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间的木箱底层,压着个铁皮饼干筒。铁锈沿着锁扣爬成暗红色的藤蔓,打开时 “咔啦” 一声,惊得几粒陈年饼干渣簌簌落下,混着半盒褪色的糖纸 —— 玻璃糖纸在昏暗中泛着细碎的光,像谁把星星揉碎了藏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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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印着大白兔的糖纸最是残破,边角卷成波浪形,透明的塑料膜上还粘着块褐色的糖渣。指尖碰上去的瞬间,忽然听见蝉鸣炸响在老槐树上。九岁的夏天总带着奶糖的甜香,外婆坐在竹椅上剥糖纸,阳光穿过她的白发,在糖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我踮着脚抢她手里的糖纸,她故意举得老高,笑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奶糖的甜味顺着风,飘得整条巷子都是。
书桌的裂缝里,卡着半支铅笔头。木质笔杆被啃得坑坑洼洼,HB 的字迹早已模糊,笔尖却还留着点蓝黑色的墨水 —— 这是初中时的 “秘密武器”。数学课总在午后,阳光把黑板照得发白,我趴在桌上假装演算,实则用这支铅笔在草稿纸背面画漫画。前桌的辫子垂在我胳膊上,带着洗发水的薄荷香,她忽然转过头:“画的是我吗?” 铅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晕开个小小的墨点,像那年夏天没说出口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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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柜最深处,叠着件洗得发脆的的确良衬衫。天蓝色的布料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向日葵,针脚处的线头纠缠着,像团解不开的记忆。这是妈妈年轻时的衬衫,她总说这是 “的确良” 最时髦的款式。有次我偷偷试穿,领口卡在脑袋上扯不下来,她笑着帮我解开,手指划过那朵向日葵:“这是你爸追我时绣的,他笨手笨脚,扎破了七根手指头。”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衬衫上,向日葵的金线在布纹里闪着光,像他们年轻时没说出口的情话。
楼下的废品站又堆起了新的 “宝藏”。穿迷彩服的大叔正把台老式电风扇搬上车,扇叶上的蛛网被风卷成细丝。开关旋钮转到 “1” 档时,发出 “嗡嗡” 的低鸣,铁网罩上还粘着片干枯的杨树叶 —— 这声音多像爷爷家的那台风扇。夏夜的葡萄架下,风扇摇着头,把爷爷的蒲扇声、奶奶的唠叨声、还有远处卖冰棍的铃铛声,都搅成了黏稠的糖浆,裹着我们躺在竹床上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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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进窗户时,我把糖纸一张张抚平,夹进泛黄的相册里。玻璃糖纸在台灯下折射出虹彩,恍惚间看见三个重叠的影子:举着奶糖的外婆,扎着辫子的前桌,还有在衬衫上绣花的爸爸。原来那些被时光褪色的物件,都藏着不会过期的夏天。当我们在某个安静的午后触碰它们时,蝉鸣会重新响起,奶糖会重新发甜,而所有爱过的人,都还站在阳光里,对着我们笑得像朵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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