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乡,清河村与绿水村之间隔着一条蜿蜒的小河,河两岸杨柳依依,初夏时节已有蝉鸣声声。
明日便是清河村林大山迎娶绿水村苏秀兰的大喜之日。林家院内张灯结彩,红绸高挂,一派喜庆气氛。林大山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人,今年二十有五,父母早逝,靠着一手好木工在镇上开了间铺子,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大山啊,明日迎亲可都准备好了?”邻居王婶笑着问道。
林大山憨厚一笑:“都备齐了,花轿、聘礼、迎亲队伍,一个不少。”
“听说那苏秀兰是绿水村数一数二的巧姑娘,绣的花鸟能引来真蝴蝶呢!”王婶啧啧称赞。
林大山脸上泛起幸福的红晕。他与苏秀兰的姻缘,源于三个月前的一场巧遇。那日他去绿水村送货,恰逢暴雨,在村头凉亭避雨时遇见一位清秀姑娘也在躲雨。姑娘手中绣帕不慎被风吹走,林大山冒雨追回,见她绣帕上的鸳鸯栩栩如生,不禁夸赞几句。雨停后各自离去,他竟不知那就是苏秀兰。
后来经媒婆钱王氏说合,才知道那日巧遇的正是说亲对象。更巧的是,苏秀兰也记得那日追绣帕的憨厚青年。两家一拍即合,定了亲事。为表诚意,林大山特意打造了一对鸳鸯银簪作为信物,而苏秀兰则回赠了一双亲手绣的鸳鸯鞋垫。
夜幕降临,林大山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既期待又忐忑。忽然想起明日迎亲要带的吉祥物——一对雕刻精美的木鸳鸯还未取回,那是请镇上老匠人特制的。他一骨碌爬起来,趁着月色赶往镇上。
取回木鸳鸯已是深夜,林大山匆匆往回赶。行至半路,忽觉内急,见路边有片小树林,便进去方便。刚解开裤带,忽闻远处有细碎人声传来。这么晚了,谁会在此?他心生疑惑,悄悄靠近。
月光下,两个身影站在河边柳树下,竟是媒婆钱王氏和一个蒙面男子。
“明日之事绝不能出半点差错,”钱王氏压低声音,“花轿到半路,按计划行事。”
蒙面男子点头:“放心,人都安排好了。只是苏家那边...”
“苏家老娘病重,急需银两,已打点妥当。那傻丫头还蒙在鼓里,只道是嫁个好人家。”钱王氏冷笑,“等生米煮成熟饭,她不从也得从。”
林大山心中一惊,屏住呼吸继续听。
“记住,明日午时三刻,花轿过石桥时,会有一群乞丐拦路讨赏。趁乱时,你们的人抬轿往西边小路走,直通赵府后门。”钱王氏塞给男子一袋银子,“赵员外答应事成后还有重赏。”
“那林大山那边...”
“一个穷木匠,能掀起什么风浪?就算发现不对劲,也只会以为新娘子被劫了。赵员外权势滔天,谁敢追究?”
林大山如遭雷击,浑身冰凉。原来这桩婚事竟是个骗局!苏秀兰根本不知情,要被偷偷卖给赵员外做小妾!那赵员外是镇上恶霸,年过半百,好色成性,已有五房妾室。
待钱王氏和蒙面人离去,林大山才从树后走出,双手紧握成拳。他思忖片刻,忽然计上心头......
次日清晨,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出发了。林大山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大红喜袍,神色如常。队伍行至半路,他突然捂住肚子叫痛。
“哎哟,怕是早上吃坏肚子了!”他面色痛苦地对领队的钱王氏说,“媒婆婆,你们先行一步,我到路边草丛解决一下,随后赶上。”
钱王氏皱眉:“这...吉时快到了,耽误不得啊!”
“很快就好!很快就好!”林大山不等她回应,一溜烟钻进了路边树林。
钱王氏无奈,只好让队伍放缓速度。不一会儿,林大山追了上来,满脸轻松:“好了好了,咱们快走吧!”
