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气寒冷 将凝结也
导语
露气寒冷 | 将凝结也
寒露时节,清晨的草叶上已挂起晶亮的露珠。节气的更替提示着自然的步伐,人们在其中也不断与季节对话。古人常以“鸿雁南飞”寄寓时序流转,从《礼记·月令》里的“鸿雁来宾”,再到民间农谚中的“八月雁门开,雁儿脚下带霜来”,候鸟的身影始终是寒露的重要注脚。它们成群结队,循着风向南下,在天空中划出游徙的轨迹。
在自然的舞台上,候鸟的远行是本能与规律的合奏;在人类社会中,秋季同样是流动频繁的节点。求学的青年、奔波的打工人、秋招洪流中的毕业生,他们的脚步与候鸟的翅膀,在某种意义上互为呼应。
寒露,不仅记录了气候的转折,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思考的角度:当一切都在向前移动,我们该如何安顿内心的漂泊?
一、节气与候鸟:寒露时的南飞
露气寒冷 | 将凝结也
中国古代的时令体系中,寒露往往被视作一个转折点。《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载:“寒露,九月节。露气寒冷,将凝结也。”此时气温由凉转寒,候鸟也敏锐地感受到了风向与气温的变动,以群体的方式展开一场浩大的南迁。
古人对候鸟的观察极为细致。韦应物《闻雁》写道“淮南秋雨夜,高斋闻雁来”,那划破夜空的雁声,便是秋天最深切的讯号。赵嘏《齐安早秋》中的“高鸟过时秋色动”,描绘了高飞的鸟儿掠过之时,秋意随之萌动的景象,捕捉到了候鸟的飞行与节气变化之间的联动。所谓“鸿雁来宾”,指节气前后才抵达的最后一批雁阵,恰如姗姗来迟的客人。
然而,若超越诗人个体的情感投射,去审视雁阵本身的行为,我们便能看到自然展现的另一种智慧。候鸟不孤飞,它们排成整齐的队形,以群体的形式协作飞行。鸟群中的前锋会依次轮换,借伙伴划开的暖流前行,确保群体整体能够顺利完成长途跋涉——远徙不是孤勇者的旅程,而是彼此依靠的合作过程。
候鸟的队列不只是自然现象,也常常启发古人对人类社会的想象。《禽经》曾载鸿雁“飞有行列”,其整齐划一的群飞之态,被圣人用以“拟官师”,成为古代官僚体系秩序的理想象征。人们从候鸟的集体行动中感受到秩序感,也寄托着对群体协作、社会和谐的想象。
因此,当我们在寒露重谈候鸟,谈论它们的远行,不仅是在重温古人留下的文化印记,更是在理解一个跨越古今的共通经验:无论是候鸟南飞,还是人类的远行,流动总在时序的转折点上开启,为生命寻求新的节奏与归宿。
![]()
二、现代的回响:青年人的远行
露气寒冷 | 将凝结也
如果说候鸟的群迁是自然的本能,那么现代青年的远行,则是社会变动与个体选择的结果。寒露前后,正值秋季招聘高峰期。成千上万的青年带着简历和行李奔波于不同城市,在求学、就业和生活之间往返流动,形成了独特的漂流景观。
其一,是空间的漂流。与候鸟有明确的归期不同,青年的远行是不确定的行旅。他们背着简历,在不同城市之间辗转;租一间小屋,暂住上一段时间,不日再去下一座陌生的城市探索。空间的不断切换,使得依托感难以沉淀。正如加拿大人文地理学者爱德华·雷尔夫指出的“无地方感”处境:当住所与环境不断更换,人与地方的情感联结难以建立,漂泊感便油然而生。
其二,是身份的漂流。候鸟的队列里没有身份差异,而青年在流动中却不断地切换角色:在校园时,他们是学生;招聘会上,是求职者;入职后,又迅速切换为打工人。回家才卸下工装,又得套上租客的马甲。每一次新环境的适应,如同在不同舞台上换装表演,回应美国社会学者欧文·戈夫曼的“拟剧论”。这种身份的反复建构,消耗着他们的能量。然而,更深层的漂泊感源于结构性限制——户籍、住房等因素,总让人觉得自己像“临时住客”,迟迟安不下心。
