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小姑子拖着旅行箱站在我家门口,指着我手里的钥匙,眼睛红着说:“嫂子,我得住进来,没地儿去了。”
婆婆把户口本夹在胳肢窝里,冲我挤眉弄眼:“忍忍,就两个月。”
老公躲在我身后,嗓子哑:“先让她住,先把人稳住。”
我把钥匙往口袋里塞了半截,又缓缓抽出来,冷笑了一下:“住可以,签租赁合同,押一付三,水电自理。”
小姑子脸刷地白了,抬手就要来抢钥匙,指甲划过我的手背,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我当场把手机举起来,点开录音按钮:“不签合同,不进门。”
空气里悬着一股火药味,楼道邻居的门缝里有目光闪一下,又迅速合上。
我听见自己心口砰砰跳,像要撞破胸腔。
从我嫁进这个家开始,关于房子的争执就像一条暗河,一直暗暗流着,终于撞上了堤坝。
我和老公认识在医院门口。
那年我在城里做护士,夜班刚下,站在便利店门口啃一个发干的包子。
他背着一个还在滴水的画板,问我能不能借火机。
他抽烟的姿势很笨,把火机在指间翻了又翻,火苗忽大忽小。
他告诉我,他在培训机构教画,月薪不稳定,但喜欢跟孩子待在一起。
我笑了一下,说我也喜欢跟病人打交道,虽然累。
那时我们都年轻,手里有的不多,喜欢的是相互。
半年后我们决定结婚。
婆婆第一次见我,先看了看我的手,问有没有茧。
我愣了一下,点点头:“有的,夜班多,扎针多。”
婆婆点头,又问:“你们城里是不是必须要房子。”
她的“你们城里”,把自己和我划了个界,我在心里记了一个小小的红点。
婚前我们看了几套小两室,东二环的一套,七十八平,有阳台,窗子朝南,光线特别好。
首付差十万,我爸拿了一张皱巴巴的存折给我,要我千万别跟婆家说是他拿的。
他说,女儿,你要在自己家里抬得起头。
我点了很久的头,那天晚上我拿着塑料袋去银行存款,冷风把我的耳朵刮得生疼。
老公问我要存折,我没给。
我说我帮忙凑一点,他看了我一眼,没追问。
结婚那天,婆婆站在台上说话,说儿子没啥本事,娶了个城里姑娘是福气。
她说起彩礼,说我们家没提要求,是通情达理的好人家。
台下有人鼓掌,台上灯光很晃,我记得我那天穿了红色的高跟鞋,走路一路打滑。
房本上写的是老公一个人名字。
那时候他跟我说,银行贷款要简单一点,写一个人能审批快。
我没计较。
我想,写谁不一样呢,家就在这里。
婚后我白天上班,晚上买菜做饭,休息日我收拾阳台,养了两盆绿萝。
老公的画室忙起来时,我就给他带饭,顺手打扫一下教室。
婆婆住在老家,隔三差五打电话,问我们有没有添丁的计划。
我笑着说顺其自然,她叹气,让我们努力一点。
小姑子那时刚从技校毕业,学的美容。
她来我们家住过几次,每次都带一大袋吃的用的,嘴很甜,喊我嫂子,都叫得我脸热。
我以为我和她可以慢慢成为亲近的人。
后来小姑子的事情开始变得不顺。
她去市里找工作,干了三天美容,跟店长闹翻。
换了家店,在手机上发了一条朋友圈,说“老板太抠,顾客太刁,改天不干了”。
我在下面点了个赞,她给我发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包。
再后来,她谈了个对象,是个开货车的男人,三天两头跑外地,回来的时候给她买奶茶送口红。
婆婆跟我抱怨,说那个男孩子家穷,还要彩礼,开口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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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小两口喜欢就好,别把钱看得那么重。
婆婆哼了一声,说你们城里不就是房子最重要。
我笑了,说也是。
婚后第三年,老公换了个机构,收入稳定一些,我升了护士长,奖金多了少许,我们开始算账。
一年下来我们还了二十多万贷款,手里有点余钱了,我想要个孩子。
我去做了体检,医生说还年轻,可以再调理一下。
婆婆马上要上来照顾我们,我有点紧张,也有点期待。
她来了以后,把厨房的调料瓶子一一擦了,抽屉里的筷子摆整齐。
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手里搓着菜叶,嘴里嘟囔着主持人的口音。
一开始我们相处还算平稳,最大的分歧出现在小姑子身上。
她跟那个货车男分了手。
她说男的赌钱,还打她,我们不敢再劝。
她拎着箱子回来,坐在我家地板上哭了一夜,哭得我头皮发木。
婆婆骂她没眼光,说她命苦。
第二天小姑子说她不想回老家,老家人多嘴杂,她想在城里找个工作。
婆婆把目光投给了我,说让她在我们家暂住几天,等找到工作就走。
我点头,说住一个月没问题。
小姑子住进来很快把自己的东西铺满了小卧室,粉底、香水、丝巾,花花绿绿的袋子堆在门口。
她会把化妆镜架在餐桌上,早餐时间嗑着煮鸡蛋,边刷睫毛。
她会把我的吹风机拿去小卧室,第二天不知道放哪。
她会把快递盒撕开,泡沫散了一地,鞋也不换,踩着就进屋。
我在她身后弯着腰,一点一点捡。
我对自己说,忍吧,她也不容易。
老公跟我说,再忍忍,她找到工作就走了。
一个月后,小姑子在一家美容机构当了前台。
她每天晚上九点多回来,鞋跟敲在走廊瓷砖上,滴滴答答地敲我心。
她开始把她的衣服晒在阳台,把我的内衣挤去角落。
我把衣服拿回来,冲她笑,说你把你那边再往里挪一挪。
她嗯了一声,又把衣服往外遭。
两个月后,她说她店里不忙了,被裁了。
我问她打算,她把头发甩起来,笑了一下,说不急,缓口气。
婆婆坐在一旁,不看我,低声说:“你也别逼她。”
我笑不出来了。
我问婆婆,她什么时候回老家。
婆婆不说话,眼睛游离着看电视上正在播放的家庭剧,里面的婆婆拄着拐杖,骂着儿媳妇。
我看了一眼那根拐杖,心里泛起一阵荒唐的笑。
事情开始朝我控制不了的方向转。
小姑子说她要报一个培训班,学习半永久,学费两万八。
婆婆看着我,说,看能不能帮帮她。
我想起结婚那会儿我爸给我的那张存折,想起那一叠一叠的贷款账单,心里咯噔一下。
我说我可以帮你找一个便宜一点的培训班,课也差不多,老师都出来单干了。
她摇头,她说她看上的这个机构口碑好,包就业。
我问她有没有合同,退费条款怎么写的,入学不就就业怎么样,口碑在哪看。
她笑,说你怎么这么麻烦。
我动了一下嘴角,把话收回去。
几天后她把回执拿回来,已经交了。
她在我家继续住着,早出晚归,中午在家练手,把自己的眉纹在橡皮头上,又在自己的手臂上画线。
厨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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