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门艺语
谭元寿
北京是京剧发祥地,在这里从事演戏生活的人很多。有的人家,从祖辈起,传宗接代,以演戏为业,被称为“梨园世家”。梅葆玖,他父亲梅兰芳先生,祖父梅竹芬先生,曾祖父梅巧玲先生,祖孙相传,四代全是唱青衣。又如茹元俊,他父亲茹富兰先生,祖父茹锡九先生,曾祖父茹莱卿先生,祖孙相传,四代全工武生。
在我们谭家,最早从我高祖父谭志道说起,依次下传到我曾祖父谭鑫培,祖父谭小培,父亲谭富英,加上我自己和我的儿子谭孝曾,已是六代相继从事演戏生活,除我高祖父谭志道以唱老旦为主(也会老生戏),后五代又全是唱同一工的文武老生。这在我国戏曲界里,可以说是很少见的。
一、谭氏家族
高祖谭志道
根据家谱记载,我们祖宗的籍贯,是湖北武昌府江夏县大东门外谭家湾,就是今天武汉市的武昌。
我的高祖父谭志道,原是唱汉调(今称汉剧)老旦的。高祖父的上几辈我就说不清楚了,只知道他的父亲是清朝旧衙门当马快的,专负责捕拿盗贼歹徒,类似今天的刑警人员。他好喝酒,每天在衙门公干完毕,就去酒馆喝几杯。他的夫人以纺线帮助家中生计。老夫妇只有一个独生子谭志道,他生于1808年(嘉庆十三年),殁于1887年(光绪十三年),终年80岁。
在我高祖父谭志道幼年时,湖北流行的地方戏是汉调。由于环境的熏陶影响,谭志道从小就喜欢唱这个调调,经常去听戏。随着年龄的渐长,越学兴趣越浓厚,终于以此为业,唱上老旦了。老太太很讨厌这种行当,常常很生气地责备老爷子:“你儿子唱上戏了,这都是你做缺德事的报应,你别再干这一行了。”
高祖父谭志道由于性之所好,对于汉调戏的钻研,日有成效。他是唱老旦角色的,嗓子窄而高,类似于一种名叫鹨的小鸟叫唤声音,这种鸟在湖北俗称“叫天子”。谭志道唱的腔调,正像这种小鸟的叫声,因此他得了一个绰号“叫天”,后来“叫天”就成了他的艺名。结婚以后,于1847年(道光二十七年)生了一个男孩,也仅仅是这么一个独生子,他就是我曾祖父谭鑫培。
曾祖谭鑫培
我曾祖父谭鑫培,本名金福,鑫培是他的号。因他父亲的艺名叫“叫天”,按着父子关系,他就被称为“小叫天”。到他父亲去世后,他自己成了名,人们就不再提这个“小”字,改称他为“谭叫天”了。
就在我的曾祖父谭鑫培4岁的时候,也就是1851年(咸丰元年),以洪秀全为首领的太平天国运动,爆发于广西金田。
太平军从广西出发,向北进军,经过湖南,进入湖北,我们的故乡江夏县变成了冲杀的战场。高祖父谭志道,舍弃家园,带领妻儿,向北方逃难。历经河南、直隶(今河北省)各府县,辗转到了天津,就暂时在那儿落脚。因此也可以说,天津是我祖爷爷的第二故乡。
我曾祖父随父母落脚天津以后,随着父亲学戏唱戏,曾一度参加过京东的一个名叫“金奎”的小科班,从9岁就登台演唱。在这期间,经人撮合,同一个唱武旦的侯幼云的姐姐订了婚事。后来离开天津,迁移到北京,定居在前门外百顺胡同。当他刚15岁时,就把这位侯氏接到北京结了婚。当时正赶上咸丰皇帝“宾天”,“断国孝”期间,一切喜庆宴会全要停止,也不准许动用响器,只是雇用了一顶很简单的蓝色轿子,静悄悄地把新娘子—我的曾祖母娶到了家。
我曾祖母共生育了八男二女。
八个男孩,全按“嘉”字排名,依次如下:嘉善、嘉瑞、嘉祥、嘉荣、嘉宾(即我祖父谭小培)、嘉乐、嘉瑚、嘉禄。
两个女儿:一适夏月润,夏工武生,长靠短打,均所擅长,并兼演红净戏;一适王又宸,谭派老生。
