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四川大巴山区的女人,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十七岁时,被人贩子弄来苏北,像牲口一样,以四千元的价格,卖给了一个比我大十七岁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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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被人贩子拐来的,还有其它七八个姐妹,散落在周围的十几个村庄里,她们先后相继出逃,大部分逃离了虎口,回到了故乡或到大城市打工去了,只有我,还有为数不多的两三人,自觉自愿留在了男方家,生了娃,一心一意过起了日子。
我跟的这个矮矬黑瘦叫玉柱的男人,与他一只眼睛有毛病的母亲一起生活,虽家境贫寒,可心地是善良的。虽母子也是看管着我,怕我跑掉,可从来没怎么难为我。
他们知道我们四川人喜欢吃大米,就专门高价买来专为我食用,会做木工的玉柱还在外边挣到钱后,悉数交给他的母亲,并嘱让她领我赶赶四集散散心,以免我远离故土思念家乡,自然也购一些时令的衣服鞋袜,和一些稀罕的水果点心什么的供我享用。
婆婆总是善意地对我说:“孩子,我们也是没办法才这样做的,你实在觉得委屈,你还小,就给我们生个一儿半女,别让我们绝了后,断了香火,再去找个称心的男人,我们也不会拦着你。”我知道这是婆婆见我不愿与他儿子同房,委婉地做我的思想工作。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终于被他们母子感动,两年后,便生下了我的儿子根生。不用赘述,一家人的高兴劲溢于言表。
此时,我才二十岁,丈夫玉柱已是三十七岁的人了。五年后,婆婆弥留之际,紧拉着我们一家三口的手,面带微笑却已说不出一句话,可我与丈夫明白,老人这是表示她死也瞑目了,让我们一家三口好好地往前奔,好好过日子。
在我儿子十七岁那年,我的在镇上干木工活的丈夫突然感到身体不适,后在县医院查出了肺癌,他倔犟的连常规用药也没拿,马上回到了干活的工地,一个阶段过去,直至昏倒在干活现场,才被工友们送回家来。
苏醒后的他,把经年攒下的三万积蓄交到我手里,有气无力地说:“我得了要命的病,怕来日不多,这些钱你收好,拜托你务必把根生抚养成人,我九泉之下也就安心了。”已是泪如泉涌的我,这才知道丈夫得了肺癌这不治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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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了孩子和我,一分钱也没用在自己的病上,苦累一生,才五十多岁就这样走了,让我不由地心如刀绞肝肠寸断。虽然我们之间没多少感情,可他是孩子的父亲,这些年来对我们母子的体贴、照顾、关怀,是令我难以忘怀的。
丈夫走后,我本想无论如何要把儿子培养成材,可他实在不是读书的料,连个高中也没考上,也就只能去镇上的建筑队搬砖。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我作为一个才三十几岁的妇人,村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时不时地骚扰我,没办法的我只好把家里的几亩地转租出去,到镇上租了房子,跟儿子住在一起,我还在一个拉链厂找了份工作。
就这样,我们母子一干就是十年,省吃俭用在镇上也买上了自己的房子,这期间,儿子也找了个叫小玉的女朋友,于前年春节前举行了婚礼,儿媳又于去年的一月十五日,生下一个取名琪琪的大胖儿子。这天大的喜事,让我们一家高兴了很长一段时间。
琪琪六个月大时,儿子的建筑公司在徐州承揽了大工程,要干至少三四年,他不放心我们娘三个在家,就在徐州租个房子,把我们都带了过去。
儿媳在一家服装厂找了份工作,我在家看着孩子,做着饭。晚上他们到家逗弄着可爱的儿子,吃着我准备的可口饭菜,真是其乐融融好不快活。
可这种欢乐时光仅维持了四个月,就因我的疏忽大意,一场飞来的横祸,将我们一家推入了泥沼无法自拔。
去年的十一月二十日下午五点左右,十个月的孙子琪琪驾着学步车在房间里玩,我用豆浆机煮上了豆浆,又在厨房的灶台上忙活着炒菜,准备一家人的晚饭。
