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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一母亲过度宠爱儿子,竟同意儿子的无理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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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最终决定,把那张存着我大半辈子积蓄的银行卡递到儿子王强面前,而不是房产证的时候,我心里那块压了三十多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那一刻,他脸上错愕和不解的表情,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过去三十年的人生。

从他呱呱坠地到娶妻生子,我的人生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围着他一个人旋转。我以为把全世界最好的都捧到他面前,就是爱。我以为我的无条件退让和满足,能为他铺就一条坦途。

直到他为了那套敞亮的新房,和儿媳一起站在我面前,理直气壮地让我卖掉这间我和他爸一砖一瓦盖起来的老屋时,我才在巨大的震惊和心痛中惊觉,我那自以为是的爱,可能养出了一只永远也学不会自己觅食的雏鸟。

故事,要从那个飘着槐花香的初夏午后说起。

第1章 老屋,面香,还有 unspoken 的期待

五月的太原,午后的阳光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暖意,透过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叶子缝隙,洒在我的手臂上,暖洋洋的。我正坐在小马扎上,择着刚从菜地里掐来的豆角。豆角很嫩,指甲轻轻一掐,就“啵”地一声断开,溢出清新的草木汁液。

这栋带院子的老平房,是我和老伴王建国结婚第二年,俩人从牙缝里省钱,又求着亲戚朋友搭把手,一砖一瓦盖起来的。建国走得早,一晃十多年了,这屋子,这院子,就成了我唯一的念想。院墙上爬满了牵牛花,墙角种着几株月季,还有一小片被我伺候得油光水滑的菜地。

“妈,我跟小丽今晚回来吃饭啊,你多做点排骨,小丽念叨好几天了。”

电话里,儿子王强的声音带着一丝撒娇的熟稔。我赶紧放下手里的豆角,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哎,好,知道啦。早就给你们炖上了,小火咕嘟着呢,保准烂糊。你们下班就直接过来。”

挂了电话,我心里那点因为安静而泛起的空落感,瞬间被填满了。王强是我唯一的儿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和指望。从他小时候起,我就没让他吃过一点苦。他要天上的月亮,我恨不得搭个梯子去给他摘。他爸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就说了一句:“玉珍,强强就交给你了,别让他受委屈。”

我记了一辈子,也做了一辈子。

王强大学毕业,留在了市里一家还算不错的国企。谈恋爱,结婚,对象是他的同事孙丽,一个挺精明也挺漂亮的城市姑娘。为了他们的婚事,我拿出了所有的积蓄,又跟亲戚借了一圈,给他们在市中心付了套两居室的首付。我觉得,只要儿子过得好,我怎么样都行。

婚后,小两口每个周末都会回来吃饭,这几乎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每次他们回来,都像过年一样。我提前一天就开始张罗,买菜、炖肉、和面。王强最爱吃我做的手擀面,他说外面的面条吃起来都像嚼蜡,只有我做的,才有“家”的味道。

为了这句话,我这双本该享清福的手,在面粉和案板之间,又揉搓了无数个日夜。

傍晚时分,厨房里已经飘出了浓郁的肉香。排骨炖得汤汁浓稠,土豆绵软,旁边锅里蒸着我特意做的槐花麦饭,灶上还温着一锅小米粥。我正准备开始擀面,王强和孙丽就开门进来了。

“妈,香死我了!”王强一进门,就跟小时候一样,把公文包随手一扔,凑到厨房门口深吸一口气。

“就知道你这个馋猫鼻子灵。”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心里却甜丝丝的。

孙丽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一盒包装精美的点心。“妈,这是给您买的稻香村,您尝尝。”她笑着说,脸上带着客气而标准的微笑。

“哎呀,又乱花钱。家里什么都有,下次可不许了。”我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高兴的。孙丽这个儿媳,虽然有时候我觉得她心思多了点,但面上的礼数总是周全的。她不像我,一辈子跟土地、跟工厂打交道,她懂得人情世故,会说话,会打扮。王强娶了她,我总觉得是儿子的福气。

饭桌上,我一个劲儿地给王强和孙丽夹菜。

“强强,多吃点排骨,看你最近都瘦了。”

“小丽,你尝尝这个,槐花可是今年的头一茬,嫩着呢。”

小两口吃得津津有味,王强连吃了三大碗米饭,看得我心满意足。我觉得,这就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了——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吃着我亲手做的饭菜,满屋子都是温暖的烟火气。

