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声音是否缠绕过你——假若当初知晓一生辛劳,悲欢离合,你是否还会毫不犹豫地翻开人间这本厚重的剧本?
巷口补鞋匠老李头,如今已年届七旬,枯瘦身躯如同深巷里一道沉默陈旧的刻痕。膝下儿孙不止一次要接他同住,每次他都摇头固执:“关了这铺子,我心里的钟也停摆了一半。”他那布满油污的角落里,悬着一只小小的黄杨木盒子,盒面已被岁月之手摩挲得温润光滑,透着一层含蓄沉静的光泽。它守护着两张褪色发旧的照片,一张是他风华正茂时与妻子朴素而温暖的合影;另一张则是他年轻的妻子独坐窗台缝补衣物的影像,午后流金阳光筛落其肩头,如金色祝福,凝固成光阴温柔的琥珀。
后来他妻子竟被痼疾侵蚀,卧于病床日渐消损。老李头每日照常守店开张,黄昏前匆匆赶去医院。有一晚灯下为老伴擦脸时,她虚声问:“一天两头奔波,你觉得……值当吗?”老人竟说不出话,唯有粗糙的手握着对方纤瘦的手,紧得微微发颤——那微弱却真实的温度还在,还能触及……窗外冬夜飘雪纷扬,那一刻是冰冷世界围拢之外,他们共享的、仅存而珍贵的暖炉一角,足以支撑他跋涉其后漫长而清冷的每一个日子。
那张泛黄的病床照片背面,竟有一行深挚的笔墨:“我早知此途布满荆棘与疼痛,但我明白是值得的。”——她清秀的字迹深嵌纸上,亦铭刻于丈夫的生命年轮里。木心先生言:“从前的日子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此一生慢,慢到足够度量一次相遇的璀璨重量,亦足以见证一场别离缓慢沉痛却毫不褪色的过程。她生命的消逝,为这“值得”二字抹上一缕痛彻心扉,却又极其珍贵的底色——这人间许多深情,恰在甘苦交织处生长。
后来小店依旧每日迎来送往,修鞋的细碎声音未曾断绝。一日有个破旧棉袄的流浪汉瑟缩着进来,只问鞋底穿孔可否随便补补?老李头接过那双浸透寒气的鞋,默默钉好,挥挥手拒了他的钱。流浪汉愣住了,又惊诧又小心地接过鞋子。那双鞋在暮色里离开了巷口,像载着一星微小火光朝寒夜深处去了。那火光映在老人眼中,他忽地笑了,低声似自语:“李白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这算不算得意时刻?”
还有一次,小店迎来一位气质优雅、略显内敛的女士,原来她二十年前来老李头这里修过鞋,那时她还是个清贫学生。这次,她递来的已是一份精心挑选、包装细心的礼物,眼中满含岁月磨洗后的温和诚挚。老人粗糙手指接过,纸盒棱角与沧桑的手纹相接,时间无声流泻——是那份朴素相助传递出的暖意,终于穿越时空隧道又落回原地,犹如生命对勤劳和善念一次朴素应答。
后来有一次雨夜,我撑伞路过他家门口,他正弯腰给一只破伞绷线,灯光柔和,雨声滴沥。老人忽然抬头,灯光里浑浊双眼显得柔和又深邃:“雨天的鞋最难补,可雨后那泥土的青气、湿润后的清新,倒也别有意趣啊。”这不起眼安守角落里的“值得”,是日常烟火里的一把细盐,为平凡日子悄悄提鲜。
是啊,人生剧本里那些真正珍贵的东西,往往扎根于最平凡朴素甚至辛苦的土壤。古人云:“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有人为了心中坚守可以无视物质清寒;有人能在一份平凡的责任中触摸幸福的实质;有人于微小助人里体验到被需要的充盈。正是这千姿百态的追寻,于艰难处开辟出一片片值得流连的花园。
当苦难裹挟我们至窒息边缘时,请停驻一下,像盲人般闭目感知——触摸心灵深处,必有某种沉静坚硬的磐石支撑你匍匐前行。这正是不朽的“值得”,是那在天际观看便决心选择的源头力量。特蕾莎修女在倾尽一生抚慰人间深痛后留下真言:“爱直至成伤,然后成为永恒。”所谓“值得”之处,终将使我们受尽磨砺的心皲裂之处沁出芬芳,伤痕深处长出坚韧枝丫。
纵然此生如野草平凡,我们的心也是朝向光亮生长的植物;每个当下虽小,却暗蕴整个星空永恒闪耀的微光。
你我早已选择的剧本,必定藏着一份心之所向——请耐心循着内心微光,不必慌张。它不假外求,就存在于你每个脚踏实地的步伐中。当人间烟火暂时暗淡了双眼,请你一定记得,低头看看脚下——那条你亲自选择跋涉的路,那剧本最初承诺值得之处,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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