突然,身后传来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叫声,我马上关掉噪音极大的油烟机,待回头看时,我惊呆了,发现豆浆机里滚烫的豆浆全部洒在了孩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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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愕的兀自大呼小叫着,手忙脚乱的把学步车里的孙子抱起,迅即又扯下他的衣裤,发现孩子的胸膛、肚子、大腿、双脚已被烫脱皮,冷风一吹,孩子痛得扯着嗓子大哭大嚎。
待我抱着他疯了似的来到社区医院时,孩子再无叫唤的力气,已奄奄一息昏迷过去。医生只做了简单处理不敢收收留,嘱我们赶紧送大医院治疗。
紧急送到徐州人民医院,经医生检查,琪琪烫伤面积高达百分之三十九。怕造成感染,马上将孩子送入了重症监护室。
我一屁股蹲在重监室的门外,用手抽打着自己的脸颊,心里懊悔着自己的疏忽大意,给孩子造成这样大的伤害而嚎啕大哭。
至今我也不明白,平时从未坐学步车进过厨房的孙子,是怎么通过厨房狭窄的门槛,而将放在矮桌上的豆浆机弄倒的。这也许就是鬼使神差吧。
这时,闻讯赶来的儿子儿媳,把我从冰冷的地板上扶起,儿子边拭着我的泪水,边劝慰着我说:“妈,你不要太自责,事情已经发生,重要的是想尽办法,不惜代价把孩子救过来才是。”
可这又谈何容易啊,琪琪在重监室四十六天,光医药费就在去十九万元。出重监室后,四个月内进行三次手术,每次费用都在二万元以上。
这些治疗,让这个一岁不到的孩子受尽了折磨,他不仅要承受术后多种后遗症的困扰,还要天天穿压力衣、压力手套,防止瘢痕增生畸形。
根据医疗方案,孩子在未来几年,还要做植皮整形,双乳头重建和激光治疗。在此治疗除了还需四五十万的费用外,幼小的孩子还必须承受无尽的苦痛蹂躏,同时也注定了一家人将背负巨额的债务,在漫长的往后日子里,心灵受到万般的熬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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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样的残局,一家人当然没好心情,整天为高额的负债,和下一步再去那里借贷,儿子儿媳吵得一塌糊涂,我这个始作俑者夹在中间既愧疚又无奈,只能暗自流泪。
终于为了一件小事,儿媳已无法按捺心里的焦灼和对我的怨气,斥责了我的过错,辱骂我是家里的丧门星。为此,儿子说了她几句,她借梯子下楼,兀自离开了我们回了娘家。
现在,我在医院陪护着孙子,儿子拼命的在外挣钱,可面对高额的医疗费用,自然是杯水车薪,儿子商议我把镇上的房子处理掉,我立马同意了,觉得房子卖了以后可以再买,耽搁了孩子的治疗,是无法弥补的事情。
可就在儿子回家处理房子时,几天内,突然我感到胸闷气短周身无力,更可怕的是还咯了几口鲜血。这不由让我联想到丈夫患肺癌前的症状,也是先憋气,后又咳嗽带血。
儿子卖掉了镇上的房子回来后,见我脸色憔悴,夜里憋喘得无法入眠,还不时的长时间咳嗽,在我到洗手间吐痰时,他终于发现了咯出的鲜血。儿子马上要带我去检查,我坚决地拒绝了。
我心里明白,我十有八九得的是肺癌,检查出来又能怎样,无非是治疗一段时间,钱光了人去了,可现在我家的情况,连孙子的住院费用都解决不了,哪有条件应付两个病人的治疗。
可从小与我相依为命孝顺的儿子,还是坚持要我去做检查,我说:“孩子,我的病状与你爹相同,就别浪费钱财了,把一分一毫都用在琪琪身上,让他尽快好起来,与你的老婆合了好,娘也就死而无憾了,也就是你对娘最大的孝心。”
我老实又善良的儿子跪在我的脚下,头埋在我的胸前,一边呜呜的哭泣着一边哽咽着说:“我苦命的妈妈呀,您十七岁就被拐卖,三十七岁就守了活寡,历尽艰难把我抚养成人,直到现在,您老也没过上一天像样的日子,我就是老婆不要,孩子不管,也要救我的妈妈啊!”
我擦拭着儿子的泪水,任自己的热泪尽情的汹涌澎湃,轻轻的却是坚定的不住的摇头。表示决不会动用为孙子治伤的一分钱,决不会再丝毫难为到,与我一样苦命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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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生死已无所畏惧,觉得命运不济的人,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除了自己活受罪,还要连累自己的亲人,甚至无辜的人。人间太苦了,我下辈子也不想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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