据清宫档案记载,我曾祖父从1890年7月11日(光绪十六年五月二十五日)充当供奉,当时他44岁,正是在京剧界显名的时候。先后被选为供奉的有孙菊仙、汪桂芬、时小福、杨月楼、王楞仙、陈德霖、罗百岁、余玉琴、田际云、王瑶卿、侯俊山等老前辈们。到1911年(宣统三年)辛亥革命军兴起,国体变更,我曾祖父从此就不再入宫演戏了。
曾祖父最初选入清宫时,有一次慈禧审阅演员名册,看到了谭鑫培这个“鑫”字,便说:“何必要这么多‘金’昵,有一个‘金’就够了。”慈禧的话,就是圣旨,所以我曾祖父的名字,又叫谭金培。
慈禧对我曾祖父的演出是非常欣赏的,有“无谭不欢”之感。在内廷演戏,每次演唱完了,必给赏赐。赏赐分为大赏、二赏,我曾祖父每次必受大赏。当时我曾祖父二儿子谭嘉瑞(我的二伯祖),也在内廷当差,承应拉胡琴,每次演奏完了,一样受赏。
给我曾祖父拉胡琴的,最早是梅雨田先生(梅兰芳先生的伯父),民国初年是孙佐臣先生(他是裘桂仙先生的叔丈人,是裘盛戎的外祖父,人称“孙老元”),民国三年以后直到逝世前是徐兰沅先生。关于琴师的变动,还有一段轶事。在我曾祖父晚年69岁时,有一次演《碰碑》,因为这出戏反调多,胡琴的活儿累一点儿,操琴的孙佐臣提出要给他开双份才行,并表示以后无论什么戏都要开双份,有点“拿糖”的意思。当时,我曾祖父的班名是同庆社,班主由我三伯祖父谭嘉祥担任,孙佐臣把这个要求向我三伯祖父提出来,他不敢答应,就和我曾祖父商量。曾祖父认为如果给他开双份,会影响戏班的其他人,不好应允,从此就与孙先生拆伙了。因为当时孙佐臣是一位胡琴能手,他跟我曾祖父合作,很得心应手,一般拉胡琴的都接不了这个活儿。这时我祖父忽然想到徐兰沅。那时徐兰沅先生还很年轻,每天到我们家给我祖父吊嗓子,双方处得很融洽,他当时给富连成科班操琴,每天只挣几十吊钱(10个大子算一吊),收入很少。我祖父就和我三伯祖父商量,找徐兰沅来为我曾祖父操琴。我祖父找到徐兰沅,徐先生不敢接,我祖父说:“你不用犹豫,我让你去拉你就去,你到时就上场。如果老爷子不满意,拉砸了,你把胡琴撅了,我养活你一辈子!”说到这,徐先生不好推辞,才敢接了这个活儿。头一天拉的戏是《碰碑》,由始至终,圆满地拉了下来。我曾祖父很满意,给了戏份五块大洋,这比在富连成每天挣几十吊钱强多了。徐先生受宠若惊,喜欢得了不得。从此,他就正式走马上任,接替了孙佐臣先生。
我曾祖父去世后,徐兰沅先生又给梅兰芳先生操琴,后来他曾自豪地对人谈:“我这一辈子总算没白拉胡琴,先后侍候过两位大王!”(因为我曾祖父和梅兰芳先生,都被誉为“剧界大王”。)
我曾祖父红了多半辈子,而他的结局是悲惨的。在清末民初的时候,北京特别盛行堂会戏。清朝王公贝勒之后,接着就是北洋军阀、官僚、政客们,他们遇有喜庆等事,或迎接官差,招待贵宾,都要举办堂会,争相邀集名演员演出,而每次又非有我曾祖父的戏不可,似乎有“非谭莫乐”之势,因此就不免苦了我曾祖父。这些举办堂会的人,全是有权有势的人,不敢得罪他们,只有勉为其难,尽力应付,我的曾祖父终于死于堂会戏的演出。
那是1917年的事,黎元洪继袁世凯之后任大总统,设宴欢迎广东军阀陆荣廷,演出堂会戏助兴。我曾祖父照例被邀,当时他年逾七旬,又在病中,一再推辞不获准允,主事者江朝宗最后竟派了四名巡警来“迎接”,我曾祖父迫不得已勉强扶病而去。到了堂会场所,看到安排的戏码是《洪羊洞》,他在郁郁苦闷的情况下,又吃了一惊,感到这出戏演的是杨六郎以死殉节,回想起当年他的师父程长庚大老板最后唱的就是这出戏,思前想后,感慨万分,精神极为衰颓。当时提出要求,不能演全,经商定从“探病”一场唱起。上场后他触景生情,悲愤交集,竟至声泪俱下,把一个杨六郎演活了。我曾祖父于剧终卸装后,因心神极度紧张,当即晕倒,经人扶持回家,病情天天加剧,一星期之后便与世长辞。
