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伦比亚版图变迁：大哥伦比亚如何一步步退化成小哥伦比亚？

哥伦比亚这个名字放在南美洲地图上，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地名带着哥伦布的大名，可哥伦布本人哪怕活得久点，也没给脚下这块土地送过一粒尘土。许多网友第一次看到“哥伦比亚”这四个字，就会下意识想到咖啡、毒枭、热带雨林和骚动不断的画面。其实，要理清它的前因后果，绕不过殖民、独立、分合这些南美老生常谈，却还真少有真把细节捋一遍的。

哥伦比亚，这片以群山与海洋混杂、丛林与古城并置的土地，本没有一个统一的主心骨。西班牙人没来之前，各路印第安人自有秩序。波哥大近郊的穆伊斯卡人联盟，那边沿海的泰罗纳、泽努两大酋长国，谁都不算老大，但各有章法——种田、种棉花、做陶器、边界上讨价还价。打仗也打，但有点像各自玩各自的。但局面就怕风吹草动。

那年是1500。西班牙的船队沿海一溜烟勘察，一位巴斯蒂达斯大人和胡安·德·拉科萨手里攥着新大陆的地图。地理知识更新得慢，可掠夺的速度快得跟风似的。西班牙政府很快批准了殖民地设立计划，一帮卡斯蒂利亚人操着生涩的口音被任命去南美。刚开始是零星驻点，慢慢的才变成彻底统治。

仅仅十三年不到，1510年的安提瓜、1513年的巴拿马，有关南美第一个“稳定殖民点”的争论，是不是稳定，其实听谁说都不一样。但阿维拉这个总督名号，不容置疑是当了真，新大陆的行政系统悄然起步。

西班牙征服的步调从北往南蔓延，城市一个接一个冒出来。波哥大的建城，是1536年，靠的不是自然移民，是靠战争打掉了印第安人的骨气。穆伊斯卡联盟被打破，印第安人的领地急剧凋缩。说句难听的，印第安人那时连“人”这个身份都悬了，很多人最后成了“农奴”，活着但已经很难叫“自由”。那一刀下去，多数部落直接消失。

其实，最初哥伦比亚的“归属”是归在大陆省，不是个独立单位，管理得也松。后来分属秘鲁总督辖区。直到1718年法国波旁王朝指挥下，分了一块新地，成立新格拉纳达总督区，波哥大做了首府，这才慢慢有点现代国家雏形。但不管划几次圈，殖民地的身份都没啥可说的。西班牙在这里的制度，粗暴到令人发指。

他们先是推行“委托监护”制度，说白了就是“替天行道”，剥夺印第安人和黑人劳动成果，然后又搞“劳役分配”，说成养老其实是榨干每一滴血汗。所有人都被严厉分成等次——印第安人、黑人最卑贱，土生白人优越于他们，却依然被当欧式白人歧视。这根分裂的线，后来成了哥伦比亚反抗根源。

1810年前后，西班牙和拿破仑闹得不可开交。欧洲大乱，南美独立运动兴起。这时，新格拉纳达成了革命中心，一场“谁是主人”的争斗慢慢展开——其实一开始“主人”还是欧洲人决定的，自己说了不算。

说到独立，就绕不开玻利瓦尔。这人性格极端，不服管。1811年他劝米兰达回委内瑞拉带头搞独立。新格拉纳达那边的“爱国派”也趁机闹事。可是各色人等的矛盾被忽略了——黑人、印欧混血儿始终不被真心接纳。贵族内部还内斗，不服玻利瓦尔，地震又把加拉加斯撕了个口子，西班牙借机派兵全线反击。

结果，米兰达死得窝囊，玻利瓦尔逃命。这期间新格拉纳达自己还为组建什么模式天天吵，既要联邦制，又怕自己的权力让中央抢了。玻利瓦尔看不下去，第一步提出集权，这不是拉平差距，而是怕一打就散。

1813年，他打回加拉加斯，靠勇猛和理想拧在一起。共和国刚立起来，就毁在内耗——给奴隶自由的事又拖着不办，牛仔利益遭损，上下里外全得罪。1814年拿破仑挂了，西班牙本部全力反攻，玻利瓦尔再度失败。多图南逃，队伍都没了。每次他败走，都是一地鸡毛。

更蹊跷的是，节节败退的玻利瓦尔只信惊奇的自信。他去了海地，承诺奴隶自由后拿到了支持。换降的路线，从大海绕到奥里诺科河三角洲，终于打进腹地。安格斯图拉成了大本营，第三共和国重建。他兑现承诺，奴隶自由，高原牛仔这回成了靠山。英国雇佣军、贷款接连到位，外部环境一转风向。