吃完饭,王强去院子里溜达消食,我收拾碗筷,孙丽破天荒地跟了进来,说要帮我洗碗。

“妈,您歇着吧,我来。”她卷起袖子,打开了水龙头。

我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快出去坐着看电视,这儿油腻,别弄脏了你的好衣服。”

孙丽没动,一边不甚熟练地搓着盘子,一边状似无意地开了口:“妈,您这院子真好,又大又清净。就是……离我们那儿太远了点,每次回来,路上都得一个多小时。”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没多想,只当是儿媳妇随口抱怨一句,便笑着说:“是远了点,你们工作忙,以后不用非得每个周末都跑回来,打个电话就行。”

孙丽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我看不懂的东西。她顿了顿,才说:“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们想离您近一点。”

这话让我心里一暖。我笑着拍拍她的手:“有这份心就够了。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不用总惦记我这个老婆子。”

孙丽摇摇头,表情认真了起来:“妈,我是说真的。而且……我,我可能怀孕了。”

“什么?”我手里的抹布“啪”地一声掉进了水池里,惊喜瞬间冲上了头顶,“真的?几个月了?去医院查了吗?”

“刚用试纸测的,还没去医院。不过八九不离十。”孙丽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羞涩的笑意。

我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抓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地说“太好了,太好了”。王家的香火,终于要续上了。

可紧接着,孙丽的话,却像一盆冷水,从我头顶浇了下来。

她擦干手,扶着我坐到厨房门口的小凳子上,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妈,您也知道,我们现在那套房子,才八十多平。以后有了孩子,我爸妈肯定也要过来帮忙,到时候根本住不下。而且,小区环境也一般,离好点的幼儿园、小学都远。”

我点点头,这些都是事实。我有些不解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所以……”孙丽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跟王强商量了很久。我们想……在南边那个新开发的区,换一套大点的房子,一百四十平的,带学区。这样,孩子一出生,就能有最好的环境。”

我当然赞成,忙不迭地说:“好事啊!这是天大的好事!你们看好了就买,钱不够的话,妈这里还有几万块的养老钱,都拿去!”

孙丽却摇了摇头,她看着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妈,那边的房价,首付至少要一百二十万。我们俩的积蓄,加上您那点钱,还差得远呢。我跟王强想的是……能不能把您这套老房子,给卖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厨房里水龙头没关紧,水滴“滴答,滴答”地落在不锈钢水池里,声音在突然安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看着孙丽,她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和规划,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理所当然的期待。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2章 一碗凉了的清汤面

孙丽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激起了千层浪。我愣在那里,半天没缓过神来。卖掉老屋?这个我住了大半辈子,充满了我和老伴回忆的地方?这个念头,我连想都不敢想。

“妈?您怎么了?”孙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试探和紧张。

我这才回过神,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摆了摆手:“没……没什么。就是,太突然了。这房子……是你们的根啊。”

“妈,都什么年代了,还根不根的。”孙丽的语气稍微有些急切,她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跟我分析一笔生意,“您想啊,您这房子地段是不错,又是平房带院子,现在政策好,拆迁或者卖掉,少说也能有个两百来万。我们拿一百二十万付了首付,剩下的钱,您自己留着养老,或者给我们装修新房,怎么都好。等我们搬了新家,就把您接过去住。大房子,有暖气,有电梯,不比您守着这旧房子强?”

她描绘的蓝图很美好,但我听着,心里却一阵阵发冷。她的话里,有对未来的规划,有对利益的计算,唯独没有对这栋老屋的一丝留恋。在她眼里,这栋承载了我半生悲欢的房子,只是一个可以变现的数字。

“这事……是王强的意思?”我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声音有些发颤。我宁愿相信这是儿媳妇一个人的主意,我的儿子,我一手带大的儿子,不会这么想。

孙丽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肯定地点了点头:“当然了,我们俩早就商量好了。王强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为了您未来的孙子着想。他不好意思跟您开口,才让我先探探您的口风。”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这时候,王强从院子里走了进来,他看见我们俩在厨房门口僵持着,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他走过来,很自然地搂住我的肩膀:“妈,跟小丽聊什么呢?”

