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连长在坑道里施工1个月，妻子在外面等了1个月，团长却急了

1971年8月的一天上午，我们二连全连都在伏牛山深处的一个国防坑道里干活。几台风钻在岩石上突突地打着眼，洞里灰蒙蒙的。突然，风钻声停了，机关杨参谋带着连队通信员和另外两个不认识的军人出现在作业面：“张连长在哪？”戴着枊条帽、一脸灰的张连长从人堆里挤出来：“我在这儿，什么事？”杨参谋看到他，马上说陈团长命令立刻把他带回团部，让他这边安排一下，马上跟他们出洞。张连长有点摸不着头脑，问杨参谋团长找他啥事。杨参谋笑笑，说具体事让他当面问团长。张连长回头对副连长交待了一句：“你盯紧点，别出事！”说完就跟杨参谋他们走了。身后，风钻声又响了起来……
下午收工，我们放下工具，拖着累得发沉的身子走出山洞。太阳快下山了，远处树林边上还有点亮光。我们大口喘着气，活动着发酸的胳膊……坐上汽车，回到三公里外的部队生活区……吃过晚饭，我回到连部。连长不在，连通信员也找不着。我是二连的文书，平时和通信员住一屋。连队指导员两个月前调团机关去了，连里就张连长一个主官。虽然我是文书，但张连长为了工作方便，让我也跟着进洞施工。我坐在办公桌前，开始弄下一周的施工计划，这是我的活。连长让我跟大伙一起干，就是为掌握现场情况，好整理施工日志，向上面汇报……正忙着，通信员回来了。他一脸兴奋地问我：“你知道上午杨参谋为啥带人进3号洞，把咱连长叫走吗？”我摇摇头。通信员说，上午他在连部值班，杨参谋打电话让连队出三个人进洞“架”连长出来。可那会儿全连都在洞里，就他和炊事班六个人在。后来杨参谋带了两个人到连队，叫上他一起进洞找连长。军车把他们几个拉到团部，连长去团长办公室，他们在外面等。没多久，连长和杨参谋出来了。杨参谋对他说，赶紧送你们连长回临时家属区！连长跟杨参谋打过招呼，就带着他回去了……

听通信员说到这儿，我才明白，团长派人把连长“架”出来，是因为他家属和孩子来了。原来，早在一个月前，在学校当老师的连长家属，带着他们三岁的儿子来部队探亲。因为我们连在施工现场，没法安排住处，连长就把娘俩安顿在团部的临时来队家属区。那两天，我和通信员两边跑，帮着连长家属收拾屋子。我主要负责连队文书的事，随时完成连长交办的任务。通信员除了守电话，还得帮连长照顾他爱人和孩子，跑腿买东西、送饭什么的。
可就在连长家属来队前几天，我们连负责的3号洞施工出了意外。工程兵团施工的山体大多是特别硬的花岗岩，怪的是，在我们连掘进几百米后，前面突然出现大片碎石层。那天，作业面突然塌方，一名排长和三名战士躲闪不及，被落石砸中。排长的腿被砸断，两名战士救人时胳膊和手也受了伤……施工一下子停了。团里紧急派技术员来，反复勘察后，决定先清理落石，再看怎么掘进。按这个办法，光是清理和运出洞的落石，我们就干了五天。作业面太窄，没法派很多人上去，只能轮班干。清理占用了掘进时间，我们连的进度拖了全团后腿。结果在团里的会上，我们连挨了批评，张连长不得不起身解释情况。因为伤了三个兵，连长还在会上做了检查。
为了赶进度，张连长下决心改进计划，实行24小时不停工，各班排分两批倒班，人歇活不歇。他自己盯在洞里指挥。在现场的支委会上，连长也作了自我批评，向受伤的同志道了歉，还让我用他的工资买了东西，去卫生队看望那三名战友……

连长家属倒是很理解丈夫的难处，带着儿子在临时家属区等着。开始几天，孩子被妈妈哄着还能等，可过了两个星期，孩子闹着要爸爸。连长家属心里也不好受，她假期也就一个来月，来部队大半个月了，只在头一天见过丈夫一面。那天晚上连长就回连队开会研究赶进度方案。方案团里批了后，连长就带人进洞了。为了安全，他在现场设了观察哨，限制作业面人数。他自己守在作业面最前面。连队战士轮班出去休息，他谢绝其他干部替换，坚持不出洞。连长说，他在团长面前立了军令状：一不出安全事故，二不赶上进度，他就不出洞！这一进洞，就是一个月。
团临时家属区就在团家属院旁边。连长家属有时带孩子去院里玩，时间长了，家属院的嫂子们都知道，二连连长的老婆带孩子来探亲，快一个月了还没见着丈夫……这事后来传到了团长耳朵里。于是就有了团长让杨参谋带人进洞“架”连长出来那一幕。
没想到，连长在临时家属区只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又出现在3号洞的作业面上……当天下午，我和通信员骑着借来的自行车，把连长家属和孩子送到了十多公里外的镇长途汽车站。看着汽车开走了，我们才骑车回施工生活区……

1974年我退伍那年，当了五年连长的张连长也脱了军装，回老家当了公社公安员……前些年战友聚会，说起当年挖山洞的事，提到了张连长。一位战友说，张连长已经病逝了，据说是当年施工落下的病根，走的时候还不到六十岁。
我们这代人渐渐老了，但五十多年前，一批批军人在荒凉的山沟里，为国筑洞的那些事，成了许多人难忘的青春记忆。向那段岁月致敬，也向每一个默默奉献的平凡人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