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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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清明,当代诗人,第三条道路诗派主推手。获中国网络诗歌20年创作奖,《成都商报》头条诗人奖,2011、2013中国十佳诗人称号(网选)。《香港文艺》编委,香港文学艺术研究院研究员。曾在《诗刊》《钟山》《萌芽》《清明》《星星》《作家》《诗选刊》《四川文学》《红岩》《上海文学》《北京文学》《诗潮》《诗林》《扬子江》《延河》《黄河》《作品》《诗歌月刊》《飞天》《安徽文学》《山东文学》《时代文学》《草原》《山花》等数十家刊物发表大量诗歌,出版作品集4部,作品入选全国数十家权威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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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镜:人与动物的成人寓言
——读衣水小说集《午夜猿人》
作者:庞清明
当我展开新锐作家衣水的小说集《午夜猿人》(线装书局,2024年1月),仿佛进入了一所交织着现实、梦想与科幻的动物园,一种立交式的多维度的动物园,奇妙之处在于,这所动物园把最高级动物“人”放进去,从而才具有真正的丰富的“动物性”,建构了动物园的完整性。而将写实与虚构,梦幻与臆想有机结合起来,使衣水的小说具有充沛的活力与魔幻般的魅惑,进而激发了强烈的可读性与求新的欲望,成就人与动物的成人寓言。
《午夜猿人》收录了39篇小说30多种动物,可谓动物俱乐部,包括黄建牛、鱼、宠物猫、喜鹊、羊、白狐、麻雀、蚂蚁、长尾鹊、鹦鹉、画眉、猫头鹰、白天鹅等等,行走其间仿佛开启了梦游之旅,或欢呼、或雀跃、或反刍、或周旋,或垂泪,作家就像木偶戏后面的主人,摆弄手中的几根线,就能让这些动物活脱起来,并与作家一起演绎了人与动物的不了情,绘就了人与动物的镜像与反镜像。
读《午夜猿人》一书,我读出了天真浪漫的成人寓言,读出了荒诞离奇的社会百态,读出了一身汗与一把心酸泪。衣水构思故事的能力超前而强大,借助诡谲的诗意描画、电影蒙太奇手法和纯粹的童话式寓言,仿佛借助键盘的敲击激活了所有动物的天性与灵气,把人置于与动物的语境与场域,实现人与动物的互为镜像,互相携手,互相成就。
衣水的小说与他的诗歌可谓双联合璧,完美演绎了他的“性感美学”“梦幻诗学”“物像人学”的三维空间:生动地展示事物的形态、情节的脉络、情感的升华;在想象与现实间以梦为鞭,天马行空;人与动物相互嵌入、彼此审视,进而体察时代的变迁。
《黄犍牛的眼泪》,站在黄犍牛的角度,以细腻的笔法书写、反衬一位抽劣质烟、从乡下来到城市发展的中年男人——也就是曾经的放牛娃衣水自己的人生起伏与情感变化,故事以通晓人畜两界的通灵者乌鸦作为媒介,写出了黄犍牛的肥硕温顺、困惑愤怒以及最后被肢解的悲惨命运,而我却无能为力,甚至还间接地成了凶手:吃牛肉喝牛汤。黄犍牛的悲剧是一种昭示,折射了在温情的外表下人性的复杂与残忍。黄犍牛的眼泪是作家忏悔的泪,滴在心中的血。与人类相依为命的黄犍牛,承载着农耕文明的黄犍牛,本是人类的福星,但依然逃脱不了被宰杀的命,是何等的荒诞与不堪。
《午夜猿人》描写发生在午夜的火车上的人与事,是对城市万家灯火的瞭望与遐想以及自我的反思与逼问。火车作为一个流动的载体,与午夜的城市一样,吞进吐出各色各样的人,发生在火车上的故事,精彩而不具有恒在性,因为彼此都是过客,回首的一瞥,会心的一笑,岁月的擦痕,火车看起来既是起点,又是人生的在途,还是人生的终点,但其实什么也不是,更多的像台湾诗人郑愁予笔下“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交错即命运。火车、城市、灯火、午夜、猿与人,把这些堆放在一起,仿佛儿童时代玩积木游戏或旋转的万花筒般的世界,由猿到人是否遵循达尔文的进化论?由人到猿的沉沦是否导向人性的异化?一切皆不言而喻。“我”漩涡般身陷其中,被引诱,被吸食,被肢解,不能自拔,纠结、彷徨、痛苦。
《钻进地铁的羊》,以美国诗人庞德那首脍炙人口的诗歌《在地铁车站》为背景,在郝思奇与流浪汉的对视与打量中,产生一种富贵人生与乞讨生活的心理落差,带来求取复富贵、趋利避害或避之唯恐不及之类的震撼。地铁口是城市的一个缩影,这里晃荡着劳碌的都市通勤族,在命运的眷顾下,或运程改写,或一飞冲天,但也偶尔穿插着被命运遗忘的衣衫褴褛的流浪汉。钻进地铁的羊也许或变成一只狼,反之亦然。这就是衣水式的隐喻。
《第一百零一只麻雀》,作家原本要去赏荷的,一场高雅的活动却被麻雀会议和踢石头吸引、搅合,并对自己的判断产生错觉,仿佛变成一只麻雀,成为第一百零一只:麻雀以形式主义的开会为目的,仿佛开会就能实现自我价值,尽管绝大部分会议都仅仅基于吵闹或扯皮,根本没任何目的……