祖父谭小培
我祖父谭小培,是我曾祖父谭鑫培的第五子,他的谱名叫嘉宾,小培是他的字,在我小的时候,家里和亲友们都称他为五爷。他生于1883年(光绪八年)腊月三十日,殁于1953年农历八月三十日,终年71岁。我们家里人常谈,我祖父是大年三十夜晚12点“诸神下界”的时候落生的。我们家里向来讲究传统的旧礼节,我祖父在世的时候,我们家里包括我父亲在内的晚辈们,每逢到了旧年除夕这天,先向老人们磕辞岁头,然后再给祖父磕寿头,年年如此。
我家是汉族,但是家里行的是旗人的礼节,按照长幼辈数不同,有时是双腿跪地请安,有时是单腿跪地请安。我们是汉人为什么要行旗人礼节呢?这是由于当年的环境造成的:第一个原因,是由于我曾祖父在大内充当供奉多年,与皇族、旗人们经常接触,习惯于旗人礼仪,不自觉地把这种习俗带到我们家里,相习成风;第二个原因,是由于我祖母的关系,我祖母是唱小生的德坩如先生的女儿,是旗人,她把旗人行礼的那一套完全带到我们谭氏门中,更助长了我们谭家行旗人礼节的风俗。我们家在亲属称呼上也与汉人不同,如对奶奶(祖母)叫“阿莫”,对姑奶奶叫“爷爷”,对姑姑叫“爸爸”等等。直到今天,我们还没改变这种称呼。
我祖母生育一子二女:子名裕升,就是我父亲谭富英;长女谭静英,嫁给武生杨盛春,他是我祖父的师父杨隆寿的孙子;次女谭秀英,嫁给老生叶世长,即叶盛长,他是富连成社科班创办人叶春善先生的五儿子。
我祖父幼年坐科小荣椿社科班,班主是唱武生的杨隆寿老先生。与我祖父同科的有武生杨小楼,花脸许德义、钱金福,
小生程继仙,老生蔡荣贵等老前辈。蔡老先生后来任富连成社科班教师,是马连良先生和我父亲的启蒙老师。
我祖父唱老生,常演的戏有《碰碑》、《闹府》、《卖马》、《戏凤》、《失街亭》、《战蒲关》、《黄鹤楼》、《胭脂虎》、《八大锤》、《武家坡》、《乌龙院》、《捉放曹》、《黄金台》、《天雷报》等等。唱腔做派,完全遵守我曾祖父所创的谭派风格。
我祖父不曾独自组班,长期给名角挎刀,是一位很得力的二牌老生。他曾傍过尚小云和程砚秋两先生。当年程先生久在北京粮食店中和戏院演唱,我祖父搭程先生的班子达10年左右。
我曾祖父谭鑫培成了名,内行演员和外行票友,学他的人很多。在他逝世后,谁能做谭派老生的继承者,这是当年广大戏剧爱好者所最瞩目和有争论的一个问题。那时我祖父已是35岁,虽能演我曾祖父常演的各种戏,但名气不够响亮,我父亲才12岁,刚入富连成社科班学戏。这时,我祖父一面搭班演唱,一面抓紧培养我父亲。此时,学习我曾祖父的人,如言菊朋先生、余叔岩先生,全打出了“谭派正宗”的旗号,争当谭派的继承人。我祖父是曾祖父的亲儿子,在这样咄咄逼人的形势下,放弃了个人的演出,专心致志地培养我父亲,把自己的满腔心血,全用在我父亲身上。
我父亲出科后,对于演出的事务,完全由我祖父操办,我父亲只管唱戏,其它什么事也不过问。在生活方面,尤其是接触人,处处受到我祖父的管教,我父亲一心钻研艺术,终于取得了较好的成就。当然,这与我父亲的天赋条件是分不开的。
记得在本世纪30年代初,我刚刚懂事的时候,北平一家报纸上登了一幅很有幽默意味的漫画。画面上画着老中青三个人,由右而左,上首是我曾祖父谭鑫培,当中是我祖父谭小培,下首是我父亲谭富英。谭小培表现出左顾右盼的神态,对着谭富英说:“你父不如我父”,对着谭鑫培说:“我子胜于你子”,说明他是夹在两代当中,上不如父,下不如子。当我祖父看到这幅蓄意挖苦他的讽刺画时,不但毫不介意,反而笑了起来。论到我祖父在剧坛上的声望,确是上不如我曾祖,下不如我父亲,可是他能够把谭门剧艺的规范继承下来,并把我父亲培养成才,应该说,这是谭门一位了不起的大功臣。
