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三年的夏天,江南的日头毒得像要把人烤出油来。苏州府吴县的街巷里,石板路烫得能煎鸡蛋,可每逢辰时,总能看见个青布衫的后生,提着药罐从药铺匆匆走出,额头上的汗珠子砸在地上,瞬间就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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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后生名叫周文远,是绸缎庄老板张万堂的上门女婿。自从三年前张万堂中风瘫痪,周文远就成了张家的顶梁柱。每日端屎端尿不说,还寻遍了苏州城的名医,就连乡下的土方子都试了个遍。街坊们都说,张老板是积了八辈子德,才摊上这么个比亲儿子还孝顺的女婿。
可谁也没料到,这年七月十五的一场雷雨,竟把这位 “活菩萨” 劈得魂飞魄散。
那天午后,乌云跟被墨染过似的压在头顶,苏州城闷得像口密不透风的蒸笼。周文远刚给岳父擦完身,正蹲在院里劈柴,忽然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轰隆 ——”
街坊们只听张家院里传来一声惨叫,等雨小了些跑过去看时,个个都吓得腿肚子打转。
只见周文远直挺挺地躺在柴堆旁,头发根根竖起,脸上还保持着劈柴的姿势,可胸口已经焦黑一片,散发着一股糊味儿。
更邪门的是,他手边那把斧子,竟被劈成了两半,断面光滑得像镜子。
张万堂躺在里屋床上,听见动静挣扎着要起来,被丫鬟死死按住。老头瞪着浑浊的眼睛,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声响,眼泪顺着眼角往枕头上滚。
这事当天就传遍了吴县。有人说周文远是遭了天谴,可转念一想又不对 —— 这后生可是出了名的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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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远被雷劈死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吴县。县太爷王敬之是个出了名的清官,听说这事透着蹊跷,便亲自带着仵作来到张家。
张家的院子不大,正屋门口的那堆柴禾还冒着青烟。仵作仔细检查了周文远的尸体,眉头越皱越紧。“大人,这死者身上的伤口,确实像是雷击所致,可……”
“可什么?” 王敬之追问。
“可这伤口太过集中,不像是寻常雷击那般散乱。” 仵作指着周文远胸口的焦黑处,“而且,小人在死者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些可疑的粉末。”
王敬之点点头,又走到张万堂的床前。张老板躺在床上,脸色蜡黄,说话含糊不清,只是一个劲儿地抹眼泪。王敬之安慰了几句,目光却在屋里扫来扫去。
忽然,他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药碗,碗底还残留着一些褐色的药渣。“这是周文远给张老板煎的药?” 他问旁边的丫鬟。
丫鬟怯生生地点点头:“是…… 姑爷每天都亲自给老爷煎药,从不假手他人。”
王敬之端起药碗闻了闻,眉头又皱了起来。“把这药渣收好,带回县衙查验。” 他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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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县衙,王敬之立刻让人化验药渣和周文远指甲缝里的粉末。结果出来的那天,连见多识广的王大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药渣里含有少量的曼陀罗成分,长期服用会让人精神萎靡,四肢无力,看起来就像是中风加重的症状。而周文远指甲缝里的粉末,竟然是硫磺!
王敬之立刻下令重新勘察张家,果然在周文远的房间里搜出了一小包硫磺,还有一本被撕掉几页的《天工开物》,剩下的页面里,正好有关于 “雷火” 的记载。
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原来,周文远根本不是什么孝子。他入赘张家后,发现张万堂虽然中风,但脑子还清醒,一直牢牢把控着家里的财产。
周文远急着想要独吞张家的家产,便想出了一个毒计。
他每天给张万堂煎药时,都偷偷加入少量的曼陀罗,让张老板的身体越来越差,看起来像是病入膏肓。
然后,他打算趁着雷雨天气,用硫磺制造 “天谴” 的假象,把张万堂活活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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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那天的雷电格外猛烈。当他拿着硫磺,躲在柴堆后面,准备趁着雷声靠近张万堂的窗户时,一道天雷正好劈了下来。
或许是硫磺引来了雷电,或许是老天爷也看不惯他的恶行,这道天雷竟直直地劈在了他自己身上。
真相公布后,吴县的百姓们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那个平日里对岳父体贴入微的 “孝女婿”,竟然藏着这么一颗歹毒的心。
张万堂得知真相后,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就昏了过去。幸好抢救及时,才保住了性命。经过精心调养,他的身体渐渐好转,虽然还是不能下床,但精神好了许多。
他亲自写下状书,把周文远的恶行公之于众,也算是为自己讨回了一个公道。
王敬之判案公正,将周文远的家产充公,一部分用来补偿张家,另一部分则分给了那些被周文远坑骗过的商户。
这场离奇的 “雷劈孝女婿” 案,就这样落下了帷幕。可它在吴县百姓的心里,却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人们都说,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就算伪装得再巧妙,也总有露出马脚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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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吴县的人们再提起周文远,都忍不住摇摇头。这个曾经被视为 “孝子” 典范的人,最终成了一个贻笑大方的反面教材。而那场突如其来的天雷,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警示着世人要常怀善心,莫要作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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