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慈,文武双全。
习文,文才不错。
练武,武艺非凡。
那一年,县里招收文职人员,他和众多寒门青年去应聘,考官发现他颇有才学,还有箭术八级证书,就在名字后面打了个勾。
一个小小的红勾,是十几年光阴的积累,在没有国考,无人举荐的时代环境下,将太史慈勾出寒门,脱离泛泛之辈的活动范围。
走进县府,太史慈坐在工位前,处理着堆满桌面的文件,胸中的计策,手中的笔墨,让他从同事中脱颖而出,逐渐被县令所器重。
机会,无时无刻不在流淌。
为什么大多数人抓不住呢?
有人神识混沌,有人积累不够。
有人惰性难改,有人思虑过多。
大器,免成。
有一天,县令找太史慈谈话,他和省上领导闹别扭,省里派人去朝廷打报告,皇帝远在千里之外,先入为主的印象,会遮掩真相的来龙去脉。
看着县令焦急的模样,太史慈明白了事态严重,省里的长官级别高,还抢先了一步,要是再不做点什么,结果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做什么?为了县令得罪省上大佬?太史慈没有计较个人利害,他想到了县令的恩情,让自己摆脱寒门束缚,便义不容辞的接下任务。
第一,绝不做第二。
第二,保证做第一。
这位二十出头的青年,拿着县令的奏章策马而去,日夜兼程奔向京都洛阳,他顾不上欣赏沿途风光,心里不停地念叨着快点,再快点...
天色蒙蒙亮,他赶到了递交公文的部门,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一个身影在紧闭的大门前徘徊,太史慈却远远地立住了。
这里是皇城正街,不是穷乡僻壤,如果那人是省上派来的,怎么才能抢在他的前头?脑海里的问题,唯有心能够给出答案。
静而得定,定而生慧,越是紧急的时候越要静下来,迎着冉冉升起的朝阳,太史慈整理好衣服,神色从容的朝着大门走去。
你是来送奏章的?
那人愣了一下,又不好询问太史慈的身份,毕竟京城之中卧虎藏龙,万一得罪重要部门的人物,小小的办事员可承担不起。
那人应了一声,让太史慈看到有机可乘,随即摆出架子,正声问道:奏章上的签名规范吗?拿过来让我看一下!
同样是霎那间,有的人脑子能转八圈,有的人却空白无意识,那人从车上取来奏章,太史慈一看果然是省里的,直接撕成了碎片。
你!你!有人毁我奏章啊!
喊个锤子!你不想活了吗!
那人急的大声喊叫,太史慈将他拽到马车后面,低声说道:如果不是你给我奏章,我怎么可能毁掉?我要被抓了,你同样会被处死!
那人被吓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太史慈忽悠他跟自己一起逃命,那人回过神之后,问道:你的目的达到了,为什么还要逃命?
唉,我是县里派来的,原本只是确认省上的报告交了没,没想到一时激动给撕了,就这样回去的话,省里的大佬会放过我吗?
那人觉得有些道理,就跟着太史慈跑出京城,出城没多远,太史慈找个理由告辞了,又溜回京城,将县令的报告交了上去。
县里受赏,省里被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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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慈出名了,老家却回不去了,不管用的阳谋还是阴计,他偿还了县令的恩情,担心被省里的大佬报复,就跑到辽东避祸去了。
孔融和董卓吵架赢了,被大佬扔到北海做国相,来到黄巾军最为猖獗的地区,听说还有太史慈这般人物,三天两头往他家里送东西。
孔融没见到太史慈,却对太史慈的老娘很照顾,这位七岁让梨,和兄长争相赴死的孔子后人,仿佛有种现实与理想的疏离感。
太史慈回到家,听着老娘对孔融的赞誉,内心不禁升起感激之情,这位知恩图报的老妇人,对分别许久的儿子说道:汝与孔北海未尝相见,至汝行后,赡恤殷勤,过于故旧,今为贼所围,汝宜赴之。
雪中送炭,理应是相互的吧。
太史慈背着包袱,迎着逃难的人群逆流而上,他步行来到了都昌县城,看到城外乌泱泱的黄巾军,趁着夜色悄悄地潜入城里。
城中缺水断粮,孔融却好像并不担心,拉着太史慈的手向众人介绍,太史慈当即打断道:贼兵尚未集结,让我带兵出去干一仗。
孔融摆了摆手,说朝廷会派人来救援的,时间一天天过去了,朝廷的兵马不见踪影,城外的黄巾军集合完毕,围得像铁桶一般。
孔融挠了挠头,想派人去向刘备求救,城里却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最佳时机错过了,太史慈义字当先请求出城送信。
你的理想很好,现实很困难啊。
我母亲感激您的恩义,特意让我来救您于危难,如今大家都说做不到,如果我也说做不到的话,岂不辜负您和我母亲了吗?