父亲谭富英
我父亲谭富英,谱名裕升,生于1906年(光绪三十二年)农历八月二十八日,殁于1977年农历三月初二日,终年72岁。
我父亲生在上三辈全是演戏的家庭,当然是从小就受着环境的熏陶。1917年他12岁,进入富连成社科班,学文武老生戏。他有一条天赋的好本钱,像我曾祖父一样的“云遮月”嗓子,极得其神髓,武功也是有基础的。直到他晚年,演《定军山》、《战太平》一类戏,还是应付裕如,《定军山》黄忠的刀花,《战太平》花云的虎跳,俱见功夫。
1923年春夏之交,我父亲18岁出科了。我父亲出科后,为求深造,紧接着拜余叔岩先生为师。余先生正式收过四个徒弟,除了我父亲,还有杨宝忠、孟小冬和李少春三位先生。我们谭家和余家,老一辈全是湖北老乡。余先生的祖父余三胜老前辈,是湖北罗田人,精于湖广音韵,是与程长庚大老板同时代的老生人物。我曾祖父拜余三胜为师,得其传授,后来余叔岩先生又拜在我曾祖父门下,最后我父亲又师事余先生。我们谭、余两家的师徒关系,如此循环往复。当我父亲给余先生磕头时,余先生很有感触地说:“咱们两家往来的关系,是极不寻常的。当初你爷爷拜我爷爷,得了些东西;后来我又从你爷爷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现在我义不容辞的是,我要把我从你爷爷那里学到的东西再还给你。我从你爷爷学的头一出戏是文武老生戏《太平桥》,当时我正在倒仓,你爷爷逗趣地说我是哑巴《太平桥》。现在我也首先教你这出戏,我要一招一式地还给你。”在我懂事的时候,我父亲同我谈话时,有一次提到这件事,他说他始终没把这出《太平桥》学过来,认为是他终身遗憾的事。现在这出老戏失传了,只有李洪春先生还能说这出戏。李先生是跟我曾祖父的二徒弟刘春喜先生(余先生的师兄弟)学的。
我父亲出科以后,搭过梅兰芳、程砚秋、尚小云、荀慧生、徐碧云、雪艳琴、胡碧兰等人的班子,从1935年开始自己组班,班名用我曾祖父的班名——同庆社。我父亲头一次到外地演出,是到上海。为了取其一战成功的意思,头次在上海的打炮戏是《定军山》,果然唱响了。
我父亲好看旧小说,特别是熟读《列国》、《三国》。他常告诫我们弟兄:“你们要多看《三国》、《列国》一类的旧小说,能够从这里了解到很多历史人物形象,对表现人物性格很有帮助。”
在旧社会盛行吸鸦片烟,很多从事戏曲的艺人,染上了这种不良嗜好,我们家也不例外,我曾祖、祖父和父亲,全染有此癖。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北平国民党政府贴出了告示,命令人们忌大烟,对不忌者要罚办。当时,我祖父和我父亲一商量,下决心忌烟。他们爷俩同到大栅栏煤市街西医李伯良大夫诊所,经过打针、吃药,整整八个月没有演戏,终于忌了大烟。
元寿和子孙
我父亲生有四个儿子,全按“寿”字排名。我生于1927年,居长,原名寿颐,因入富连成社“元”字辈学戏(富连成社,原名喜连成社,分为喜、连、富、盛、世、元、韵七辈),取艺名元寿。二弟寿丰,入富连成社“韵”字辈,艺名为韵寿,习小花脸,现在中国京剧院二团。三弟谭喜寿(寿永),幼入北京荣春社科班,习武生,现在宁夏京剧团。四弟谭寿昌,现在北京评剧院乐队工作。
