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南疆作战峥嵘岁月

韦忠穆

1978年12月初，炮兵第一师接到了进入一级战备的预先号令，26团路风发团长和刘玉魁政委在全团干部大会传达上级命令。团司令部管理股股长周志忠给我们警卫排开了动员会，传达了师团的会议精神。我们司机班班长是吴有忠，曾绍宏任副班长。会议上，指定我开车号为丙6-32506嘎斯车，运输机关伙房炊具和人员打前站，团副参谋长欧阳刚带车。1978年12月16日早上，我们比大部队提前12个小时出发，给后面大部队安排宿营地，由于砂石道路难行，我们到达第一个宿营地从化县旗杆公社时已经深夜。

炊事班长张凤杰就地下车做饭，欧副参谋长带着我们给大部队找住房，安排大部队住地完毕，我们吃完饭就马上休息，睡了还没有半小时大部队到了，我们交接完毕马上又出发。到达第二个宿营地罗定县打石岗、第三个宿营地广西玉林县栈塘、第四个宿营地灵山县小董。我们一直行进在大部队前面给后续部队找住地，大部队一到我们交接完毕马上向下一个宿营地开进。快到龙州时已经半夜，我们在山区闭灯驾驶，经过1300公里的路程于21号到达终点站龙州县龙北农场。这时每个战士全身都是黄土，连眉毛都是黄的，特别是团指挥连开着偏三轮摩托车行军的通信员浑身全是黄土。一下车欧副参谋长就带我们给大部队安排驻地。团部在农场场部，我们警卫排就住在礼堂大厅里面。

到达战区后，我团在龙北农场开了动员大会，请边防民兵和边民给我们控诉了越南驱赶华侨，打死打伤我国边民和侵占领土的事实，令我印象最深刻有一个边民被越军的地雷炸去了一条腿，我们全体干部战士都义愤填膺，发誓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1979年2月15号，我们排又开了一次动员会，会议上传达了我们团任务是配属步兵125师作战，我的任务是负责团前进观察所用车。午饭后，我开车拉团前进观察所16名人员，前往125师373团司令部驻地311高地东北方向不远处的屏哭村参加战斗。

2月17日6:40，自卫还击战正式打响，只见万炮齐发，震耳欲聋，天空都红了。炮火准备15分钟后，步兵开始进攻，125师指挥部在311高地上，我团指挥所在大炮台上。战斗打响时间不长，就有伤员和烈士被抬了回来。其中有一名伤员被打断了1条腿，戴的钢盔也被打穿了，幸好没有伤及要害，头皮受了点伤。

我步兵进攻越南复和县糖厂，战斗非常激烈、糖厂里面敌人利用坚固的工事阻挡我军，糖厂烟囱被我们大炮炸成了三截。糖厂不远的一个大弄公安屯，战斗激烈时，有几个越军爬上树挂上他们的国旗，第1面国旗我军打掉了，他们又爬上去挂了两面国旗，我团用炮弹连这棵树也给炸掉了。

韦忠穆（后右）和战友在军营

2月22日夜10时多，我接到任务，到复和县城浮桥拉团前观人员，然后向高平前进，我马上检查车辆，加油加水。车辆过了水口关铁桥就是越南了。公路很窄，大大小小的很多地雷坑，一个接着一个，开车需要非常小心，路边的树木还在燃烧，不断有冷炮冷枪射击。一路上人尸体和动物尸体散发非常难闻气味。到了复和县浮桥后，接上我团的前观人员，跟随162师大部队，通过浮桥往西走，这条路是到越南石安县城东溪镇，然后往北直通高平。在通往高平方向的道路两边都是高耸入云的大山，道路弯弯曲曲，到处都可见到战斗留下的痕迹和血迹，23日白天在行进路上，我看到有一片稻田面积不大，有4、5头水牛被炮弹炸死了，我们车辆走走停停，因为路窄，前送后运的军车非常多，道路拥挤。

部队继续前行，到了23日夜里23点多，我们到达高平南郊一个叫“果冈”的地方，162师484团通知我们前观，已经接到通知，我们可以回水口关原部队了。胡荣富副政委他们几个领导研究后，决定24日一早走。我开车调到了484团整个车队的后尾，用被包将车的正、副驾驶座位玻璃、油箱包起来，防止敌人袭击发生意外。车辆调整停好后，大家肚子都饿了，找了点压缩饼干，开了一个罐头，对付了一顿饭，然后在车底下就睡下了。我从车大厢的大油桶里抽汽油加满油箱，加好冷却水，也在驾驶室和衣而睡。

24日早上，天还是黑茫茫的，我们就被叫了起来，我检查了一下车辆，大家收好了装备上了车。我开车沿着越南四号公路往南走，车上很多东西，本身苏联嘎斯车车厢又小，所以很挤。为了安全起见，车上人员所有的冲锋枪调整到车厢的前方两边，以防万一。开始没有遇到什么障碍，很顺利，速度较快，后来路上车就多了起来，都是军区运输团的车。越南四号公路是高平至谅山的交通大动脉，地势险要，一边靠山崖，一边临深渊。