事已急矣,愿府君无疑。
孔融同意了,问题就是太史慈的了,他静静地站在城头上,望着火把在夜色中汇聚成火海,脑海里没有个人安危,用心去发现破绽漏洞。
清晨,太史慈骑着一匹白马,身上背着弓弩和箭囊,带着两个骑兵走出城门,他无视不远处的黄巾军,从容不迫的让人竖起箭靶。
射箭,收工,回城,一连三天都是这种操作,黄巾军也就不当回事了,该做饭做饭,该撒尿撒尿,还嘲笑这射箭水平不咋滴。
有一天,刚刚竖起箭靶,太史慈瞅准方向策马突围,黄巾军反应过来时已经跑远了,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去追,全被太史慈给射死了。
快点,再快点...
太史慈见到刘备,以及关羽和张飞,三兄弟的实力位次靠后,不知怎么的,他的内心却有些羡慕,或许是君臣和情义的融合感。
是啊,局势越来越乱了,一个人能有多大能耐,一个明主更是多么难遇,孔融不够资格,有资格做自己明主的人又在哪里?
恩义尚未报答,想这些还不是时候,太史慈收起弓弩箭囊,说出了一段文质彬彬的话,滴水不漏,让刘备找不到推辞的理由。
慈,东莱之鄙人也。 与孔北海亲非骨肉,比非乡党,特以名志相好,有分灾共患之义。 今管亥暴乱,北海被围,孤穷无援,危在旦夕。 以君有仁义之名,能救人之急。 故北海区区,延颈恃仰,使慈冒白刃,突重围,从万死之中自托于君,惟君所以存之。
刘备的神情变得肃穆,望着须发凌乱的太史慈,仁义二字在心间不断放大,他从微薄的家底里抠出三千精兵,交由太史慈去解救孔融。
黄巾军撤退了,孔融称赞太史慈为年少明友,在满座宾朋之间位次靠前,华灯结彩,太史慈看着这些人,心底却默默地叹了口气。
同样一桌酒席,有的人吟诗作赋,有的人推杯换盏,有的人冷眼旁观,太史慈看清孔融的志大才疏,喝完杯中酒便找个理由走了。
回到老家,母亲在油灯下缝补衣服,没有询问儿子为啥不干了,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温和地说道:我喜汝有以报孔北海也。
恩义两清,概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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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明月悬于天际,太史慈负手站在院子里,他偿还了县令的恩情,偿还了孔融的恩义,虽然如今两手空空,名气却在夜风中飒飒作响。
报恩换来的名声,让他真正脱离了泛泛之辈,随之而来的豪迈心气,又让他不甘于碌碌无为,那么,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呢?
一旦有了思绪,脑海里必然会产生混乱,理清混乱才会让内心清明,迎着东方泛起的朝霞,太史慈背着弓箭走出了家门。
刘繇是扬州刺史,宗室大臣兼群雄之一,太史慈以老乡身份来投靠,老刘满脸热情地接见了,给他安排个不大不小的职位。
用人,是个技术活,刘繇被孙策打得节节败退,部下请求让太史慈做将军,老刘断然拒绝道:让他带兵?我怕别人笑掉大牙了。
不信任,或许是一种防备。
刘繇安排几个人,让太史慈领着去探查敌情,没有失落,没有抱怨,太史慈翻身上马冲出前线,只有一个兵卒紧紧地跟着他。
走到神亭岭,仓促间遇到一队人马,那位兵卒吓得亡魂大冒,他识得带头的是孙策,身后是韩当黄盖等江表虎臣,一个比一个能打。
兵卒想要逃跑,太史慈竟然拨马向前,仿佛毫不畏惧对方人多,一边亮出长枪,一边纵声喊道:我乃东莱太史慈,来者何人?
孙策笑了,让手下大将不要动,亲自下场跟太史慈单挑,这一架打得酣畅淋漓,孙策夺过太史慈的短戟,太史慈也抢到孙策的头盔。
双方大部队来了,孙策和太史慈退回阵营,约定改日再战之后散场了,临走时,太史慈回过头去,与孙策的目光不期而遇。
好小子,来日再较高下!
那一夜,太史慈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浮现出孙策的英武,以及他与部将的亲密,为什么别人各有其主,自己就没这种机会呢?