我从小耳濡目染,自幼爱好京剧。到了6岁,开始在家里学戏,启蒙老师是我的亲娘舅宋继亭,他姐姐是我母亲。我的母亲比我父亲大三岁,不幸她逝世太早。我7岁丧母,继母是姜妙香先生的女儿。我舅父宋继亭学的是谭派老生戏,他戏路很宽,能演能教,多年参加我父亲的班子,辅佐我父亲演出。他给我说的第一出戏是《汾河湾》。我7岁时,祖父带着我在东城金鱼胡同那家花园首次演出了这个戏。那次扮演柳迎春的是王幼卿先生,我饰薛丁山,居然圆满地唱下来了,祖父非常高兴。
我第二次登台练习,是同父亲在开明戏院,戏码仍是《汾河湾》,旦角也是王幼卿先生。这天父亲演双出,大轴是他的《洪羊洞》。
我第三次登台练习,是随着父亲去天津,在中国大戏院参加湖北水灾赈济义务戏,戏码还是《汾河湾》。演出后该院孟少臣经理特赠我一辆新自行车,作为纪念。当时天津新闻界老前辈们还在报纸上捧了我一段,说谭百岁(我的乳名)登台助演,夸奖了一番。
到了1938年,我11岁,正式入富连成社科班,叫作“带艺投师”。负责教我的是刘盛通先生,学了一出《鱼藏剑》。接着又经张连福先生教《取帅印》,雷喜福先生教《群英会、借东风》,王喜秀先生教《定军山》、《战太平》。同时还经茹富兰、沈富贵、王连平等先生教武生戏,如《英雄义》、《长坂坡》、《连环套》、《战宛城》、《四平山》、《水帘洞》和《挑帘裁衣》等,我就是这样文的、武的,兼学老生和武生戏,边学边演,直到1945年18岁毕业出科。
出科后倒仓,由18岁到19岁,整整经过一年没演戏,练了一年功夫,每天顶着星星到太庙(今劳动人民文化宫)去喊嗓子。当时跟我同去的有朱世友,我们在大外廊营住对门,他是学小生的,现在台湾,我们多年没见了,我很想念这位青年时代的伙伴。每天同在太庙用功的,还有王世荣,他是拉胡琴的,现在北京戏校教学。下午我在家里院内练武功,并由徐少琦先生拉弦吊嗓。在这期间,使我受益最大的是,我的舅父宋继亭按照谭派戏路,重新给我整理学过的文武老生戏,行话叫“下挂”。我这位亲娘舅,把全部心血都倾注在我身上,对我维护备至。
到19岁下半年,我的嗓子慢慢恢复了,从1947年重新登台演唱。最初同杜近芳合演,当时我20岁,她16岁,头一天的戏码是《红鬃烈马》。后来搭荀慧生先生的留香社,我给他挎刀。
1949年解放初期,我第一次去天津正式演出,先后在南市庆云、群英两戏院演唱,旦角是郭韵荣。在南市庆云戏院演出时,有一天梅兰芳先生特派梅剧团管事的李春林先生由北京来天津找我,让我立即回北京与梅葆玖合作演出。我情不可却,只好返回北京,同葆玖合作。头天在长安戏院演《红鬃烈马》,接着又合演《二进宫》、《探母回令》等,共演唱了二十几场,梅先生感到很满意,对我多方鼓励。我们谭家与梅家有几代的交情。梅兰芳先生的祖父梅巧玲先生,很重义气,在我曾祖父困难时曾帮过一把,两人的关系非常融洽。梅兰芳先生的伯父梅雨田老先生,曾给我曾祖父操琴多年,相处很好。1914年(民国三年),梅兰芳先生20岁刚开始红起来的时候,同我曾祖父合作演出。我祖父和梅兰芳先生的父亲梅竹芬老先生,我父亲和梅兰芳先生,都是很要好的。我父亲曾给梅先生傍过角,向来不谈公事,梅先生送过来多少戏份,就收下多少。轮到我和葆玖这一辈的关系,仍未失去老样板,彼此和睦相处。所以梅兰芳先生让和我葆玖合作,我是不能不照办的。
