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叶摇曳,大梁山楼前,一场乡土摄影展正静静敞开。我想,这大概就是师长与同学们口耳相传的“乡土宁海”图文展了。心底蓦地抽出好奇的枝芽,我眯起眼,细细寻觅着我的老家——西溪岙。然而展板间字字句句翻过,却无一处提及它的名字。一时之间,怅然若失,思绪不禁飘回那个藏于水波深处的故乡。
于我而言,老家黄坛西溪岙始终蒙着一层朦胧的滤镜。在我出生之前,那个倚在青青竹海间的小村落便已熄去炊烟,静默沉入西溪水库之底,悄然隐世。所有往事——封潭庙曾经的香火鼎盛、改革开放时全村人的拼搏、为修水库毅然迁家的义举——都被温柔收纳于上一代人的记忆里。留给我们的,唯有一面碧青如玉的湖镜。
连缀我与老家的是清明时令的一盘嫩笋。每年此际,亲戚们总会相约进山捣笋。雨后山雾氤氲,男人肩扛锄头,女人手挽竹篮,穿梭于翠竹林间。孩子们眼尖,每见土中探出的一点笋尖,便欢跃惊呼,唤大人前来采撷。不多时,竹篮便盛满裹着棕衣的胖笋。大家拭去额角汗珠,喘着气、蹑着步,心满意足地下山回家。
奶奶是大半生与灶台为伴的农家女子,对笋的百般做法熟稔于心。她那双皱纹深刻却强劲有力的手,总能娴熟地将笋衣剥净、冲洗,再提刀切成匀薄的片。洁白笋片滑入沸水,自在翻滚沉浮。每年,奶奶总会先煮一锅清汤嫩笋让我们尝鲜,再将余下的或腌入咸菜,或切丝晒干,好让那份鲜香在往后日子里仍可回味。腌笋时,她将切好的笋片浸入咸菜卤中,压上重重咸菜,最后以一方扁石镇封。至于晒笋干,则常唤来姑姑帮忙。娘俩各持一刀,厨房里叮叮当当忙活一下午,将笋丝铺陈于布帛之上。之后的时日,小院里常见陶坛列队,白笋与乌菜在坛中静眠;阳台上,笋丝与萝卜丁在塑料布上沐浴日光。
除却菜谱,奶奶最熟悉的莫过于每个小辈的口味喜好。饭桌方围,还未动筷,便有一块嫩笋落进我碗中。抬头撞见奶奶慈祥的笑,“吃呀,我记得你最爱吃笋。”她操着一口带浓重乡音的普通话,字字硌棱却暖意十足。“谢谢娘娘。”我以蹩脚的宁海话回应——每个音都悬在方言与普通话之间,常惹得父母笑闹打趣。
嫩笋搁在乌木筷间,更显莹白清亮,清香早已钻入鼻腔,勾人心魄。趁汤汁将滴未滴,赶忙送入口中。霎时,笋汁随齿间轻压奔涌四溢,山野清气缭绕舌尖,如见晨雾夕晖,如闻竹雨鸟鸣,如感穿林微风。鲜味冲颅顶,嫩滑润咽喉。一笋落胃,余韵仍缠绵不去。筷影交错间,一盘笋很快见底。家人陆续停箸,唯年幼小妹仍啃得津津有味,连声讨要。奶奶眼角的皱纹笑得更深,如漾开一池春水。
老家,便以这样的笋香深植于我记忆之壤。纵然先辈昼耕夜织的日子已渐遥远,但亲人一同捣笋的欢愉、奶奶藏于言行中的疼爱、全家围桌品笋的温馨,我却始终记忆如新。而今,或因工作如山、学业繁重,或因短视频夺目掠影,我们似乎再难驻足感受故乡的温度——青年不愿踏上青石旧路,无心细嗅油菜花香,也懒得观赏地方戏文,甚至道不出一句流畅的乡音。
乡土文化仿佛正渐行渐远,但我深信,乡情从未消散。它们或化身为元宵的一场龙灯、中秋的一轮明月、清明雨后的几株嫩笋,或是那双永远守望着你的、慈祥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呼唤着你的乡忆、乡思、乡恋。
无论你身居天涯,还是扎根故土,都请深情地凝望一回我们的家乡吧!赞叹它的人文山光,追溯那些几近遗忘的蜿蜒历史,品味那份既具江南风韵、又不失赤子胸怀的乡土文化。
(宁海中学高三( 4)班 徐易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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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宁海中学高三( 4)班 徐易安
□ 图片:网络
□ 排版:天姥老人
□ 审核:乡土宁海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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