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山记:山海与侨韵间的烟火长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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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过台山沿海公路,咸涩的海风便裹着侨乡骑楼的木质感与稻禾的清香而来 —— 不是攻略里 “滨海度假地” 的刻板标签,是清晨上下川岛的渔火映着浪尖,是正午梅家大院的青砖晒着暖阳,是午后赤溪半岛的滩涂爬着弹涂鱼,是暮色康桥温泉的雾气缠着竹影。五日的漫游像摩挲一块浸过咸淡水汽与侨乡墨香的老木牌,每处景致都不是精心包装的 “打卡点”,是能触摸的船板粗糙、能闻见的虾酱醇厚、能听见的侨语呢喃,藏着台山最本真的共生密码。
上下川岛:晨雾里的渔舟与咸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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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山的晨雾还没散,我已跟着老渔民陈叔往上下川岛的沙堤港走。胶鞋踩过带露的沙滩,渔港的木栈道泛着潮润的光,陈叔肩头的渔网绳晃悠悠的:“要趁日出前看开渔,雾没散时,渔舟的影子能映在波面上,这岛藏着三代人的讨海故事,得细品。” 他的掌心覆着厚茧,指节处缠着磨旧的胶布,那是与大海打交道四十年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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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中,沙堤港像浸在牛奶里的剪影,数十艘蓝白相间的渔船泊在港内,桅杆如林,渔网在船舷边垂着,还滴着昨夜的海水。陈叔忽然停在一艘 “灯光围网船” 前:“这船是我儿子新换的,比我年轻时的木船能抗风浪,你看这探鱼仪屏幕,夜里能看见水下的鱼群,比老辈凭经验‘看浪辨鱼’准多了。” 他掀开船板下的渔舱,刚捕的黄立鱼闪着银亮:“这鱼只在上下川岛的咸淡水交汇处活,肉质比深海鱼嫩,清蒸时放片姜就行,不用多余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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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色渐淡,阳光穿过渔网的网眼洒下光斑。我们登上岸边的观鱼台,陈叔指着远处的 “王府洲” 沙滩:“那片沙是白珊瑚碎磨的,踩上去不硌脚,夏天游客爱去,但我们渔民更爱沙堤港 —— 这里的每块礁石都知道哪片海域有鱼。” 不远处的渔市旁,几位阿婆正分拣小银鱼,竹篮里的鱼干泛着琥珀色,陈叔笑着打招呼:“李阿婆的鱼干晒得最透,用柴火烘的,比机器烘干的有大海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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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升起时,陈叔教我辨渔汛的 “信号”。手指划过沙滩上的贝壳:“这是文蛤壳,要是清晨在滩涂见得多,说明涨潮时鱼群会靠岸;要是看见小螃蟹往深海爬,就得往远海开船。” 渔港的广播响起《渔民号子》,陈叔跟着哼起来,调子质朴却有力:“以前开船前都要唱,现在年轻人不爱唱了,但我还记着,这是跟大海打交道的规矩。” 我摸着温热的船板,忽然懂了上下川岛的美 —— 不是 “海岛度假” 的头衔,是渔舟的旧、鱼鲜的甜、讨海人的韧,是台山人把最质朴的海洋共生,藏在了晨雾里的渔港间。
梅家大院:正午的青砖与侨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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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下川岛驱车两小时,梅家大院的青砖气息已在正午阳光里漫开。侨眷梅伯正坐在大院中央的石阶上擦拭旧照片,竹椅旁的搪瓷杯盛着凉茶:“来得巧,日头最烈时青砖最透亮,这大院藏着台山侨胞的回家故事,得细品。” 他的袖口沾着灰尘,指节处嵌着洗不净的墨痕,那是守护大院三十年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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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大院的环形巷道往里走,108 间骑楼式民居沿圆形广场铺展,青砖灰瓦的屋顶刻着西式浮雕,满洲窗的玻璃映着蓝天,既藏着岭南建筑的温婉,又透着南洋风情的张扬。“这大院是 1931 年我爷爷那辈侨胞凑钱建的,” 梅伯指着屋顶的 “女儿墙”,“你看这墙上的‘梅’字浮雕,每间房都有,既显家族归属感,又防雨水冲刷墙面 —— 老侨胞在外见多识广,把实用和念想都刻进砖里了。” 正午的阳光照在广场中央的水井上,井栏的绳痕泛着光,梅伯弯腰舀起一瓢水:“这井是大院的‘心脏’,当年建院时特意选的泉眼,不管天旱,水从来没干过,侨胞回乡第一口喝的就是这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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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梅伯的祖屋,木质阁楼的楼板泛着温润的光,墙上挂着泛黄的船票和老照片。“这是我爷爷 1925 年去旧金山的船票,” 梅伯指着照片里的西装青年,“他在那边开洗衣店,攒的每一分钱都寄回来建大院,临终前还叮嘱要‘守好这圈楼,让后代知道根在哪’。” 不远处的侨乡博物馆里,几位年轻人正临摹骑楼的木雕纹样,梅伯笑着说:“以前没人学这手艺,现在文旅火了,来拜师的年轻人多了,老建筑的纹路总算有人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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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风穿过大院的骑楼廊道,梅伯教我辨青砖的 “年龄”。手指抚过墙面的砖缝:“这‘糯米灰浆’粘的砖是最早的,你敲着声音脆;后来补的水泥砖声音闷,一看就不一样。” 他递给我一张老照片:“这是 1950 年大院的全家福,那时家家户户都在广场晒稻谷,现在虽不晒谷了,但逢年过节还聚在这吃盆菜,热闹劲儿没改。” 我摸着冰凉的青砖,忽然懂了梅家大院的美 —— 不是 “侨乡建筑标本” 的标签,是砖缝的旧、侨韵的浓、记忆的暖,是台山人把最厚重的回家念想,藏在了正午的阳光里。
