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
光绪三年深秋，湘江上飘着一艘小船，船上的男子抓着船舷，望着铜官山，眼神发愣，二十五年前，他就是在这儿，伸手拽住一个快沉进江里的官袍人，如今那人早当上了侯爵，他呢，还是个五品知州，章寿麟提笔，在宣纸上画第七幅山水，墨浓的地方，像是能听见湘江在低声叹气。
咸丰四年靖港一战，湘军败得比谁都没想到的快，曾国藩跳进湘江，亲兵们被他一声吼给愣住了，倒是幕僚章寿麟直接扑进水里，拽着湿透的官服往船上拖，情急之下喊了句湘潭大捷，这才保住命，后来安排他上快船护送曾国藩，到长沙才知道是假的，曾国藩又要寻死。
章寿麟怎么也没想到，这救命之恩后来成了他心里抹不掉的疙瘩，太平军败了，曾国藩一路高升，他却还在小官堆里打转，同治三年曾国藩封了一等毅勇侯，他刚调去泰州当知州，五年后他撂了官回乡，在铜官山画了七幅画，那幅《铜官感旧图》一传开，湘军里头的人就都懂了。
有人翻出旧账说曾国藩薄情，李元度在题词里却道出实情，章寿麟压根看不上那种拍马讨赏的路子，曾国藩要是随便封赏，反倒像把救命当买卖，左宗棠更直接，说曾国藩故意冷着这事，是怕坏了名声，要是真公开谢恩，就等于承认当年真想死，这事儿一传开，湘军统帅的威信就全没了。
章寿麟的画册收了两百多首题诗，可没人敢问一句为啥不提拔他，直到光绪三年，他停船在铜官山，江风里飘来远处学堂孩子念书的声音，他才懂了，有些事就像沉在江底的玉佩，捞上来只会碎成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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