队伍继续前行,谁也没注意到,林大山的贴身仆人小林悄悄离开了队伍,抄小路疾奔而去。
迎亲队到达苏家,一切顺利。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被背出房门,上了花轿。林大山注意到,新娘子脚步虚浮,似有人搀扶,心中更加确信了阴谋。
回程路上,行至石桥处,果然有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拦路讨赏。钱王氏大声招呼发放喜糖喜饼,场面一时混乱。趁此时机,花轿突然转向,朝西边小路疾行而去!
“哎!花轿走错方向了!”林大山假装惊呼。
钱王氏忙道:“没错没错,这是近路,能早点到吉利!”
林大山心中冷笑,表面却装作信服。队伍行至一处岔路口,忽然迎面走来一队官差!
“站住!干什么的?”为首官差喝道。
钱王氏忙上前解释:“官爷,我们是迎亲的,正赶吉时呢!”
官差打量队伍:“迎亲?为何走这条偏僻小路?近日这一带有贼人出没,劫掠过往行人,我等奉命巡查。轿中何人?我们要查验。”
钱王氏顿时慌了:“官爷,这新娘子盖头不能掀啊,不吉利!”
林大山却道:“官爷公务在身,应当配合。”说罢亲自上前掀开轿帘。
轿中坐着的果然不是苏秀兰!而是一个面黄肌瘦的陌生女子,穿着嫁衣,瑟瑟发抖。
“这是怎么回事?”林大山故作震惊,“我的新娘子呢?”
钱王氏面色惨白,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这时,小林从官差队伍后走出,身旁跟着的正是真正的苏秀兰!
“少爷,按您的吩咐,我已从苏家后门接出了苏姑娘!”小林禀报。
原来凌晨林大山让小林抄小路赶到绿水村,悄悄联系上苏秀兰,将阴谋和盘托出。苏秀兰初时不信,直到小林拿出林大山给的信物——那对鸳鸯银簪,才信了几分。随后她暗中查探,发现母亲床下藏着一大包银子,追问之下,病重的母亲才哭诉实情:
赵员外看中苏秀兰美貌,威逼利诱苏家嫁女。苏母病重需巨资医治,被迫答应。钱王氏出主意偷梁换柱,假意与林家说亲,实则半路调包。事成后赵员外不仅出医药费,还额外给百两谢银。
苏秀兰悲痛欲绝,但很快镇定下来,与小林商议将计就计。她假装不知情上了花轿,却在途中与小林安排的人接头,悄悄换了回来。而那队“官差”,实则是林大山请来的镇上朋友假扮的。
“好你个钱王氏!竟敢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林大山怒斥。
钱王氏瘫软在地,连连求饶。这时真正的官差也赶到了——原来小林提前报了官。钱王氏和一干同伙被缉拿归案。
林大山走到苏秀兰面前,愧疚道:“苏姑娘,对不起,让你受惊了。此事虽已解决,但婚约之事...你若不愿,我绝不强求。”
苏秀兰却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双绣花鞋垫:“那日雨亭相遇,你冒雨为我拾绣帕时,我便留意到你鞋袜湿透。回来后特意绣了这双鞋垫,只望能为你暖足防湿。今日看来,正是时候。”
林大山接过鞋垫,只见上面绣的鸳鸯栩栩如生,眼眶不禁湿润。他掏出怀中的木鸳鸯:“这是我亲手打磨的,本想作为新婚信物...你若愿意,咱们继续这场婚礼;若不愿意,我送你回家,绝不让你名声受损。”
苏秀兰低头轻声道:“经过此事,我更知你为人正直聪慧。若你不嫌弃我家境贫寒,我愿与你共度此生。”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林大山为苏秀兰盖上红盖头,重新扶上花轿。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绕回大路,热热闹闹地向林家行去。
后来,林大山与苏秀兰夫妻恩爱,木匠生意越发红火。苏母得到林家悉心照料,病情好转。钱王氏及其同伙依法受到惩处,赵员外也被知县警告,再不敢胡作非为。
清河村至今流传着这个“绣鞋定姻缘”的佳话,老人们常说:“姻缘天注定,但也要人明辨是非。就像林大山,若不是心明眼亮,哪来的好姻缘呢?”
而那双绣着鸳鸯的鞋垫,被林大山珍藏一生,从未垫在脚下,而是挂在床头,日日提醒他:真情需用心守护,良缘要慧眼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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