我看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不忍或者愧疚,但是没有。他只是像往常一样,眼神里带着对我的依赖和亲近,仿佛刚才孙丽说的那些话,都与他无关。

“王强,”我开口,声音干涩,“小丽说,你们想卖了这房子?”

王强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孙丽,孙丽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他这才转过头,避开我的目光,含糊地“嗯”了一声。

“妈,您别多心。”他扶着我,让我坐回客厅的沙发上,自己则蹲在我面前,仰着头看我,就像他小时候做错了事,想求我原谅一样,“我们也是没办法。现在养个孩子多花钱啊,得给他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环境。我们现在那房子,实在是太小了。您想想,将来孩子出生了,总不能让他挤在那么个小地方吧?”

他开始一条条地跟我说他们的难处,说同事家的孩子都上什么样的高档幼儿园,说那个新小区的配套设施有多好,说孙丽怀孕了情绪不稳定,不能让她受委屈。

他说了很多,每一句都像一把软刀子,扎在我的心上。他的话里话外,都是“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好像我如果不同意,就是那个自私自利,不为子孙后代着想的恶人。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这张我看了三十多年的脸,此刻却显得那么陌生。他还是我的儿子,可他好像已经不再是那个会因为我生病而急得掉眼泪,会把学校里发的唯一一个苹果带回家给我吃的小男孩了。

孙丽见状,也坐到我身边,柔声劝道:“妈,您别生气。我们把您接过去,天天都能陪着您,您想吃什么,我们给您买。新家有保姆间,您住着也舒服。这老房子,夏天热冬天冷的,上个厕所还得跑去院子,多不方便啊。”

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和,把所有的话都说尽了。我被他们堵得哑口无言,心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

那天晚上,我做的手擀面,他们谁都没吃。王强说晚饭吃得太撑,孙丽说孕妇晚上不能吃太多碳水。那一大碗冒着热气的清汤面,就那么孤零零地放在桌子上,直到热气散尽,汤水冰凉。

送他们出门的时候,王强又拉着我的手,轻声说:“妈,您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不逼您,但这事儿……对我们真的很重要。”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看着他们的车尾灯消失在胡同口,我转身回到空无一人的屋子里,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悲凉,瞬间将我淹没。

我走到饭桌前,看着那碗已经凉透了的面条。面条在汤里泡得有些发胀,葱花也蔫了。我端起来,默默地吃了一口。面条是凉的,汤也是凉的,一直凉到了我的心底。

我突然想起老伴临走前,也是这样一个晚上。他躺在床上,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紧紧攥着我的手,眼睛一直看着屋顶的房梁。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告诉我,这是我们的家,是我们的根,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守好。

我捂着嘴,眼泪无声地滑落,滴进那碗冰冷的面汤里。

一边是亡夫的嘱托和自己半生的回忆,一边是儿子和未出世的孙子的未来。我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怎么选,都是错,怎么选,都心如刀割。

第3章 墙角的旧相册与褪色的承诺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是丢了魂一样。择菜的时候会对着豆角发呆,扫地的时候会看着院子里的老槐树出神。王强和孙丽没有再打电话来催,但他们的沉默,像一种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我心上。

我知道,他们是在等我一个答复。

我开始失眠,一闭上眼,就是老伴王建国的脸。我想起我们刚结婚那会儿,住在一个大杂院里,十几户人家共用一个厨房一个厕所。那时候我们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

后来,我们分到了这块地。那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地,我和建国,还有几个要好的工友,每天下班就往这儿跑。我们自己学着画图纸,自己去砖厂拉砖,自己和水泥。我一个女人,也跟着筛沙子、搬砖头,手上磨出的血泡破了,缠上布条继续干。

建国心疼我,总说:“玉珍,你歇着去,这些是男人干的活。”

我总是笑着回他:“给你盖家,我心里高兴,不累。”

房子盖好的那天,我们俩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看着四面还没刷白的墙,高兴得又哭又笑。建国抱着我,在我耳边说:“玉珍,辛苦你了。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我们要在这里,生儿育女,白头到老。”

他的话,我还记着。可他,却先走了。

他走后,王强成了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我把所有的爱和精力都倾注在了儿子身上。他上学,我每天五点起床做早饭;他工作,我怕他吃不好,隔三差五就给他送饭;他结婚,我掏空家底给他买房。我觉得,我为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