《第四十七只蚂蚁》,虚构的郭小橹想要一根美丽的长尾羽,这让我十分难堪与纠结,因为索取一根长尾羽必将伤害一只长尾雀,但为得到一根长尾羽,郭小橹仗着是我虚构的人物,甚至要解除与人的婚约,而嫁给一只能帮她获得长尾羽的公猴,这实在有违伦理与作家写作的初衷。作家感觉自己被塑造的人物狠狠地奚落与教训了,好比一片伟大的小说被焚毁。当然,与《第四十七只蚂蚁》异曲同工之妙的还有小说《第五只长尾鹊》。
《第二十二只鹦鹉》,作家杜撰了一位叫白小冷的角色,他与“我”均是一家公司的拓制员,但白小冷却跳槽成了自由的鸟儿,而我依然循着旧例干着枯燥没有创造力的工作,我仿佛一位囚徒,由此展开对白小冷的大胆联想:开始担心白小冷是否会成为桥洞下的无家可归者,并生出一丝怜悯与同情,后又觉得白小冷若通过努力并在命运的垂青之下成为飞黄腾达的成功人士,那是多么令人羡慕和嫉妒啊。但事实是作家把白小冷塑造成了后者,摇身一变成为某集团公司董事长,旗下拥有众多的子公司,白小冷找到“我”,破格提拔“我”为子公司总经理,开始我还激动不已,但搜索到我仅仅为子公司“文件拓制科”的小科长而不是总经理时,“我”心理防线崩溃了。尽管作家拥有虚构大权和“命运使者”的身份,但又不得不在现实与虚构的双重打击下接受命运的安排与嘲弄,因为在虚构的集团公司里,“我”本来就业绩平平,毫无效益,只能胜任文件拓制这份工。“我”心生愤懑但也必须隐忍着,唯有在虚构的故事里再次发挥伟大的想象,让自己虚构的小说成为畅销书。
《属羊的人》换了一种笔法,“我”属羊,本应与温顺和善的羊同病相怜,但一旦作为一位食客,“我”就成为食物链的顶端,不得不吃羊,并且吃得滋滋有味。“我”开始虽然有所顾忌,但同伴在耳边不断灌输一些“以羊为敌”“欲加之罪”的话术,“我”辈洗脑了,而“我”自己也在寻找吃羊的冠冕堂皇的缘由,仇恨便不知不觉在心里扎根,先前的恶心与不忍烟消云散,吃羊也就吃得理直气壮了:羊蹄在梦境中刨坏麦苗,“我”就在现实中吃掉羊蹄。看似荒诞却是难以违逆的悖谬。
正如先锋小说大家马原认为的那样,“衣水的小说具有奇异的想象力,阅读成为全新的成人历险之旅,一条充满变数和惊喜的不归路”。或如作家李霞所言,“小说挖掘出了不一样的具有异质的故事景观”。我在读《午夜猿人》时,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且生发心心相惜之感(我也写有组诗《神兽或动物志》)。但衣水绝不仅仅在写动物,他的以动物编号命名的小说,其实是在讲诉一个又一个寓言,他在恳请我们,站在人性的角度,从维护自由与生命的认知出发,爱惜尊敬动物,动物是有灵魂的,它们就在我们身边,是我们的邻居和亲友,与我们息息相关,我们必须善待动物,就像护卫我们的眼睛与心灵,学会与之和睦相处。
衣水小说的启示意义在于,他仅仅借助这些动物及与动物攸关的刻画与隐喻,来构筑一个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美好家园。尽管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作家必须葆有一颗纯粹的艺术良知,才能创作出反映现实生活、抵抗现实诱惑、勇往直前的独特的精品力作。衣水的小说构筑了一个语言的迷宫与通幽的秘境,唯有拨开密云愁雾,才能从万丈红尘挖掘一泓清泉,从汹涌物欲中觅得一处芳华美景。
衣水在写作手法上可谓创意繁多,刷新了读者对小说的认知,那便是作家是创作的主体,可以任意塑造各种角色,但反过来又被笔底的角色置换成客体,听凭角色的召唤,被动地适应角色派定的任务,然后再反过来根据小说的情节而让角色重新被塑造,开启一场全新的旅程。形成了博尔赫斯式样的镜像,镜像的繁殖力,镜像中的镜像,反向中的镜像,梦中套着梦,梦以现实为基,现实以梦作依托,影射并打破大千世界的无限循环,从迷梦中醒来饮尽杯中酒,悟尽人间事。因此,唯有揭去动物这层脸谱,发现挖掘属于人的本质,才能让作品散发耀眼的人性主义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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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小传
衣水,青年诗人、作家、编剧,现任《中学生学习报》社副总编辑,是诗歌、散文、小说三栖作家。诗歌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选刊》《诗潮》《青海湖》《诗歌月刊》等,出版诗集《动物启示录》等。散文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散文》《中华文学》《散文百家》《阳光》等,出版散文集《猎物志》等。小说作品散见于《莽原》《湖南文学》《创作与评论》《草原》《安徽文学》《山东文学》《福建文学》《西部》《绿洲》《延河》《新疆文学》等,出版小说集《分叉的夜晚》《午夜猿人》等。此外,他的作品还涉猎传记、电影剧本、报告文学等。从事文学创作20年来,作家衣水发表作品总计300多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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