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是表意的抽象符号,这决定着以文字为唯一载体的书法艺术必然具有抽象性,但是在几千年的书法发展中,人们总在试图用具象去解读书法艺术,最终形成了一种深奥、玄妙的独特的艺术审美体系。
对于书法艺术的美学思想探究历代多有论述,其中清代学者朱和羹在《临池心解》中说道:“品高者,一点一画,自有清刚雅正之气;品下者虽激昂顿挫,俨然可观,而纵横刚暴,未免流露楮外。 ”
这段话精辟地揭示了中国古代书法美学中一个核心观念:书法与人格修养的深刻关联。这个观点与“书如其人”相通,是人们广泛认可的结论。
但是纵观中国书法史,名家辈出,忠奸杂替,真的体现出“书如其人”了吗?恐怕未必。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蔡京,作为一代奸相,蔡京在权势滔天时名声也是狼藉,但是并不影
响时人对他书法的追捧和赞誉,即便是到了明朝依旧有人认为蔡襄只是蔡京的备胎而已,难道人们都看不出他书法中的奸猾吗?
而颜真卿作为一代忠臣,他的楷书在很长时间都没有得到广泛认可,甚至遭到了米芾的贬斥,人们知道鲁公忠义,但是却没有从他的楷书中领会到这种忠义,那么又如何论书如其人呢。
这样的例子在书法史上还有很多,时至今日仍然有人认为赵孟頫书法谄媚无骨,但是却很难撼动赵孟頫的书史地位。
人们在品味书法艺术美的时候总是要寻找一些参照,其中作者的品格就成为最重要的一项标准,在这种标准下,屡屡出现“书因人贵、书因人废”的结果。
艺术创造必然与性格、阅历相关,但是人性是极为复杂的,并非是用非忠即奸的二元对立论可以解读的。
忠诚的深处也许是极力压制的欲望,奸佞背后也有慈爱悲悯之心,简单的用简历逸事去定性人品本就偏颇,更何况再用这个结论去解读作品。一般观者很难深入、全面了解作者,也就很难准确的借助作者的人品去解读作品。
其实对于艺术品的解读往往不在剖析作者,而是解读自己的内心,观者的人品决定了他能够从作品中看到什么。
一个充满正气的人能够从大卫雕像中看到英武果敢,但是一个猥琐的人也许只会关注局部的尺寸,即便双方都对作者有着相对全面的了解,恐怕看到的也是天地差别。
书法更是这样,能够从书法中看出何种美,并不在于书者赋予了书法什么,而在于观者内心能够认知到什么。所以书如其人更多的是观者理解的作者,往往不是作者的真容。
为什么艺术需要时间的验证,就在于时间能够很好的消退人品的影响力,让人们能够剥离人的因素,专注于艺术本身,得出更为客观的结论。
随着时间的流逝,文化的变迁,人们对忠奸也有了更为客观的认识,这时可以看到颜真卿的忠义略显迂腐,蔡京也曾为宋朝做出过很多贡献,当人们能够客观的看待人品时,也就能够客观的评价作品。
也许“书如其人”真正的意义并不在于给我们提供一条通过字迹判断人品的捷径,而在于提醒每一个写字的人:修炼书法,最终离不开修炼自己。至于看字的人,倒不必太执着于从字中寻找作者的影子——你看到的,往往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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