可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为了自己的新家,来拆掉我们的老家。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鬼使神差地搬出床底下的一个旧木箱。箱子上了锁,钥匙我挂在脖子上,贴身放着。这是建国的遗物,里面都是些他生前珍视的东西。

打开箱子,一股樟脑丸和旧纸张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有他得过的劳动模范奖状,有他年轻时戴过的手表,还有一本厚厚的相册。

我戴上老花镜,一页一页地翻看。相册里,有我们年轻时的黑白合影,照片上的我们,笑得青涩又灿烂。有王强刚出生时,像个小猴子一样被建国抱在怀里的照片。还有王强上小学,戴着红领巾,站在校门口,被我们俩夹在中间,笑得缺了门牙的照片。

每一张照片,都发生在这栋老屋里,或者就在院子的老槐树下。

翻到最后一页,是一张我们一家三口在院子里的合影。那是建国去世前一年的夏天拍的。照片上,他已经很瘦了,但精神还不错。他搂着我的肩,王强站在我们前面,手里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笑得一脸阳光。

照片的背面,是建国用钢笔写的两行字,字迹已经有些褪色,但依然清晰:

“家和万事兴。守好这个家。”

我的眼泪,瞬间就模糊了视线。建国,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儿子,现在要卖掉这个家了。我该怎么办?我是该守着你留下的念想,还是该成全儿子的未来?

我抱着相册,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坐了很久,直到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我决定找王强谈谈。我要告诉他,这栋房子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给他打了电话,让他一个人回来一趟,别带孙丽。王强在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

第二天,他回来了。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做一大桌子菜,只是简单地煮了碗面。

他坐在我对面,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我把那本旧相册推到他面前,打开,指着那张我们一家三口的合影。

“强强,你还记得这张照片吗?”

他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记得。我考上大学那年,爸最高兴了。”

“你爸临走前,一直念叨着这个家。”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他说,这是我们的根。人不能没有根。”

王强的眼神有些躲闪,他端起面碗,大口地吃了一口面,似乎想用咀嚼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妈,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怎么会忘了爸呢?可是……时代不一样了。现在的人,讲究的是往前看。守着过去,是过不好现在的。”

“往前看,就是要卖掉过去吗?”我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一些,“这不只是一栋房子,强强!这里有你爸的汗水,有你从小到大的脚印!你小时候发高烧,你爸背着你在院子里一圈一圈地走,盼着天亮。你第一次骑自行车,就是在这院子里,摔了多少跤,你忘了吗?墙上还有你小时候量身高画的线,你忘了吗?”

我越说越激动,指着屋子里的每一件旧家具,每一处熟悉的角落,试图唤醒他的记忆。

王强放下了筷子,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烦躁。

“妈,您说的这些,我都记得。可是记得又怎么样呢?记忆能当饭吃吗?能换成学区房吗?能让我儿子上最好的学校吗?”他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小丽的压力也很大,她家里人也催我们。她同事,她朋友,谁家不是住着一百好几十平的大房子?就我们,还挤在那个小两居里。她跟着我,我不能让她受委屈。”

“所以,就该让受委屈吗?”我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愣住了。

这是我第一次,对他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话。

王强也愣住了,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受伤。屋子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我们母子俩,第一次这样对峙着。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我们之间隔着一条很深很深的鸿沟。这条鸿沟,不是用爱就能填平的。

第4章 温情的绑架与第一次的反抗

那次不欢而散后,我们母子之间陷入了长久的冷战。王强不再每个周末回来,只是偶尔打个电话,公式化地问候两句,绝口不提房子的事。孙丽更是连电话都没有一个。

我知道,他们是在用这种方式,向我施压。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我为儿子的冷漠感到心寒;另一方面,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又会忍不住自我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太固执,太自私了?为了自己的一点念想,耽误了孙子的前程?

这种自我折磨,让我备受煎熬。

转眼到了七月,天气越来越热。一天下午,我正在院子里给菜浇水,接到了孙丽的电话。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但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喜悦。

“妈,我跟王强在医院呢。B超做出来了,是个男孩。”

我心里一紧,所有的不快和隔阂,瞬间被这个消息冲淡了。我连忙问:“你怎么样?孩子好不好?”