1950年春节,我到天津中国大戏院演出,同来的有青衣新艳秋,武生王金璐,花脸王泉奎和景荣庆。当时我老生戏和武生戏全演,如《打金砖》这出唱做并重的戏,就是那次在天津首次演出的。有一次演《失、空、斩》,还加上一出《三岔口》,是仿李少春先生文武不挡的路子。1951年,我到上海天蟾舞台演唱,青衣花衫为李砚秀和张曼君,武生张鸣禄,连续演出了两年,仍是学习李少春先生的戏路,演《野猪林》、《金钱豹》等剧目。后来李砚秀和张曼君退出,旦角改为赵晓岚,最后又改为李丽芳。
1952年年底,我从上海回到北京,参加总政京剧团,一同加入的还有李丽芳、童葆苓、班世超、杨宝忠等。1953年赴朝鲜演出。1954年,参加北京京剧院二团,是由我父亲和裘盛戎先生领导的。1955年,北京京剧院二团与马连良、张君秋两先生的剧团合在一起,改名为北京京剧团。
1956年,我随父亲和裘盛戎先生去香港演出。我始终演武生戏,老生戏让给我父亲演唱。
1958年开始,我尝试演出反映现代生活的京剧,先后在《党的女儿》、《草原烽火》、《芦荡火种》(后改为《沙家浜》)、《红岩》(又名《山城旭日》)、《杜鹃山》、《智取威虎山》、《红灯记》、《节振国》等剧中扮演主要角色。
1962年开始,我父亲的心脏病日趋严重,不常演出,所有我们的谭派戏,由我代替父亲演出了,同时也仍演武戏。
1963年,我二次去香港演出,在那里连续演了两个月之久。
在“文化大革命”的十年内乱中,传统的优秀京剧剧目,被说成是表现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坏东西,完全停止了演出,直到粉碎“四人帮”后,才逐渐恢复传统剧目的演唱。
在前面我曾谈到谭、梅两家的关系,在这里我再谈谈谭、马两家的关系。我们谭家和马连良先生家,也是有几辈的深厚感情。我祖父谭小培和马先生的父亲,是很要好的老朋友。我父亲谭富英和马先生,先后出身于喜(富)连成科班,是总角之交,几十年的好兄弟。1955年北京各戏班合团以后,马先生和我父亲共同研究《十道本》这出戏,马先生饰褚遂良,我父亲饰王子。当时马先生55岁,我父亲整50岁,这老哥俩,决不是一般人所想象的那样“同行是冤家”,而是精诚团结在一起,共同切蹉琢磨。老哥哥一字一板地教,老弟弟一字一板地学,那种亲密无间的精神,为我们后一代树立了很好的榜样。到现在我和马先生的儿子马崇仁同志,也是很要好的。他既能唱老生,又拜过侯喜瑞老先生学花脸,多才多艺,且善于管理。现在在我们北京京剧院一团里担任导演和剧务管理工作。我演《打金砖》时他扮马武,我演《失、空、斩》他扮马谡,他这“二马”,为我的演出生色不少。
我的爱人王振荣,她娘家不是梨园行,但是全家爱好京剧,因此我们做了亲。我们结婚后,生有四男二女。现在唯有我的长子谭孝曾从事戏剧工作。
谭孝曾是我们谭门第六代演员,生于1949年。他从小受家庭环境的影响,很自然地对京剧发生了浓厚兴趣。1960年他12岁时考入北京市戏曲学校,学文武老生,老师是王少楼和杨菊芬,因为他有较好的天赋条件,接受能力强,在两位老师教育下,仅仅学了三个月的时间,就敢于在北京长安戏院登台,首演剧目是《二进宫》,他扮演的兵部侍郎杨波,取得了可喜的成绩。进入“文化大革命”,他的学业进度受到了很大挫折。1968年19岁在戏校毕业后,被分配到中国京剧院,只能参加唱几段“样板戏”,直到“四人帮”被粉碎以后,才得以摆脱羁绊,重新走上正确的道路。1979年下半年,随中国京剧团出国,赴朝鲜、日本、加拿大等国访问演出。他的爱人阎桂祥,也毕业于北京市戏曲学校,习青衣花衫,是赵燕侠的徒弟,1969年分配到北京京剧团,曾随剧团赴美国演出,主演《拾玉镯》等。
孝曾有一个男孩,取名正岩,今年已是3岁了。他将是我培养的对象,要使他成为谭派的接班人。