1819年，他打出奇兵，翻越安第斯，波耶卡一仗打垮西班牙，重新进驻波哥大。隔两年又挥师委内瑞拉，在卡拉波波收掉西班牙主力的老命。最戏剧性的地方，是新格拉纳达和委内瑞拉合并，取名“哥伦比亚”，史称大哥伦比亚共和国。玻利瓦尔当总统，可没一天轻松。

1822年往南，玻利瓦尔与圣马丁握手，继续打秘鲁，还顺手推进基多、巴拿马独立。那几年内，版图比现在的阿根廷还大，号称南美国内最广阔。可是越大越难管，这是规律。

中央集权和联邦制就是不对付。手下桑坦德的理念跟玻利瓦尔根本不一致。高原牛仔帕埃斯挑头说独裁，号召大家散了吧。玻利瓦尔拿出了辞职这一招，但毫无用处。1830年玻利瓦尔死时，国家已经分散。厄瓜多尔、委内瑞拉先后独立，原先轰轰烈烈的大哥伦比亚共和国只剩下点点残影，不足十年就灭了灯。

大哥伦比亚一散，国家改称新格拉纳达共和国。这个名字一换，中央集权还是盘根错节。讽刺在于首任总统桑坦德，出身联邦派，结果以独裁起家，怎么走都不太对劲。考迪罗制度更方便，谁手里有枪谁说话，政权更迭频繁，一场大戏刚收场，另一场就开锣。

新格拉纳达时期，形成保守党和自由党对立。保守党挺天主教、庄园主、军队，连奴隶制度都不放；而自由党趁乱反对一切旧权威，崇尚联邦制和工商业的发展。两派谁也说服不了谁。

1840年，巴拿马开始有意见了，跟了哥伦比亚这么久一点好处没捞着，领袖埃雷拉甚至带头闹独立。不过很快就兵败，全巴拿马短暂脱离，几个月就重新被压回去了。名字一改再改。格拉纳达邦联、哥伦比亚合众国、哥伦比亚共和国，半年一变、不带眨眼。内战像野草一样反复燃起，搞得大家分不清联盟还是分家。

19世纪五六十年代，自由党短暂得势，大手一挥砍了教会特权，宗教世俗化。这些变革太急，导致局部几乎各过各的，独立武装遍地，中央政府权威像空气一样虚无，各自安好，甚至没法说服州长们共进午餐。

巴拿马问题到了1881年爆发了。法国修运河拖了太久，巴拿马人怒火中烧，觉得哥伦比亚中央是摆设。美国插手，只说保护侨民，实则要夺运河权力。1885年，美国军队在巴拿马登陆，哥伦比亚还没反应过来，美国人已成了局中人。

接着，努涅斯上台，直接废除旧宪法，刀子割去自由派权力，集权压到底。国家机器、军队、警察、银行全归一处，所有反抗声音被封死，有点极端却有效。1886年，一纸文件宣布“哥伦比亚共和国”名正言顺。

接下来，一样不安宁。努涅斯一去世，自由主义者马上“复活”，没几年就闹起千日战争，结局挺惨，死了十万人。协议谈成，中央维持共和政体。但人口和经济都元气大伤，分离势力重新得势。法国挖烂尾的巴拿马运河，美国眼里就是香饽饽。租借一事又鸡飞狗跳，最后哥伦比亚拒绝，美国翻脸，干脆支持巴拿马独立，自己派兵封锁，对哥伦比亚来说无可奈何。1903年，巴拿马正式脱离，第一时间获美国承认。哥伦比亚不承认也得认，至今运河事务再与哥伦比亚无关，做梦都后悔。

不顺的事还没完。刚送走巴拿马，巴西又嗅到机会。在1907年动手，搞定东南大片产橡胶地带，逼哥伦比亚立碑画界，资源转手分毫不差。和巴西的恩怨刚停，厄瓜多尔、秘鲁的边界又斗起来，三方拧成一团，问题一拖到1922年，西班牙女王才仲裁告罄。实际上一半地盘让出去了，秘鲁不服气还闹了一阵，最后莱蒂西亚地区归属哥伦比亚，国联仲裁才算作数。

哥伦比亚的疆界，所以从一个空想的“大哥伦比亚”，最后缩成现今的一百一十四万平方公里。表面上是一场历史悲剧，其实真要横向比一比，无数民族、内战、外患、反反复复，颠三倒四换来如今局面，有人说是制度的败笔，也有人觉得这本身注定如此。大哥伦比亚原本就是东拼西凑，没交通也没共识，只有硝烟和对立。玻利瓦尔到死都没能扭转，各州只凭拳头说话，口号喊得再响，最后还是解体。自由与保守的矛盾，无解，结果只剩分裂、灾厄与苦涩。

至今哥伦比亚依旧在追问，自己的出路在哪里？也许历史本没有答案，走过这一遭，世界给了它新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