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睡?"老伴在黑暗中碰了碰我的胳膊。我摇摇头,望着天花板。儿子家的床太软,躺着腰疼。
隔壁房间传来压低的说话声。儿子和儿媳妇以为我们睡着了,声音却还是清清楚楚地透过薄薄的墙壁传过来。
"你爸妈怎么又住这么久?"儿媳小丽的声音有些不耐烦,"都快一个月了。"
"明天就是除夕了,总不能赶他们走吧。"儿子小明的声音有点犹豫。
"你是没看见,你妈今天又把厨房弄得一团糟。那些老年人的习惯真是改不了,油烟机都不会用,整个房子都是油烟味。"
我的手在被子下面攥紧了。今天确实不小心把厨房弄脏了,可我已经擦了好几遍。这个新式油烟机太复杂,按钮那么多,我哪记得住啊。
"再说了,"小丽继续说,"你看看隔壁老张家,他爸妈来住,每次都主动住养老院,多识趣。"
老伴在黑暗中握住我的手。他的手也是冰凉的。
"要不..."儿子的声音更低了,"等过完年,咱们给他们在附近找个养老院?"
"我看行。"小丽的语气轻快起来,"现在的养老院条件多好,还有人照顾。总比在这儿添乱强。"
我慢慢地坐起来,打开床头灯。老伴也坐了起来,眼睛红红的。
"走吧。"我轻声说。
十分钟后,我们穿好衣服,拎着行李袋站在玄关。除了几件换洗衣服,什么都没带。临走前,我把今天买的年货都留在冰箱里,还有给孙子准备的压岁钱,整整两千块。
外面很冷,飘着小雪。走了没多远,老伴就开始咳嗽。他有支气管炎,最怕冷。
"坐会儿吧。"我拉着他在小区门口的长椅上坐下。长椅上落了一层薄雪,冰得人直打哆嗦。
不远处的路灯下,一对年轻人牵着手走过。女孩笑得很开心,男孩手里提着一袋年货。想起儿子小时候,我和老伴也是这样,带着他去买年货,他总是缠着要买糖葫芦。
"去找个旅馆吧。"老伴说。
我摇摇头:"现在是大年夜,哪有旅馆开门?"
路过的出租车越来越少。我们就这样坐着,看着零星的路人经过。有人好奇地看我们一眼,大概在想这么冷的天,怎么会有老人坐在外面。
凌晨三点,开始下大雪。老伴的咳嗽越来越厉害。
"要不..."我犹豫着说,"回家吧?"
老伴摇摇头:"回哪个家?"
是啊,回哪个家?我们的老房子去年卖了,钱都给了儿子买新房。现在这个城市,我们连一张床都没有。
天快亮的时候,一辆警车停在我们面前。年轻的警察走下来:"大爷大妈,这么冷的天,您二位怎么在这儿?"
我张了张嘴,眼泪就掉下来了。
警察把我们带到了派出所,给我们倒了热水,还打电话叫来了社区工作人员。
"您儿子家在哪?我们送您回去。"社区工作人员问。
我摇摇头,老伴也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是小区门卫张大爷。
"我看着眼熟,"他说,"这不是1602的老人家吗?昨天还见您买年货来着。"
社区工作人员又劝了几句,但我们就是不肯说。最后,他们把我们安排在了社区服务中心的临时休息室。
房间不大,但是暖和。墙上贴着几张春联,还有一个红彤彤的"福"字,倒着贴的。
老伴咳得更厉害了,我从行李袋里翻出他的药。药瓶还是新的,是昨天儿子给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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