“都挺好的。医生说孕酮有点低,让卧床休息。”孙丽顿了顿,接着说,“妈,王强想让您过来一趟,我们有些事,想当面跟您商量。”

我没有丝毫犹豫,放下水管,换了身衣服就出了门。到了医院,王强正在病房外焦急地踱步。看到我,他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疲惫和一丝讨好。

“妈,您来了。”

我看着他眼下的黑眼圈,心里一软,所有的气都消了。“小丽怎么样?让我看看。”

病房里,孙丽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看到我,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我赶紧按住她:“快躺好,别动。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大事,就是让我多休息。”孙丽对我笑了笑,那个笑容里,带着一种让我无法拒绝的柔软。

王强搬了把椅子让我坐下,然后他和我,一人一边,坐在孙丽的病床旁。

“妈,”王强先开了口,他握住孙丽的手,又看了看我,表情无比诚恳,“您看,现在孩子也有了,是个小子。我们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孙丽也接口道:“是啊,妈。医生说我这胎不太稳,以后可能要经常请假在家保胎。我这一请假,家里的收入就少了一大块。王强一个人,要还房贷,要养家,以后还要养孩子,压力太大了。”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已经猜到了他们想说什么。

果然,王强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图穷匕见:“妈,所以……老房子的事,我们不能再等了。我们必须尽快换个大房子,把我岳父岳母也接过来。不然,光靠我们俩,根本照顾不好小丽和孩子。”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恳求:“妈,我知道您舍不得。但是,您想想您的亲孙子。您忍心让他一出生,就输在起跑线上吗?您忍心看着我跟小丽,为了房子和孩子的事,天天愁得焦头烂K吗?”

这番话,就像一场精心策划好的温情绑架。他们把未出世的孙子,把他们未来的艰难处境,都摆在了我的面前。他们没有指责我,只是用一种“我们都是为了这个家”的姿态,让我自己去选择。

如果我拒绝,那我就是那个不顾大局、不心疼儿子、不疼爱孙子的冷血老人。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来。我看着孙丽苍白的脸,看着王强恳求的眼神,我几乎就要动摇了。

也许,他们说得对。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守着一栋空房子,守着一些回忆,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一想到老伴临终前的眼神,一想到这栋房子里我们共同度过的岁月,我的心就刀割一样地疼。那不是一堆砖头,那是我生命的根啊。

我沉默了很久,久到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轻微的“滴滴”声。

王强和孙丽都紧张地看着我,等着我的宣判。

我抬起头,迎上儿子的目光。这一次,我没有躲闪。我看到他眼底深处的急切和理所当然,那是一种被我从小惯出来的,认为我的一切都应该为他服务的理所当然。

一股从未有过的疲惫和悲哀涌上心头。我意识到,如果我今天退了这一步,那么以后,我将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直到我失去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包括尊严。

我缓缓地,但却异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行。”

我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感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王强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一样。“妈,您说什么?”

孙丽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她眼中的柔软和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和冰冷。

“我说,不行。”我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这房子,是我的,也是你爸留下的。我不能卖。”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对我的儿子说“不”。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第5章 “妈,你要是这样,就别怪我们了”

我的拒绝像一颗引爆的炸弹,彻底炸毁了病房里伪装出来的温情。

王强的嘴唇哆嗦着,他看着我,眼神从震惊,到不解,最后变成了愤怒。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大,带倒了旁边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巨响。

“为什么?!”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引得隔壁病床的病人纷纷侧目,“妈,你到底在想什么?那套破房子就那么重要吗?比你的亲孙子还重要?!”

“王强,你小点声!”孙丽拉了他一下,但她的脸色同样难看。她坐起身,靠在床头,冷冷地看着我:“妈,我们真的没想到您会是这个态度。我们以为,您是最疼王强,最盼着我们过得好的人。”

“我疼他,所以我不能害他。”我看着情绪激动的儿子,心里虽然痛,但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醒,“王强,你已经三十岁了,是个男人了,马上就要当爸爸了。你不能总指望着我,指望着卖老人的房子去过你的好日子。你想要的生活,得靠你自己去挣!”

