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绝·年来情乖其五
年来渐觉世情乖,案牍劳形日几回。
幸有幽居闲胜局,半抛俗累半寻梅。
"年来渐觉世情乖,案牍劳形日几回。"开篇两句如利剑出鞘,直指现代人共有的生存困境。"世情乖"三字道尽世间规则与本心相违的无奈,而"案牍劳形"的日常重复更强化了这种异化感。诗人以简练笔触勾勒出被世俗事务所困的生存状态,数字"日几回"的模糊表达恰恰暗示了这种压迫感的无处不在与难以计数。这两句奠定了全诗的情感基调,却也为后续转折埋下伏笔——在看似无解的困局中,诗人将展示怎样的精神突围?
转句"幸有幽居闲胜局"如暗夜星光,突然照亮了另一种可能。"幽居"不仅是地理空间的远离,更是心灵疆域的开拓;"闲胜局"三字尤为精妙,将闲暇时光转化为超越世俗规则的智慧博弈。诗人在此完成了一次认知重构:不是被动忍受世情之乖,而是主动构建精神桃源。这种转变不是消极避世,而是在认清现实局限后依然保持心灵自由的智慧选择。
结句"半抛俗累半寻梅"以极具张力的意象群完成诗意升华。"半抛"的量化表达精准传递出生命重量的重新分配——不是非此即彼的决绝割裂,而是有保留的舍弃与有选择的追寻。"俗累"与"寻梅"构成鲜明对比:前者象征被异化的社会角色与功利追求,后者则指向超越性的审美体验与精神追求。梅花在中国文化传统中历来是高洁品格的象征,诗人寻梅的过程实则是寻找本真自我、重建精神家园的心灵之旅。
这首七绝的价值不仅在于情感表达的真切,更在于它揭示了现代人普遍面临的存在困境与可能的解脱之道。在物质主义盛行的时代,诗人通过"幽居"与"寻梅"的意象告诉我们:真正的自由不在于外在环境的改变,而在于内心世界的重构;生命的意义不在于完全摆脱世俗(这既不可能也无必要),而在于找到俗务与心灵之间的平衡点。这种"半抛半寻"的中道智慧,恰如中国传统文化中"外儒内道"的人格理想,在入世与出世之间保持张力,最终实现精神的自主与超越。
七绝·明日黄花 其六
三万六千弹指过,悲欢荣辱等浮沤。
今朝且尽杯中物,明日花黄蝶也休。
"三万六千弹指过,悲欢荣辱等浮沤。"开篇即以佛教时间观与哲学观构建起宏大而超脱的时空维度。"三万六千"暗合古人"一昼夜三万六千息"的生命计量,而"弹指"这一佛教用语(一弹指约0.018秒)将漫长岁月压缩为瞬间,形成强烈的时空压缩效应。"浮沤"喻指水中泡沫,佛教经典常以之比喻世间一切无常短暂的事物。诗人将个体生命置于浩瀚时空中观照,得出"悲欢荣辱"皆如泡沫般虚幻不实的结论,这种认知超越了世俗价值评判体系,展现出惊人的精神高度。
转句"今朝且尽杯中物"陡然转向当下行动,形成思想与行为的辩证统一。从形而上的宇宙观照跌入形而下的生活实践,诗人没有停留在纯粹的玄想层面,而是选择以"尽杯中物"这一具体行为回应生命短暂的本质认知。酒在此不仅是物质饮品,更成为超越时空局限的媒介——通过当下的沉醉,诗人实现了对线性时间的暂时悬置。这种"及时行乐"的选择并非消极逃避,而是在深刻洞察生命本质后采取的主动生活策略,蕴含着存在主义式的生命自觉。
结句"明日花黄蝶也休"以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意象群完成诗意闭环。"明日"与首句"三万六千"形成时间呼应,而"花黄蝶休"的暮秋图景则是"浮沤"喻体的具象化呈现。黄花凋零与蝴蝶停歇的双重意象叠加,不仅强化了生命短暂的哀感,更通过"蝶"这一传统文学中象征短暂生命的经典意象,深化了繁华易逝的主题表达。值得注意的是,诗人将观察视角从自身转向自然万物,通过花蝶共寂的图景暗示:不仅人类生命无常,整个宇宙都处于永恒流转与消逝之中。
这首七绝的价值在于构建了一个从宏观哲思到微观实践的完整精神循环。首联建立"生命短暂"的认知基础,颔联导出"珍视当下"的行为准则,尾联则以自然意象印证并强化这一认知体系。诗人没有陷入纯粹的伤春悲秋,而是在承认生命有限性的前提下,既保持清醒认知("等浮沤"),又不失生活热情("尽杯中物"),最终在"花黄蝶休"的永恒寂灭中找到平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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