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牛语惊途

清溪村有个叫石根的后生，生得膀大腰圆，力气过人，可惜父母早亡，家境贫寒，二十有五仍孑然一身。他家中唯有一头老黄牛相伴，这牛与他年岁相仿，是他爹娘去世前留下的。

这日清晨，石根牵着老牛正要下地，村东头的赵财主家管家找上门来：“石根啊，我家老爷今日办六十大寿，宴请全村，你也来吧。”

石根一愣：“赵老爷请我？”

管家笑道：“老爷说了，全村不论贫富，皆可赴宴。你虽穷，也是清溪村的人，自然该来。”

石根心中感激，想起自己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正犹豫间，管家又道：“对了，你家这牛车可借用一下？宴后要送几位客人回邻村，用完即还，还给你带些剩菜回来。”

石根连连点头：“好，好，我晚上牵牛车过去。”

管家走后，石根高兴地拍了拍牛背：“老伙计，今日咱们也能吃顿好的了！”

老牛却不安地踏了踏蹄子，低低“哞”了一声。

夜幕降临，石根换上最体面的衣服，牵着牛车前往赵家。赵家宅院张灯结彩，宾客如云。石根被安排在院角的一桌，与几个村中穷汉同席。

酒过三巡，赵财主举杯道：“诸位乡亲，老夫今日除了过寿，还有一事宣布。小女秀芸已到婚配之年，老夫欲择一佳婿。不论家世，只看人品，若有哪位后生能通过考验，便可娶小女为妻！”

满堂哗然。赵秀芸是村里出了名的美人，知书达理，多少富家公子求而不得，如今赵财主竟要公开择婿？

石根远远望着亭亭玉立的秀芸，心头一跳，随即自嘲地笑了笑，自顾自埋头吃饭。

宴席将散时，管家找到石根：“石根，劳烦你送这几位客人回青山村吧。”说着指了指三位衣着普通的老者。

石根应下，待三位老者坐上牛车，便驾着牛车缓缓上路。

月色朦胧，牛车行至半路一处荒坡，老牛忽然停步不前，浑身冒出冷汗，任凭石根如何催促，就是不肯迈步。

“怪了，老伙计今日怎的如此反常？”石根跳下车，轻抚牛背，发现老牛浑身颤抖，眼中似有恐惧。

车上一位青衣老伯下车查看，忽然脸色大变：“后生，你这牛不是凡物，它知前方有险！”

石根不解：“老伯何出此言？”

老伯低声道：“老夫略懂兽语，这牛告诉我，前方三里处树林中埋伏着人，要劫杀车上之人！”

石根大惊：“什么？我、我送的是您三位老人家，谁会...”

另一位蓝衣老者下车，叹气道：“小伙子，你被骗了。我三人并非普通客人，而是朝廷派来查案的钦差。赵财主涉嫌私通山匪、侵占民田，我们暗中查访多日，想必是他察觉了，故意借你之手送我们上路，好让山匪在半路下手，他好脱了干系。”

石根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第三位白衣老者也下了车，肃然道：“赵财主好毒的计算！若我们遇害，他便说是你与山匪勾结，你百口莫辩。”

石根冷汗直流，扑通跪地：“三位大人明鉴！小民实在不知情啊！”

青衣老伯扶起他：“我们知你无辜。你这牛通灵性，救了我们一命。”

石根转头看着老牛，想起爹娘临终前嘱咐：“这牛是咱家恩人后代，要好生对待...”如今方知此言不虚。

蓝衣老伯道：“为今之计，需将计就计。石根，你可愿助我们一臂之力？”

石根连连点头：“小民愿意！”

三位钦差商议片刻，让石根驾车改道，绕小路前往县衙。途中，青衣老伯对石根道：“你这牛非凡品，乃传说中的‘警危牛’，能预知危险，对歹人恶意尤为敏感。古书有载，此种牛眼如琥珀，角有螺旋，你瞧是不是？”

石根细看，果然如此，自己与老牛相伴多年，竟未察觉。

到了县衙，县令闻讯大惊，立即调派官兵。蓝衣老伯取出钦差令牌，安排兵分两路：一路直扑赵家，一路围剿山匪。

石根主动请缨：“大人，我熟悉山路，可带官兵从小路包抄。”

白衣老伯赞许地点头：“好！事成之后，必为你请功。”

当夜，官兵在石根带领下突袭山匪巢穴，匪首被擒；另一路在赵家搜出与山匪往来书信及赃物。赵财主束手就擒。

次日清晨，石根牵着老牛回到自家破屋，恍如隔世。正要生火做饭，忽闻敲门声。

开门一看，竟是赵秀芸带着一个小包袱，双眼红肿地站在门外。

“石大哥，我能进来吗？”秀芸低声道。

石根愣住，忙请她进屋。

秀芸道：“石大哥，我爹的事我都知道了。他罪有应得，我不怨谁。只是...如今家产充公，我无处可去...”