“我怎么没挣?!”王强梗着脖子,眼睛都红了,“我天天加班,累死累活,一个月才挣多少钱?太原的房价有多高您知道吗?我靠自己,猴年马月才能买得起大房子?您有现成的资源为什么不能帮帮我?我们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不是一个人无条件地索取,另一个人无条件地奉献!”我站起身,直视着他,“我养你小,但我不能养你老。你爸走得早,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我吃了多少苦,你都忘了吗?我把你养大成人,给你娶媳妇,给你付了第一套房子的首付,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套老房子,是我的底线,是我的养老保障,谁也别想打它的主意。”

这些话,在我心里憋了太久了。说出来的那一刻,我感觉既痛快,又悲凉。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需要跟我的亲生儿子,如此这般地“明算账”。

“养老保障?”孙丽冷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讥讽,“妈,我们不是说了吗?把您接过去跟我们一起住,我们给您养老。您守着这破房子,一个人孤零零的,那才叫没人管。”

“跟你住?”我转头看着她,“住在哪?住在我卖了房子给你们买的新家里?然后呢?每天看你们的脸色生活?帮你带孩子,做家务,当一个免费的保姆?小丽,妈还没老糊涂。住在自己家里,我腰杆是直的;住在你们家,我就得矮一头。”

我的话,显然说中了她的心事。孙丽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王强看到妻子受了“委屈”,更是火冒三丈。他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好,好,妈,您真是说得好。说到底,您就是自私!就是只想着您自己!您根本没把我们当成一家人!”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最后的通牒,一字一句地说道:“妈,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您要是同意卖房,我们还是一家人,您还是我妈,是孩子的亲奶奶。您要是非守着那破房子不放……那您就自己一个人守着过去吧。以后,我们就当没您这个妈!”

“王强!”我厉声喝道,心脏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疼得我眼前发黑。

这是我的儿子啊,我用尽一生去爱的儿子,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孙丽没有劝阻,只是默默地躺在床上,把脸转向了另一边,用沉默表达了她的支持。

王强说完那句绝情的话,似乎也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他不再看我,只是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看着他,这个我最熟悉的陌生人,突然觉得无比的疲惫。我不想再争吵,也不想再解释。三十年的爱,如果最终只能换来这样的威胁和逼迫,那多说一句,都是多余的。

我默默地拿起我的布包,转身,一步一步地向病房外走去。我的背挺得笔直,但我知道,我的心,已经碎了。

走到门口,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平静地说:“王强,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你好自为之。”

说完,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没有传来一句挽留。

医院的走廊很长,很白,白得刺眼。我走在其中,感觉自己像一个游魂。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大门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当我用钥匙打开家门,看到熟悉的院子,熟悉的屋子时,我再也撑不住了,靠着门框,缓缓地滑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我的天,塌了。

第6章 一张银行卡与最后的母爱

和儿子彻底决裂后的日子,是灰色的。

老屋里静得可怕,除了墙上老座钟“滴答”的声响,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我不再盼着周末,不再天不亮就去菜市场。厨房里的那袋白面,很久都没有动过。

我瘦了,也沉默了。邻居张婶好几次在院子门口碰到我,都关切地问:“玉珍姐,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强强他们怎么好久没回来了?”

我每次都只能强笑着说:“孩子们忙。”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被掏空了。

我时常会坐在院子里,看着那棵老槐树发呆。我想起王强小时候,最喜欢爬这棵树,我总是在树下紧张地喊着,让他小心点。如今,树还在,那个让我牵挂的人,却用最伤人的方式,斩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系。

他真的说到做到。一个月,两个月,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条信息。我仿佛被他从生命里彻底抹去了。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拿起手机,翻出他的号码,但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按下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求饶吗?妥协吗?我做不到。

心痛之余,一种奇怪的感觉却在慢慢滋生。那是一种……解脱感。

三十多年了,我第一次不用再为另一个人的人生负责。我不用再担心他有没有吃好穿暖,不用再为他的前途操心,不用再为他的家庭琐事烦恼。我的生活,突然之间,只属于我自己了。

我开始尝试着为自己而活。我把院子里的菜地打理得更好了,种上了各种各igen的蔬菜。我开始跟着社区里的老姐妹们一起去公园跳广场舞,一开始还觉得别扭,后来也慢慢找到了乐趣。我还翻出了以前的缝纫机,给自己做了两身新衣服。

日子,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熬。只是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对儿子的思念和担忧,还是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将我淹没。

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孙丽的胎还稳吗?他一个人养家,压力是不是真的很大?他有没有后悔说过那些绝情的话?