由于道路很窄，三车道，路上车又多，所以走走停停，走了几十公里就中午了。我停下车到山沟里提水给水箱加水，顺便洗了一下脸，突然听到有一个战友惊叫一声！原来我们装水、洗脸的水沟上游十几米处发现了一具越军尸体，已经死了几天，被溪水泡的发胀。

我开车继续前进，突然从对面山上有高射机枪向我射击，42军有个巡逻小分队及两挺高射机枪守在这里，敌人在哪个山头出现就打那个山头，用的是曳光弹。 当我开车走到这里时敌人出来向我们射击，子弹拉着红彤彤的尾焰呼呼地打在地上。这时我军高射机枪向敌人射击，不长时间把敌人藏身的山头打着火了，大火乘着风势，很快燃烧起来，敌人自顾不暇，没法向我们射击了，我开车迅速通过。

下午我们的车还是走走停停，15点钟以后，路上的车少了，我开的车又快了起来，路上有许多越南老百姓丢下带不动的东西，如粮食之类的东西，还有许多火箭弹的装弹筒，抬伤员时用坏了的临时担架，一片片的血迹和死了的各种家畜的尸体，在太阳暴晒下散发出阵阵难闻的臭味。还看到两辆因路窄而翻了的我军坦克。下午17时许，我的车在一个盘山公路上坏了，一会儿修好后，又继续走。汽车开到石安县城东溪镇，车辆停了一会儿。

在东溪休息一会儿后继续往回走，还是盘山公路，开始往东走，这是通向靠松山、复和县的公路，路上路下还有几具尸体。约18时许，我的车子又坏了，我忙着修车，领导也催促，急得我浑身冒汗。一会儿修好了继续走，天完全黑了，大地死一般肃静，车子很颠，走的路是布局关通靠松山的急造公路，由于越南炸开了班翁水库，造成了几公里的水障区，经过工兵紧急抢修和一个多星期时间的干燥，道路虽然没有泥水了，但是半干的泥土还是非常松软，开车在上面就像跳舞，稍微不注意就会翻车，沿路看到不少车辆翻在路旁。

在整个行军中，车辆不断出故障，因为我开的车是团警卫排最老的苏联嘎斯车，参加过抗美援朝。这车近30车龄，比我年龄还大，第一次故障电路出了问题我很快修好了，由于天气热，持续爬高山，几次产生气阻，必须停车休息降温，加水才能继续前进。我停下车，车上的人员下来休息，我可不能休息，非常忙，又得到处找水、油管又得排气，每次气阻经过很长时间车辆才修好，一路上车坏了几次。

25日凌晨1：30分左右，我开车到达布局关，但是我们单车到关口，不敢轻易往前开，我下车往前走和步兵联系，胡副政委在我身后，和步兵答对了口令后，我们才开车进入布局关，我开车通过了约一个班战士驻守的浮桥，经过一个战友的指点，终于在2时回到了26团驻地—北耀农场，终于回到了亲爱的祖国。

韦忠穆（右一）参加靠矛山战斗留影

回到北耀农场后，大部队正在紧张准备，马上要转战谅山，我抓紧检查车辆，吃饱饭稍微迷糊一下，夜里大部队就向谅山出发了，26日下午到达友谊关，我终于和警卫排司机班的战友们相聚。在管理股周志忠股长、副股长杜仁贵、警卫排长李幸福的带领下，我们过友谊关到达越南同登县，在一条河滩中安营扎寨。河滩上有两具越军尸体，已经发臭，我们去埋葬了。我开着破旧嘎斯车拉给养，拉人员，谅山被攻克后，多次进谅山为战斗分队提供保障。

3月5日我国宣布撤军，3月7日，团指挥连撤离战场到达友谊关，没想到和我一起入伍同族弟弟，团指挥连的电话兵韦忠奎被越军炮弹炸断腿和头部，伤势过重不幸牺牲，我听到后伤心落泪。

我的那好战友啊，我的那好兄弟，自卫还击把生命留在了祖国边疆。高山是您的房啊，这床就是大地！还有那天上月亮星星，永远陪伴着您，照耀着您。小鸟为您歌唱啊，花朵也为您笑靥，兄弟啊！我们永远思念您，祖国人民怀念您，共和国血染的旗帜上有您身上的一滴。

自卫还击战经过28天的浴血奋战，我们取得了完全胜利，我也在这场战争中荣立三等功并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我们排牺牲了两个战友，我的副班长曾绍宏、公务班陈春三为国光荣捐躯，同时出了一名二级战斗英雄“钢铁战士”黄恩栋。出了一名少将，我们排公务班班长王培利先后任炮一师师长，广东省军区参谋长。

1979年6月份，我们撤离战区，回到广东马坝大营。

1984年4月，我开着还是那台老旧苏联嘎斯车参加了靠矛山炮战。两次参战，作为一名曾经的中国军人，我骄傲、我自豪！

作者简介

韦忠穆，山东省淄博市淄川区太河镇城子村人，1976年2月入伍，1978年12月入党。历任26团警卫排司机、师汽车训练营二连教练班长、参加1979年、1984年对越作战，荣立三等功一次，嘉奖12次，授专业军士长军衔，1988年底退役。转业至韶关教育学院后勤处工作，2017年2月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