石根心生怜悯，却犹豫道：“小姐，我这破屋寒舍，恐委屈了你。”

秀芸抬头，目光坚定：“我并非来求施舍。我知你为人正直，想请你助我开个绣坊，我自幼学习刺绣，可自食其力。”

石根敬佩她的志气，点头应下。

三日后，石根受县令传召，原来钦差已回朝复命，特留书信表彰石根功绩，赏银百两。石根用这笔钱帮秀芸在镇上租了间铺面，秀芸手艺精湛，绣品很快畅销。

这日，石根从地里回来，见秀芸在等他，神色怪异。

“石大哥，有件事我觉得蹊跷。”秀芸低声道，“我整理家中旧物时，发现了一封密信，是我爹入狱前托人转交的。信上说...当年你父母的死，并非意外。”

石根手中的锄头咣当落地：“什么？”

秀芸掏出信递给他：“信上说，你父母是因发现了一处隐秘矿脉，被人谋害的。我爹信中说，他虽与山匪勾结，却从未害人性命，此事是村中另一人所为。”

石根颤抖着接过信，越看心越惊。信上指认，害死他父母的竟是村中塾师李文昌！

“这怎么可能？李塾师一向仁善，还免费教穷孩子识字...”石根难以置信。

秀芸道：“我也不解。但我爹在信中说，李文昌表面仁义，实则包藏祸心。那矿脉就在他家祖坟附近，他怕你父母泄露秘密，便暗中下手。”

石根一夜未眠，翌日清晨，他牵着老牛，假装下地，实则绕到李家祖坟附近查探。

刚到山脚，老牛忽然停步，前蹄刨地，眼中露出恐惧之色。

石根心中一惊，低声问：“老伙计，前方有危险？”

老牛低哞一声，扯着缰绳要他后退。

石根藏身树后，远远望见李文昌带着两个陌生男子鬼鬼祟祟上山，手中拿着镐铲。他悄悄跟上，见三人拨开一处藤蔓，露出一个山洞洞口。

“就是这里，银矿就在里面。”李文昌的声音随风传来，“只要你们帮我解决石根那小子，这矿分你们三成。”

石根如坠冰窟，这才信了秀芸的话。他悄悄退走，直奔县衙报官。

官兵赶到时，李文昌几人正在洞中勘测，人赃并获。经审讯，李文昌对害死石根父母一事供认不讳。

原来二十年前，石根父亲偶然发现这处银矿，告知李文昌本想合作开采，不料李文昌见利忘义，暗中下毒害死石根父母，伪装成意外。多年来他不敢大肆开采，怕引人怀疑，只得小规模偷偷挖掘。

案件审结，银矿收归官府。县令感念石根屡次立功，特准他参与矿场管理，分得红利。

一年后，石根翻新了老屋，娶了秀芸为妻。婚礼那日，老牛系着红绸，在院中悠闲吃草。

秀芸的绣坊越发红火，还收了村中几个穷苦女孩做学徒。石根管理的矿场也为村民提供了不少活计，清溪村日渐富裕。

这日傍晚，石根牵着老牛在溪边饮水，忽见老牛抬头望向西山，眼中似有泪光。

石根轻抚牛背：“老伙计，你想我爹娘了？”

老牛低哞一声，用头轻轻蹭他。

石根感慨道：“多亏有你，我才能活到今天，才有这番境遇。你放心，我会好生奉养你到老。”

老牛似是听懂，温顺地跟着他回家。

晚霞满天，映得溪水一片金红。石根望着自家炊烟袅袅，想着家中等候的秀芸，心中满是暖意。

他轻声对老牛道：“人有善念，天必佑之；恶念丛生，终将自食其果。老伙计，你说是不是？”

老牛仰头“哞”了一声，似在回应。

溪水潺潺，仿佛在诉说着这人世间的因果循环，善恶有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