其三,是精神的漂流。在信息过载、社交媒体与消费文化交织的现代社会,青年们一方面背负职业发展、学历提升与生活安排的现实压力,另一方面又在自我理想与社会认同的反复拉扯中迷失。人类学者项飚曾阐释过这种“悬浮”的状态:迫切想要抵达未来,导致“现在”被无限期悬置;对“附近”世界的感知日益稀薄。这种“悬而未决”且“无处扎根”的处境,使得意义感不断被稀释,构成了最深切的精神漂泊。
于是,青年们在城市穿梭、角色切换和内心摇摆中感受悬浮,但也因此促使他们开始寻求自我重塑与归属感,为下一步的生活选择和社会互动提供新的意义。青年的远行,往往是一场向内的寻根之旅。
![]()
✦ +
![]()
三、漂流与归属:在运行中找方向
露气寒冷 | 将凝结也
在民俗学视野中,迁徙远非单纯的生存策略,而是持续的身份塑造实践。青年在流动中,会不自觉地带出家乡的符号和习惯——一道熟悉的家乡菜、一句脱口而出的乡音、一场承载乡愁的节日仪式,都能在陌生的环境里划出一块熟悉的空间。在对照、调适和协商中,他们不断回答着“我是谁”“我将成为谁”。这种在日常细节里展开的磨合,便是民俗学者高丙中说的“民俗协商”。换言之,迁徙是一段在差异中不断重塑自我与群体认同的历程。
候鸟的迁徙给了我们第一层启示:它们从不盲飞,而是依靠星辰、地磁和风向确立方位。青年们亦然,需要为自己确立“生命叙事”。它未必是固定的落点,也可以是一个明确的职业目标、一段值得维系的关系,还可以是一份坚定的价值信念。但归根结底,它得是一条能自我解释的故事线,让人在奔波中依然知道自己是谁、为何而行。没有叙事支撑的漂流,往往只是漂泊。
其次,个体并非孤行。候鸟总是群体而行,借彼此形成支撑的鸟群。流转中的青年,也同样可以建立精神上的鸟群,积极地在身边构建属于自己的“附近”。在栖身的居所,和朋友或乡党做一顿家乡菜;在空闲的周末,参加一场棋局或者球局,或者参与书店、博物馆、非遗手工坊的活动;留意小区里的小猫,和邻里打个招呼,和熟人闲聊几句。如果不爱走动,也可以参加线上读书会交流见解。哪怕只是偶尔的浅层联结,也足以让流动不再冰冷,而充满温度与意义。
更重要的是,候鸟依靠身体去感知温度与气流的细微变化,从而调整飞行路线。青年同样需要学会倾听身体和内心,比如主动记录每日的饮食、作息、情绪的变化,感受身体的疲惫与轻松、心情的起伏与宁静。早晨醒来留意身体紧绷,午后感受呼吸频率,睡前回顾情绪起伏……把这些简单的观察记录下来,让流转的生活不再被外界过度牵引,而是慢慢把注意力收回到自己身上,在忙碌与不确定中找到自己的步调。
因此,漂流并不等于无依,它是一种悄然的自我扎根:在叙事中认清自己,在群体中确认同伴,在身体的感知里安顿心灵。
![]()
![]()
![]()
![]()
四、结语:寒露的回声
露气寒冷 | 将凝结也
漂泊在外的青年,会格外留意节令的变化。朋友圈里的“一场秋雨”“夜里加衣”,表面上是气候记录,实则折射出对着落与安稳的渴望。节气犹如时序里的“坐标”,让流动中的人们能够找到自身的位置。
寒露让我们看到,迁徙并不等同于失根,它更像是变化中摸索依托的旅程。候鸟循着季风迁行,青年在城市间奔走,都是在探寻安放自己的方式。归依无须指向某个固定的地点,它生成于流动的当下,在与自然、他人和自身的联结中逐渐显现。
候鸟有它的航线,人有各自的归途。或许答案并不能一言以蔽之,但在每一次停歇里,我们都在慢慢靠近那份可安放之处。你愿意把此刻的落点说出来吗?也许一个短句,就足以让彼此不那么孤单。
![]()
![]()
![]()
公众号总指导:萧放
内容顾问:朱霞 鞠熙
指导教师:贺少雅
公众号主编:叶玮琪
【岁时节日】栏目责编:艾莉娅
推文供稿:晏秋洁
图文编辑:宗晓阳
我们是一个亦庄亦谐
的公众号
![]()
北师大民俗学
关注学术知识│关注生活热点
空·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