秋天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是孙丽的母亲打来的。她在电话里的语气很客气,但带着一丝藏不住的优越感。

“亲家母啊,我是小丽的妈妈。我们家小丽啊,下个月就要生了,生孩子可是大事。我跟她爸商量了,准备把我们那套小房子卖了,凑钱帮孩子们换个大的。您看……您这边,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我握着电话,心里一片冰凉。原来,他们并没有放弃。在我这里碰了壁,他们就转向了亲家。

“这是你们的家事,你们自己决定就好。”我淡淡地回了一句。

“话不能这么说啊。”亲家母的声音拔高了一些,“王强也是您的儿子啊。我们当父母的,不都是为了孩子好吗?我们家就小丽一个女儿,我们不帮她帮谁?您就王强一个儿子,难道您真的忍心看着他们受苦?”

我没有再跟她争辩,只是平静地挂了电话。

但我知道,我必须要做个了断了。这样纠缠下去,对谁都是一种折磨。

我去了银行,把我所有的定期存款都取了出来,一共是二十万。这是我这些年省吃俭用,还有老伴留下的一些抚恤金,我原本打算留着给自己养老,或者应付突发的疾病。

我把钱装在一个信封里,然后又从抽屉里拿出了房产证。红色的本子,因为年头久了,边角已经有些磨损。

我拿着这两样东西,在客厅里坐了一整夜。

天亮的时候,我做出了决定。

我给王强发了条信息,让他来家里一趟,我一个人。

他回得很快,只有一个字:“好。”

那天下午,他来了。几个月不见,他瘦了,也憔悴了,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神里满是疲惫。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心里针扎似的疼。

他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只是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我们母子俩,相对无言。

我把他让进屋,他也只是站在玄关,没有往里走。

我没有多说废话,直接把手里的信封和房产证,一起递到他面前。

“选一个吧。”我说。

王强愣住了,他看着我手里的两样东西,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不解。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想去拿那个红色的房产证。

我的心,在那一刻,沉到了谷底。

然而,他的手在离房产证只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复杂。他看到了我眼中的失望和悲伤吗?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时间仿佛静止了。

许久,他缓缓地,收回了手。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从我手中,拿走了那个装着钱的信封。

他的手指,在碰到信封的那一刻,微微颤抖。

我看着他,心里那块压了许久的石头,终于在这一刻,轰然落地。

我没有赢,也没有输。我只是,看清了一些东西。

“这里面是二十万。”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是我全部的积蓄。你拿去,加上你岳父岳母的钱,应该够你们付首付了。以后,你们的路,要自己走。”

王强紧紧地捏着那个信封,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至于这套房子,”我把房产证收回来,放回口袋里,拍了拍,“这是我的家,也是我的退路。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它就姓刘,不姓王。”

说完,我转身,不想让他看到我眼里的泪光。

“妈……”

身后传来他带着浓重鼻音的,一声哽咽的呼唤。

我没有回头。

“走吧。”我说,“回去好好照顾小丽,准备当爸爸了,要有个当爸爸的样子。”

身后传来了开门,又关门的声音。

屋子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走到窗前,看到王强走出院子,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胡同口站了很久。他佝偻着背,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我看到他抬起手,狠狠地抹了一把脸。

最终,他还是走了。

我拿出兜里的房产证,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烫金的字。

老伴,我守住了我们的家。

我不知道我的决定是对是错,我只知道,这是我作为一个母亲,能给儿子的,最后,也是最沉重的一份爱。

这份爱,不是予取予求的溺爱,而是逼他成长,让他独立的爱。

第77章 槐花又开,面香依旧

生活在王强拿走那笔钱后,似乎真的翻开了新的一页。

我听说,他们很快就用那笔钱,加上孙丽父母卖房的钱,在南城买了一套大房子。孙丽顺利地生下了一个男孩,我的孙子。

他们没有通知我,没有给我报喜。这些消息,都是我从邻居张婶和一些老街坊的闲言碎语中听来的。他们说,王强两口子现在可风光了,住着新房,开着新车,孩子也白白胖胖的。

每次听到这些,我心里都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失落,有酸楚,但更多的,是一种平静。我知道,那条路,是他们自己选的。

我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跳广场舞,上老年大学的书法班,还跟着社区服务队,去给孤寡老人送温暖。我的世界,不再只有那个小小的院子和厨房,它变得开阔了起来。

我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她们的故事各不相同,但聊起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听得多了,我心里那点委屈,也渐渐释然了。养儿育女,本就是一场渐行渐远的修行。父母能做的,就是在他需要的时候扶一把,然后在他能够独立行走时,得体地退出。

