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畔,浦发银行大厦巍然耸立,这座陆家嘴核心地标,30年前的设计蓝图上曾刻着一个叱咤风云的名字——“万国证券大厦”。这座未建成的“万国证券大厦”,恰如管金生那充满荣光与遗憾的金融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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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0月7日,被誉为“中国证券教父”的管金生因突发疾病与世长辞,享年78岁。他创立的万国证券,曾是中国证券业的旗帜。
他参与制定了上交所的交易规则,却在“327国债事件”中折戟沉沙。他是那场惊天风波中,唯一活到今日的主要参与者,其他风云人物或自杀、或伏法、或入狱,纷纷黯然离场。
01 资本市场的先行者
在计划经济的坚冰初融时代,管金生以非凡胆识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1988年,管金生说服决策层,在上海静安寺旁300平方米的狭小空间里,创办了中国第一家股份制证券公司——万国证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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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万国证券没有银行背景,只有四名核心成员,是一家典型的“三无”公司。
没有人事编制,他们就以劳务费形式吸纳人才;缺乏客源,员工们骑着自行车穿梭于上海街巷,向“黄牛”学习市场规律。
管金生的远见卓识让万国证券始终走在行业创新的前沿。他率先引入国际投行模式,将“发行部”改组为“投资银行部”,成为国内首家建立“大投行”体系的券商。
万国证券还开通了全国第一部证券行情咨询电话,推行“全天候营业”模式,首创股票抵押、异地交易等业务,每一项创新都在填补中国资本市场的空白。
02 327国债事件:惊心动魄的8分钟
1995年2月23日,中国资本市场经历了诞生以来最惊心动魄的一天。
“327”是一个国债期货合约代号,对应1992年发行1995年6月到期兑付的3年期国库券。由于保值贴息的不确定性,该产品在期货市场成为多空双方激烈博弈的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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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管金生预测“327国债”的保值贴息率不可能上调,对应兑付价格约为132元。当市价在147元至148元波动时,万国证券联合辽宁国发集团开始大举做空。
然而,财政部的公告给了空头致命一击——“327国债”将按148.50元兑付。这意味着万国证券面临60亿元的巨额亏损。
为挽回败局,在收盘前最后8分钟,管金生做出疯狂举措:大举透支卖出国债期货,最后一个卖单对应面值高达1460亿元,而所有的327国债总额只有240亿元。
当晚,上交所紧急宣布最后8分钟交易无效,万国证券亏损56亿元,濒临破产。这一事件被英国《金融时报》称为“中国证券史上最黑暗的一天”。
03 命运各异的参与者
327国债事件不仅改变了管金生的命运,也造就了一批资本大佬,但他们的结局令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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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东:28岁的魏东在327事件中一举实现资本原始积累,创立的“涌金系”成为资本市场重要力量。但2008年,魏东在北京跳楼自杀,年仅41岁。
· 袁宝璟:29岁的袁宝璟在327事件中暴富,后因雇凶杀人于2006年被执行死刑,年仅40岁。
· 刘汉:30岁的刘汉借此发迹,构建了庞大的财富帝国,后因涉黑于2015年被执行死刑,年仅49岁。
· 周正毅:34岁的周正毅在327事件中完成原始积累,成为上海首富,后屡次入狱。
管金生虽然身陷囹圄,但保住了生命,并在晚年得以重启职业生涯。相比之下,他是唯一真正走出327魔咒的主要参与者。
04 晚年反思与启示
2015年6月,时隔20年,管金生在一场论坛中首次公开谈及他在“327”国债期货事件中的经验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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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表示:“我这一生吃亏,吃很大的亏,就是没有放下自己内心的骄傲和清高。”他认为,如果当初能克服自我,向上级部门奔走呼号,说不定能改变现实。
管金生指出,在二十年前,没有人知道期货交易的本质是什么,多空双方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厮杀。而互联网时代改变了信息不对称的状况,这些历史的悲剧完全可以避免。
在提篮桥监狱近八年的岁月里,管金生没有沉沦,而是大量阅读全球化和互联网相关的英文资料,这让他对时代变革有了深刻洞察。他认为互联网技术从根本上解决了信息不对称问题,而这正是“327事件”悲剧的核心根源之一。
05 中国资本市场的镜鉴
“327国债事件”成为中国金融市场完善监管、规范发展的重要催化剂。
该事件暴露了中国早期资本市场制度不尽完善的历史局限。事件发生后,监管层迅速叫停国债期货交易,一系列完善风控、规范交易的政策密集出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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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种意义上说,管金生的案例加速了监管体系向“严监管”演进,推动了期货市场法规逐步完善的进程。
2013年,国债期货重出江湖,但制度已大变样。组织交易的不再是证券交易所,而是专门的中金所。
从首批品种的选择到交易方式的安排,从保证金到交收制度的设计,都与18年前完全不同。严格的保证金与仓位控制制度在很大程度上对过度投机行为形成了抑制。
2016年,69岁的管金生站在上海黄浦区的一处办公室里,开启了第三次创业——成立上海九颂山河股权投资基金管理有限公司。
他晚年曾反思道:“互联网思维不仅是改造世界的思想源泉,更是改造自己的动力”。
当年的“证券教父”已悄然转身,他最终以创业者而非“罪人”的身份,走完了波澜壮阔的一生。
他的传奇,连同那个激情与混乱交织的草莽时代,一同汇入了中国资本市场向更加规范、透明、开放方向迈进的历史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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