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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心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中庸》第十四章
“君子”是儒家思想中的理想人格,然而所谓“君子”并非生来即是,乃是后天养成的,一个人必须要经过学习和修养的过程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君子”。“君子”既是人格境界的典范,也是个人行为的榜样,可以说,儒家思想的根本就是倡导人学习君子、成为君子,本章所言“素其位而行”便是其中极为重要的一方面。
朱子注曰:“素,犹见(xiàn)在也。言君子但因见在所居之位而为其所当为,无慕乎其外之心也。”(《四书章句集注》P948)。也就是说,君子应当根据现在所处的地位去行事为人,不羡慕位外之事。乍看之下,此说似乎有教导人安于现状、不思进取之意味,带有消极之嫌。然而,根据下文可见,所谓“素位而行”并非要人安于现状、不思进取,乃是教导人应当正确地认识和定位自己,并活出与之相应的生命和行动,尽上当尽的本分,即:“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
另一方面,“君子素其位而行”要求“君子”不被这些外在的环境限制、影响,无论在何种境况之中都能谨守于君子之道,依道而行。不管顺境、逆境,富贵、贫贱,都不能阻挡自己去尽“素位”所当尽的责任和义务,不会改变“素位”之初心,如孟子所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孟子·滕文公》)。
再者,“君子素其位而行”强调“德位相配”,“君子”的品德与能力都应当符合所处之为。“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论语·学而》);《尚书·大禹谟》亦有言:“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弃不保,天降之咎。”可见对于“君子”的定义不是根据外在的身份地位,乃是内在的品德。富贵或贫贱,开化或夷狄,都有可能成为“君子”,亦有可能成为“小人”。“君子”与“小人”的区别不在于所处的位置,乃在于在这位置上的表现——“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
“素位”绝非静态的固守,而是螺旋上升的修养过程。朱熹所说“因其见在之位”,这个“因”字暗含着与时俱进的智慧。王夫之对此有精辟阐释:“素位者,非执一而终也,随时处中而已。”就像孔子从“三十而立”到“七十从心所欲”的生命进阶,君子的“位”始终在与德性修养共同生长。
“君子”必然有进取之心,但首先应该追求的是“德”的达成,而不是“位”的实现。“居易以俟命”与“行险以徼幸”相对,小人冒险而求,希求的是分外之物,而君子尽己行道,安待天命。“君子”固然也期望更进一步,但却能够正确定位自己,“看自己合乎中道”,学会在“素位”上锻炼、预备自己,安待天命,等到德立位达时便厚积薄发,水到渠成;而“小人”则是急于求成,“素位”尚未能够做好,便求乎其外,结果可想而知。
“人在最小的事上忠心,在大事上也忠心;在最小的事上不义,在大事上也不义。”“素其位而行”的核心不在于将人禁锢在既定轨道,剥削人的主动性,而是强调对生命坐标的清醒认知。如同参天大树必先深植根系,君子在谋求发展之前,需要先成为所处位置的“主人”。
真正的进取不是对现状的否定,而是对本位的深耕,只有学会在小事上忠心,尽心、尽力、尽职、尽责地做好“素位”之事,才有可能入晋新位。“素其位而行”就是要人活在当下,塑造自己,扎稳根基;“居易以俟命”教导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尽上自己当尽的本分,预备好自己,等待“天降大任”。
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君子”之所以能够“素其位而行”,乃是因其能够做到“反求诸其身”。射不中靶心,是因为自己不够熟练,而不能归咎于箭靶不正。同样,当遭遇挫折失败,未能更进一步时,也当从自身寻找原因,知道是自己尚未预备好,便努力装备自己、改变自己,而不怨天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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