刘繇还是不用太史慈,被孙策打得逃往偏远地区,太史慈在护送老刘的路上,找个理由告别了,逢此乱世,岂能耽误大丈夫的功业。
群雄逐鹿中原,依赖家世和名分的光环,抢占富庶地区和战略要地,太史慈什么都没有,然而,他的心胸却被见识和经历撑大了。
一人一马,走进芜湖大山,太史慈在小溪边停下脚步,他凝视着水面上的倒影,须髯俊美,器宇轩昂,比起刘大耳朵帅出好多倍。
孔融靠着父亲的官职,刘繇靠着宗亲的血脉,他们从少年时期就备受瞩目,要论文武双全,有勇有谋,自己不知道甩出他们几条街。
太史慈,只是缺个机会罢了。
思绪,逐渐从混乱变得清晰,太史慈凭借自身的仁义才干,在连绵起伏的大山里积累声望,积蓄些许力量之后,自称丹杨太守。
太守是朝廷任命的,太史慈是自己封的,他设立各个办公部门,招揽周边山民前来归附,外行分不清真假,内行眼里揉不得沙子。
孙策笑了,发现隔壁是个冒牌太守,一战就将太史慈活捉了,给他松绑的时候,调侃道:神亭之战,如果你抓住我,会怎么处置呢?
太史慈输了,输的不是个人能耐,而是系统性的官方背书,他不改初次相遇时的豪气,不卑不亢的说道:这个很难说啊。
英雄惜英雄,孙策拍了拍太史慈的肩膀,拉着他的手走上高台,当众任命为门下督,授以兵权,正声说道:今日之事,当与卿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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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刘繇死了。
一万多部众群龙无首,各方势力盯着老刘的遗产,孙策想派太史慈前去安抚,有人悄声说道:他这一走,恐怕就不回来了。
孙策笑了,太史慈跟过县令、孔融、刘繇,最后皆是不了了之,说他不甘屈居人下,倒不如说未逢明主,这才让那颗心漂浮不定。
除了我,他还能归服谁呢?
孙策看透太史慈了,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出发前夕,握着他的手腕询问需要多久,太史慈淡淡地说道:不过六十日。
一叶扁舟,自南向北,太史慈凭借着往昔名声,顺利招抚刘繇的旧部,等他返回江东的时候,果然没有超出预算日期。
不要厌恶试探,试探背后有更大的回报,太史慈靠着武艺闯进孙策的视野,又靠着忠义走进孙策的心间,成为了明主的左膀右臂。
有一年,孙策带着他讨伐贼寇,贼兵在城楼上辱骂孙策,骂累了就用手扶着柱子,太史慈拈弓搭箭,一箭将那人的手钉在柱子上。
三军震动,万人惊呼,曹操听说了这件事情,给太史慈送来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装了根当归,太史慈用来炖了锅王八汤。
心神不乱,神鬼不惊。
刘表的侄儿作乱,孙策派太史慈去平定,太史慈掌管六县军事,督率诸位将领抵御刘磐,小刘瞅见明晃晃的箭囊,掉头就跑了。
万物相生克,一物降一物,只要太史慈守着南大门,小刘就像是人间蒸发了,孙策作为江东大佬,竟然被几个无名之辈刺杀了。
十八岁的孙权继位,整个江东局势暗流涌动,不光有地方太守反叛,更有孙氏宗亲企图夺权,究竟谁可信?谁又不可信?
太史慈尴尬了,复杂的履历表,超高的战斗力,没人有把握可以驾驭他,既然一动不如一静,那就维持现状让他镇守南方。
孙策死了,老机会失效了。
孙权来了,新机会错过了。
张昭为文臣领袖,周瑜为武将之魁,孙权广招贤才稳定江东局势,击杀黄祖扩大江东基业,华灯结彩,却没有太史慈的位置。
他在南方守了八年,时时拂拭着弓弩和箭囊,刘磐不见踪影,孙权也不发调令,望着头顶的日升月落,仿佛听见生命流逝的声音。
秦岭一白带着土蜂蜜来访,太史慈已经积郁成疾,他抚着长剑叹息道:丈夫生世,当带七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今所志未从,奈何而死乎!
一白:你执念很深啊。 太史慈:你懂个屁。 一白:你还不甘心吗? 太史慈:如何甘心? 一白:你在《三国志》里如愿了。 太史慈:什么意思? 一白:陈寿将你与刘繇和士燮合传。 太史慈:哦... 一白:那两位都是割据诸侯。 太史慈:他还说什么了? 一白:说你信义笃烈,有古人之风。 太史慈:本性如此,奈何明主难遇。 一白:遇见孙策,也该知足了。 太史慈:我还是觉得遗憾啊。 一白:来,尝尝今年的新蜜。 太史慈:你这蜜,怎么会如此香甜? 一白:物壮则老,是谓不道。
病逝,终年四十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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