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沈阳晚报)
转自:沈阳晚报
□张雨义
秋日的宛东大平原,天空总是特别高远,蓝得如同洗过一般,庄稼已收割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些枯黄的芦苇秆,在风中轻轻摇曳。这时候,我们这些孩子便像脱缰的野马,一头扎进那无边的田野里,去寻找属于我们的秋天。
刨红薯是最有意思的。大人们用铁耙翻开泥土,我们便蹲在一旁,眼睛紧紧盯着翻开的土块。忽然,一个红皮红薯露了出来,我们便欢呼着扑上去,小心翼翼地把它从土里拔出来。那红薯还带着泥土的芬芳,沉甸甸的,仿佛揣着整个秋天的重量。
燎毛豆更是秋日的盛事。我们偷偷从田里拔来几株毛豆,找一处僻静、空旷的田埂,把豆秆架起,拾些干草枯枝,点起火来。豆荚在火中噼噼啪啪作响,不一会儿就飘出诱人的豆香味。我们围坐在火堆旁,眼睛盯着那渐渐变黑的豆荚,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待火熄灭后,便一拥而上,虽然常常吃得满嘴黑灰,但那新鲜的豆香,至今仍萦绕在唇齿间。
烤玉米棒则需要些技巧。须得选那些还没有完全老去的玉米,剥去外皮,用笔直的树枝穿好,在火上慢慢转动。火候太过则焦黑,火候不足则生硬。我们中间有个叫铁蛋的小伙伴最擅长此道,他烤的玉米总是金黄诱人,粒粒饱满。他得意地传授秘诀:要慢火,不停地转动,耐心地等待。
说到马泡蛋,那可是秋日的珍宝。它是一种野生的麻栎树的果实,个头就像鹌鹑蛋,圆圆的,硬硬的,略带苦味,散落在田间地头。我们常常比赛谁捡得多,口袋里装得鼓鼓囊囊的,走起路来哗啦作响。这马泡蛋可以玩弹珠游戏,也可以带回家给母亲做染料。
挖田鼠也是秋天的一大乐事。小伙伴们会成群结队地在收割完的庄稼地里寻找田鼠的洞穴。当发现目标后,便挥舞起事先准备好的铁锹、小粪耙,在泥土中翻找田鼠的大本营。田鼠相当聪明,它们会把“地下交通线”建得体系庞大、纷繁复杂、上下连通,有的洞穴会绵延一二十米。多数情况下我们会一路畅通,直达田鼠储存粮食的宝库,里面储存有玉米、黄豆、绿豆、红薯等粮食。一旦挖到田鼠的“粮仓”时,小伙伴们会在田野里欢呼雀跃,因为家里的牲畜又可以改善“伙食”了。
最有趣的当属烤蛐蛐了。秋日的蛐蛐肥美,我们常常在田埂边、在苞谷秆下面捕捉它们。用草茎串起来,放在火上稍烤片刻,便成了难得的美味。有时候会把蛐蛐带回到家里,稍微清洗后,放入热锅里油炸或者煸炒。虽然大人们总说这东西不能多吃,但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我们还是偷偷地享用着这秋天的馈赠。
黄昏时分,田野上升起缕缕烟雾。那是大人们在烧荒,为来年的春耕作准备。我们坐在渠坝上,看着夕阳慢慢西沉,口袋里装着剩下的马泡蛋,手里拿着没吃完的烤玉米,说着今天的开心事,笑着彼此的狼狈模样。
如今回到家乡,那些田野大多已经变成楼宇和厂房了。小孩子们都在玩手机游戏,不再知道燎毛豆、捉蛐蛐、挖田鼠的乐趣,不再认识马泡蛋的模样。秋天的天空依然高远,但少了那些炊烟,少了那些欢笑。
那些秋天的日子,就像一个个马泡蛋,散落在记忆的田野里。我小心地捡起它们,轻轻擦去时光的尘埃,发现它们依然光亮如新。也许,这就是乡愁的味道——混合着泥土、炊烟、燎毛豆和烤蛐蛐的香味,永远萦绕在天涯游子的心头。
故乡的秋天还在,但儿时的秋天已经渐行渐远。唯有在睡梦中,我还能回到那片田野,和小伙伴们一起,在无垠的大平原上,追逐着秋天的脚步,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收获着最简单、最纯粹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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