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那个在1945年以雷霆万钧之势碾碎大日本帝国精锐、攻克“永不陷落”的硫磺岛的美军,仅仅七年之后,却在一个名叫上甘岭的无名高地上,被一支装备、后勤、火力都远逊于自己的军队挡住了去路?
对于美军而言,硫磺岛这个面积仅21平方公里、遍布火山灰的弹丸之地,拥有着无可替代的战略价值。
它是B-29“超级空中堡垒”轰炸机从马里亚纳群岛起飞,轰炸日本本土时最理想的紧急备降机场和护航战斗机基地。
拿下它,意味着成百上千的B-29机组人员能够生还,意味着对日本本土的战略轰炸效率将呈几何级数提升。因此,攻占硫磺岛是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成本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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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美国,是开动到极致的战争机器。数百艘战舰将小岛团团围住,成千上万吨的炮弹和航空炸弹在登陆前就已将岛屿表面反复“犁”了几遍。
尽管日军指挥官栗林忠道中将是一位“美国通”,他摒弃了传统的滩头决战和“万岁冲锋”,以前所未有的远见构建了深达地下九层的复杂坑道工事体系,实施纵深防御。
这种战术给美军造成了极其惨重的伤亡,使整场战役变成了血腥的“绞肉机”。但美军的目标从未动摇。
面对看不见的敌人和从地底任何角落射出的子弹,美军用火焰喷射器、炸药包,一寸一寸地推进,一个洞穴一个洞穴地肃清。
可栗林忠道的防御再巧妙,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他手下的两万多名守军是孤立无援的,弹药、粮食、兵员都无法得到补充。而美军的背后,是源源不断、几乎无限的工业产能和后勤保障。
最终,美军以近七千人阵亡、两万多人受伤的代价,几乎全歼了岛上守军,将星条旗插上了折钵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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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仅仅七年后的朝鲜半岛,战场逻辑完全变了。上甘岭,在军事地图上只是金化郡五圣山前沿两个代号为597.9和537.7的小高地,总面积不过3.7平方公里。
因为它不像硫磺岛那样扼守着通往敌国首都的命脉,所以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场“灭国之战”,而是一场在冷战铁幕下拉开的“有限战争”。
“联合国军”总司令克拉克和美第八集团军司令范弗里特发动“摊牌行动”,初衷并非要发动一场决定性的大决战。
他们的目的是通过一次小规模的、展示力量的进攻,夺取这两个战术要点,改善金化防区的态势,从而在板门店的谈判桌上增加筹码,并在即将召开的联合国大会上争取外交主动。
范弗里特将军以其著名的“范弗里特弹药量”理论而闻名,他坚信没有什么阵地是海量炮弹解决不了的。战役初期,他的设想是投入两个营的兵力,用5天时间,以伤亡200人的微小代价拿下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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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世界战争史上罕见的火力密度出现在上甘岭。在43天的战斗中,美军向这片狭小的区域倾泻了190多万发炮弹和5000余枚航弹,平均每平方米土地承受了76枚炮弹,山头硬生生被削低了两米。
这种火力强度,已经超过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最高水平。从物质层面看,这比硫磺岛的火力准备有过之而无不及。但结果却截然相反。
这里的关键分野,在于对手的不同,以及对手对这场战斗意义的理解完全不同。志愿军第15军军长秦基伟接到死命令:“谁丢了五圣山,谁就要对朝鲜的历史负责。”
对于在百废待兴中艰难站立起来的新中国而言,上甘岭不是一个简单的战术高地,它是一个象征,一场关于国家尊严和军队意志的“立国之战”。
退,则可能意味着防线全面动摇,刚刚获得的国际地位和民族自信将遭受重创。因此,这里的逻辑不是成本效益分析,而是不计代价的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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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美军毁天灭地的炮火,志愿军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坑道。这不是硫磺岛那种单纯为了保存自己、迟滞敌人的防御工事,而是发展成了一套集隐蔽、生活、战斗、反击于一体的“地下长城”。
当美军的炮火覆盖地表时,志愿军进入坑道;炮火延伸,步兵冲锋时,他们再从无数个隐蔽的射击口钻出来,迎头痛击。
白天失去的表面阵地,夜晚必定会组织反击夺回。战斗进入了一种奇特的循环:美军凭借火力优势在白天占领烧焦的地表,却无法肃清地下的志愿军;到了夜晚,熟悉地形的志愿军则以小股部队反复出击,搅得占领者不得安宁,大量消耗其有生力量。
这场战斗,迅速从一场“攻山头”的战术行动,演变成了一场“耗意志”的血腥拉锯。美军的指挥官们发现他们的炮弹可以摧毁山头的一切,却无法摧毁坑道里的人的战斗决心。他们可以轻易计算出摧毁一个地堡需要多少炮弹,却无法计算出一个中国士兵在断水断粮、身边战友不断倒下的极端环境中,能坚持多久。
当伤员为了不影响他人情绪,用床单死死咬住嘴巴直至牺牲;当通信员为了接通线路,用自己的身体充当导体;当黄继光用胸膛堵住喷射火舌的机枪眼时,战争的胜负手已经超出了物质和技术的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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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军的战争逻辑在此刻失灵了。范弗里特原计划200人的伤亡,很快就突破了数千人,而且看不到尽头。对于一个追求“有限目标”的“有限战争”而言,这种伤亡数字是美国国内政治和民众无法接受的。
当拿下两个小山头的代价,已经远远超过其战术和政治收益时,从理性的军事决策角度出发,停止进攻是最明智的选择。
最终,“联合国军”在付出了超过两万五千人伤亡的代价后,停止了对上甘岭的进攻。他们始终牢牢掌握着制空权和绝对的火力优势,却输掉了一场自己挑起的战役。
后来成为美国陆军上将的马修·李奇微在其回忆录中反思,承认美军的火力优势在面对“由坚强决心和高度组织纪律性的中国人”时,其效果被大大高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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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日本人想不明白,或许是因为他们和二战时期的美军一样,都更习惯于用“物”的逻辑来衡量战争。
硫磺岛的胜利,是工业实力的胜利,是后勤体系的胜利。而上甘岭的“平局”乃至战略上的失败,则揭示了战争的另一个维度:当一方将战斗的意义上升到国家存亡和民族精神的高度时,他们所能承受的代价和迸发出的能量,是无法用常规军事计算公式来衡量的。
战争,从来不只是武器装备的对撞。在特定情况下,它更是一种意志的较量。理解对手的战争决心和他们为之奋斗的“道义”高地,有时比计算对手有多少飞机大炮更为重要。这或许就是硫磺岛和上甘岭留给今天这个依然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最深刻、也最令人警醒的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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