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村的林三娘守寡五年,靠着几亩薄田和缝补活计,独自拉扯着十岁的儿子阿福和八岁的女儿阿秀。这年冬月,她看着猪圈里那头养了整整一年的肥猪,心里盘算着:杀了猪卖些肉,给孩子们添件新棉袄,再备些年货,就能踏实过年了。可连着请了三个屠夫,不是说家里有事,就是推说工具坏了,支支吾吾不肯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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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心里跟明镜似的——准是集市上的张彪在背后捣鬼。那张彪是镇上的屠户,人高马大满脸横肉,腰间总别着把亮闪闪的杀猪刀,平日里横行霸道,谁都得让他三分。半年前他见三娘模样周正,就托人来说亲,被三娘一口回绝后,放狠话要给她点颜色瞧瞧。这会儿三娘揣着最后一丝希望去集市,刚走到肉摊附近,张彪就摇着扇子凑上来,挤眉弄眼地说:“三娘要杀猪?早说啊,你彪哥我手艺好得很!”三娘狠狠往地上啐了口:“我就是请个和尚来杀猪,也不用你这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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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村的路上,三娘望着田埂上枯黄的野草,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那猪壮得跟小牛似的,自己一个弱女子带着俩孩子,哪能杀得了?可日子还得过,她只好把猪接着养着。这一养又是两年,猪长得更壮实了,站起来快有一人高,别说杀了,连圈门都快装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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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清晨,三娘咬着牙从厨房抄起菜刀,阿福抱着砍柴的斧子,阿秀也捡起根粗柴火棍,一家三口气势汹汹地冲向猪圈。“今天咱们自己杀!”三娘红着眼喊道。可菜刀砍在猪头上,只留下个白印子;阿福的斧子劈在猪屁股上,那猪疼得“嗷”一声暴跳起来,一头撞开猪圈木门,疯了似的往村外跑。三娘一家急得又哭又骂,顺着地上的血迹追了出去,一口气追了五里地,血迹竟引到了龙光庙门口。
这龙光庙是座破庙,三年前来了个穷和尚,自称法号“了尘”。他长得浓眉大眼,络腮胡子密匝匝的,剃了光头倒像庙里的哼哈二将,村民都叫他“黑和尚”。这会儿黑和尚正蹲在地上,用草药给那头猪抹伤口呢。“师傅!这是我家的猪!”三娘气喘吁吁地喊道。黑和尚抬头打量着他们,又看了看地上哼哼唧唧的肥猪,大概明白了七八分,忍不住哑然失笑:“你们这是杀猪?倒像是给猪挠痒痒呢。”
这话戳到了三娘的痛处,她再也忍不住,跑到庙里缺胳膊少腿的神像前,抱着神像腿就哭了起来,把张彪如何欺人、自己如何艰难一五一十说了。黑和尚双手合十听着,眉头越皱越紧,突然一跺脚:“可恨!这泼皮竟敢如此欺辱孤儿寡母!”等三娘哭够了,他沉吟半晌说:“女施主先回吧,明天一早我把猪拉去你家,替你杀了这猪。对了,你去请张彪来吃肉,就说有人要跟他比杀猪手艺。”
三娘愣住了:“师傅是出家人,怎能杀生?”黑和尚哈哈大笑:“我这和尚是自己封的,正经寺庙不要我,我就自己给自己剃度了。实不相瞒,我出家前本就是屠户,杀猪手艺还没丢呢!”三娘想起自己当年“请和尚杀猪”的气话,不由得暗暗称奇——这莫非真是天意?
第二天一早,三娘刚烧好一锅热水,张彪就哼着小曲来了,他背着全套杀猪工具,以为三娘终于服软请他帮忙,嬉皮笑脸地说:“三娘早说嘛,何必折腾这么久?”话音刚落,黑和尚牵着那头肥猪慢悠悠地来了。张彪一看,顿时笑得前仰后合:“三娘你还真请了个和尚杀猪?这黑秃驴会杀猪?”
黑和尚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和尚怎么了?和尚就不能杀猪?”说着从布袋里掏出一捆麻绳,走到猪跟前,三缠两绕就把猪的前后腿捆得结结实实。那猪足有三百斤,在他手里竟像拎小鸡似的,几下就按倒在地。张彪看得眼睛都直了——自己平时杀猪得三个人帮忙,这和尚竟一个人就搞定了。
更奇的是,黑和尚没拿刀,从布袋里摸出根二尺长的竹管,一头削得尖尖的。他在猪脖子上摸了摸,找准位置猛地一插,只听“噗”的一声轻响,竹管就没入了猪身,猪血顺着竹管汩汩往外流,那猪哼都没哼一声就没了气息。张彪看得嘴巴都合不上了——这手法比自己高明十倍不止!
接下来黑和尚更神了,他用一把小竹片代替剔骨刀,在猪身上轻巧地划来划去,皮肉筋骨分得清清楚楚,动作比用菜刀还利落。没半个时辰,整头猪就处理得干干净净,连最难刮的猪毛都褪得光溜溜的。
张彪看得满脸通红,羞愧地低下头:“师傅真是杀猪的祖宗!我服了,从今往后再也不欺负人了。”黑和尚喊住要走的他:“不用改行,以后好好做人就行。来,吃口肉再走!”张彪哪还好意思留下,灰溜溜地跑了。
三娘端出刚炖好的猪肉,黑和尚也不客气,大口吃了起来:“我当年觉得杀猪造孽,才想出家赎罪,可寺庙不要我。遇见你这事才想通——我杀猪让人家过好年,也是在积德。”吃完他收拾行囊:“我回镇上开肉铺去,以后有难处就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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