气势却完全压倒了他。
“就凭我住在她家的那四千三百八十个日日夜夜!就凭我生病时,她端到我床前的那一碗碗热粥!就凭凯凯见到我,会真心实意地喊我一声‘外公’,而不是像某些人一样,只惦记着我兜里的钱和我这套房子!”
“你们想要钱,想要房子,可以。把我这十二年,欠张兰的,全都还上。你们做得到吗?”
我直视着张伟的眼睛。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
愤怒、不甘、羞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看起来像一头困兽。
“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指着我,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张国栋,你够狠!为了一个外人,你连亲儿子、亲孙子都不要了!行,这房子你爱给谁给谁!从今天起,我没你这个爹!你以后是死是活,都别来找我!”
说完,他拽起还在发愣的刘娟和张阳,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砰!”
巨大的关门声,震得整个屋子都仿佛晃了一下。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张兰和李军赶紧围了过来,张兰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爸,您这是何苦呢?为了我,跟哥闹成这样……”
我拍了拍她的手,脸上露出了十二年来,最轻松的一个笑容。
“傻孩子,不为你。是为了我自己。”
“这口气,我憋了十二年了。今天说出来,痛快。”
是的,痛快。
虽然也心痛。
毕竟,一个是我的亲儿子,一个是我的亲孙子。
血脉亲情,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但是,当亲情被无尽的索取和算计所绑架,当温暖被冷漠和嫌弃所取代,这样的亲情,不要也罢。
我不是在赌气。
我是真的想明白了。
人老了,求的不是万贯家财,而是一份心安,一份体面。
谁让我心安,谁给我体面,我的心,我的钱,我的所有,就给谁。
这,才是我张国栋,最大的公平。
门外,隐约还能听到刘娟不甘心的咒骂声,和张伟气急败坏的咆哮。
我知道,这件事,还没完。
他们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或许,接下来会有无尽的争吵、纠缠,甚至是法庭上的对峙。
但我不怕。
我看着身边为我担忧的女儿女婿,看着手机里外孙发来的感谢信息。
我心里清楚,我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我拿出手机,翻出之前咨询过的律师的电话。
是时候,立一份正式的遗嘱了。
我要用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告诉所有人,我的晚年,由谁负责,我的身后事,由谁做主。
我的财产,又将归谁所有。
至于那个被我“抛弃”的儿子和孙子,就让他们用未来的时间,去慢慢想明白一个道理吧。
亲情,从来不是一张可以无限透支的银行卡。
当你把里面的情分都消耗殆尽的时候,剩下的,便只有冷冰冰的账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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