只是,偶尔路过婴儿用品店,看到那些柔软的小衣服小鞋子,我的心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抽痛一下。那毕竟是我的亲孙子,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转眼,又是一年春天。院子里的老槐树,又开出了一串串洁白的槐花,香气弥漫了整个小院。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正在院子里侍弄我的菜地,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我以为是张婶又来给我送她自己蒸的馒头,头也没抬地说:“门没锁,进来吧。”

脚步声在身后停住了。我等了半天,没听到声音,疑惑地直起身,转过头。

门口站着的,是王强。

他一个人来的,手里提着一个果篮,显得局促不安。他比上次见面时,看着精神了一些,但眉宇间依然带着一丝化不开的疲惫。

我们母子俩,隔着半个院子的距离,默默地对望着。

还是他先开了口,声音沙哑:“妈。”

我没应声,只是看着他。

他把果篮放在石桌上,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他走到我面前,看着我脚边的菜地,轻声说:“您种的西红柿,长得真好。”

我低下头,继续拔着地里的杂草,淡淡地说:“有空,就长得好。”

他又沉默了。

院子里只有风吹过槐树叶子的“沙沙”声。

“妈,”他终于鼓足了勇气,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我对不起您。”

我的手顿住了。

“搬了新家,一切都挺好的。房子很大,很亮堂。可是……我总觉得,那不是家。”他蹲下来,帮我一起拔草,眼睛却红了,“小丽的爸妈跟我们住在一起,挺好的,帮了我们很多忙。但是,每天下班回去,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没有您做的饭香,也没有……也没有家的感觉。”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妈,我错了。我不该跟您说那些混账话。我这段时间,天天都在想,我是怎么变成那个样子的。是我没本事,没担当,还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您身上。我……我不是个东西。”

他说着,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我心里一惊,赶紧抓住他的手。“你这是干什么!”

他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妈,您打我吧,您骂我吧。我只要一想到您一个人住在这儿,我这心里就堵得慌。我晚上都睡不着觉。”

我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样子,心里那道结了冰的墙,终于开始融化了。我叹了口气,用粗糙的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傻孩子,哭什么。都当爹的人了。”

那天,我给他做了一碗手擀面。还是那个味道,清汤,卧一个荷包蛋,撒一把葱花。

他吃得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掉眼泪,把面汤都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面,他告诉我,他和孙丽也经常吵架。生活压力大,育儿观念不同,还有两边老人的问题,让他们焦头烂额。他这才明白,一个家的维系,远不是一套大房子那么简单。

“小丽她……她也知道错了。”王强犹豫着说,“她让我跟您说声对不起。她说,等孩子再大点,就带他来看您。”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原谅,也没有说不原谅。有些伤害,造成了就是造成了,但血缘亲情,是斩不断的。

从那以后,王强又开始在每个周末回来看我。有时候他一个人,有时候带着孙丽和孩子。

第一次见到孙子,他已经快一岁了,长得虎头虎脑,很像王强小时候。他怯生生地躲在孙丽怀里,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

孙丽抱着孩子,站在我面前,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妈,对不起。”

我从她手里接过孩子,小家伙很沉,软软的一团,身上带着奶香味。我抱着他,感觉自己空了很久的心,瞬间被填满了。

我笑了笑,对孙丽说:“进屋吧,外面风大。”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但又有什么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王强不再是那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儿子了,他回来会主动帮我干活,修整院子,换灯泡。孙丽也变了,不再是那个只懂得计算的精明媳妇,她会坐下来,陪我聊家常,跟我请教怎么带孩子。

他们依然住在南城的大房子里,为了生活奔波。我依然守着我的老屋,过着我平静安宁的日子。我们之间,有了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

一个寻常的午后,我坐在院子里,看着王强在教已经会走路的孙子,辨认我种的那些蔬菜。阳光透过槐树叶,洒在他们身上,一片金黄。

我突然明白了。爱,不是占有,也不是牺牲,而是在彼此尊重的基础上,各自成长。我守住了我的老屋,不是守住了一份固执,而是守住了一个母亲的底线和尊严。而王强,也终于在那场剧烈的冲突之后,学会了作为一个儿子、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应该承担的责任。

槐花又开了,面香依旧。

我知道,这个家,经历了风雨,但它的根,还在。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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