赤溪半岛:午后的滩涂与咸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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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梅家大院驱车一小时,赤溪半岛的滩涂气息已在午后阳光里漫开。赶海向导阿玲正蹲在滩涂上挖花蛤,手套沾着黑泥,竹篮里的花蛤堆得冒尖:“来得巧,日头偏西时滩涂最软,这地方藏着咸淡水的生态秘密,得细品。” 她的裤脚卷到膝盖,小腿上沾着滩涂的泥浆,那是在滩涂里 “讨生活” 二十年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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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滩涂的木栈道往里走,赤溪半岛的滩涂像块巨大的调色盘,近岸的泥滩呈深褐色,往海的方向渐变成浅灰,弹涂鱼在泥面上跳着,小螃蟹横着爬过,留下细碎的脚印。“这是珠江口的咸淡水交汇处,” 阿玲指着远处的红树林,“红树林的根能过滤海水,所以这里的花蛤比纯海边的嫩,没那么咸。” 午后的阳光照在滩涂的水洼里,碎成一片银斑,她忽然弯腰抓起一只弹涂鱼:“你看它的腹鳍,像小吸盘,能牢牢粘在泥地上,就算涨潮也冲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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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红树林的边缘,阿玲教我辨认 “海货的家”。手指点着泥面上的小孔:“这是花蛤的呼吸孔,要斜着挖,不然会挖破壳;旁边细一点的是沙虫洞,得用特制的铁钩勾,新手容易勾断。” 不远处的观鸟台,几位摄影爱好者正拍白鹭,阿玲轻声说:“这些白鹭专吃滩涂里的小鱼,以前滩涂被污染,白鹭少得很,现在生态好了,每天能看见上百只。” 她掏出一个竹筛:“这是我奶奶传下来的,筛花蛤最好用,能把泥筛掉,还不伤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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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渐起时,阿玲带我看滩涂的 “日落奇观”—— 夕阳把滩涂染成金红色,红树林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幅流动的画。“以前滩涂是我们的‘粮仓’,靠挖海货补贴家用,” 阿玲说,“现在年轻人不爱赶海了,但我还守着,想让更多人知道滩涂的好。” 我摸着沾泥的竹篮,忽然懂了赤溪半岛的美 —— 不是 “滩涂乐园” 的噱头,是泥地的软、海货的鲜、生态的活,是台山人把最本真的自然馈赠,藏在了午后的滩涂里。
康桥温泉:暮色的雾气与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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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赤溪半岛驱车半小时,康桥温泉的雾气已在暮色里漫开。温泉守艺人梁伯正坐在温泉池边添木柴,铜壶里的茶水冒着热气:“来得巧,暮色时水温最宜,这温泉藏着台山人的养生智慧,得细品。” 他的布衫沾着水汽,手上的老茧磨得发亮,那是守了三十年温泉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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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温泉区的石板路往里走,十几个温泉池沿山势分布,“陈皮池” 飘着橘香,“当归池” 泛着药色,雾气在池面上袅袅升起,混着草木的清香。“这温泉是‘碳酸氢钠泉’,” 梁伯指着 “陈皮池” 里的药材包,“我们用的是本地陈皮,泡的时候能驱寒,比外地运来的药效好。” 暮色的灯光照在池边的竹帘上,泛着暖黄的光,他忽然舀起一勺温泉水:“你尝尝,这水带点甜味,能直接喝,以前村民来泡温泉,都要喝上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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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 “古法木桶池”,梁伯掀开木桶的盖子,热气瞬间涌出来。“这木桶是杉木做的,泡的时候要加姜片,” 他说,“以前没有陶瓷池,村民都用这种木桶泡,杉木的香气能融进水里,比现在的池更养人。” 不远处的茶亭里,几位老人正喝着姜茶,梁伯笑着打招呼:“他们都是老主顾,每天傍晚来泡,泡完喝杯姜茶,冬天都不感冒。” 他掏出一个旧木勺:“这是我父亲传下来的,舀温泉水最稳,不会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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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子爬上夜空时,梁伯教我辨温泉的 “好坏”。手指沾着温泉水:“干了之后手上没白痕,就是好温泉;要是有白痕,说明矿物质太多,泡久了皮肤会干。” 他递给我一杯陈皮茶:“泡完温泉喝这个,能解腻,还能补水分。” 我摸着温热的木桶壁,忽然懂了康桥温泉的美 —— 不是 “温泉度假村” 的标签,是雾气的柔、水温的暖、养生的智,是台山人把最温润的生活智慧,藏在了暮色的雾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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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山的美从不是 “滨海或侨乡” 的单一标签 —— 是海岛的鲜、大院的厚、滩涂的活、温泉的暖、古城的旧。这片土地的美,藏在山海与侨乡的相拥里,藏在传统与日常的交融里,藏在没有商业化包装的本真里。若你想真正读懂它,不妨放慢脚步,去乘一次渔舟、摸一块青砖、挖一次花蛤、泡一汪温泉、走一回古巷,去触摸那些山海与侨韵间的烟火长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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