二、谭派的形成与发展
京剧的角色,分为生、旦、净、末、丑等行当,生行占各行的首位,而在这生行当中,又以老生这一行为主。第一代最着名的老生角色,是道光咸丰年间的程长庚、余三胜和张二奎等前辈,其中以程长庚为最着名,他是京剧老生的奠基人,被称为“大老板”。
程长庚是“一教传三派”,在他之后,又形成孙菊仙、汪桂芬和我曾祖父谭鑫培鼎足的局面,这是京剧老生的第二代有名角色。后来,孙与汪两派趋于衰落,独我曾祖父在继承程长庚、余三胜和王九龄等前辈剧艺的基础上,广泛吸收昆曲、梆子等剧种的养分,广收博采,自创一格,他成名于100年前的光绪八九年间,宗之者称他为谭派的鼻祖。
我曾祖父所创的谭派剧艺,早在清末民初,就已风行一时。据老人们说,当时在北京,到处可以听到戏迷们情不自禁地哼着“店主东带过了黄骠马……”和“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的谭派唱腔,因此有人说“满城争说叫天儿”。还流传着“有匾皆书培,无腔不学谭”的对子。(上句是指当年北京城内外很多商店的牌匾,全是一位名书家王塘写的。)
有关我曾祖父的剧艺,在他生前和死后,论述者很多,我所要说的是,他一生的剧艺是怎样学来的?他所以能创出谭派风格,又是在取得了哪些成就之后才形成的?
我曾祖父从小跟着他父亲学戏,受着严厉的督促,时遭呵斥和打骂,不能不勤奋自勉,常是闻鸡起舞,刻苦钻研。他参加过草台班“跑帘外”的艰苦生活。他先后拜师程长庚、余三胜,求教王九龄,并参加三庆班演出。他接触的前辈多,学到的东西也多。他不但学文戏,而且擅武戏,昆乱杂学,非常渊博,除文武老生,还演过《金钱豹》中的猴,《三岔口》中的刘利华。演唱而外,还兼会场面,会吹打拉弹,可以说是六场通透。在多年实践中,他不拘一格,敢于改革,敢于创新。
我曾祖父的戏路很广,不但能演安工、衰派戏,靠把、袍带、箭衣、褶子各戏,也无不擅长,文武昆乱不挡,发展得很全面。因为他在多年演出实践中,具有丰富的经验,能把原是不为人所重视的冷门戏,改成为人所喜爱的热门戏。还有的把
剧中人反宾为主,把剧中居于次要地位的角色,改变成为主角。同时在化装、扮相等方面,也做了不少的改革,使之流传到现在。因此,人们称之为京剧革新家。以下举例说明:
《战太平》这出戏,原来是比较冷门的开锣戏,经我曾祖父改革演出,才一跃而为大轴戏。老生华云,连文带武,虎跳干净利落,成为谭派代表作之一。
《定军山》的黄忠,扮相原是戴扎巾盔,戴白满髯口;经他改革,戴扎巾,挂白三,大刀也做了一番革新。他扮演的《定军山》的黄忠,手舞着大刀,从容不迫,举重若轻,在紧张的战斗中,显示出久战沙场的老将风度,学到这种地步是不容易的。
《卖马》原是老生与小丑并重戏,《连营寨》原是老生与武生并重戏,都是经我曾祖父改为老生的正工戏。《搜孤救孤》原是公孙杵臼的重头戏,经他把程婴改为主角。
《探母回令》原来没有这出戏。清朝咸丰同治年间,京剧旗装戏很流行,四喜班排演了传统剧目《雁门关》,也叫《南北和》,是写宋辽交兵的故事,以旦角梅巧玲饰演辽邦萧太后为主角。当时为了与梅巧玲斗智,经卢胜奎改编为《四郎探母》,以老生杨延辉(四郎)为主,其次为旦角公主,把萧太后降为三号人物,也仅仅是演到“见娘”为止,没有“回令”。后来又经我曾祖父把这出戏引入到“回令”,成为有头有尾的《探母回令》,不仅是突出老生四郎,并成为老生、青衣、老旦、小生唱做并重的一出群戏。在这里有必要说一下卢胜奎老前辈,他是安徽人,又名卢台子,最初是京剧业余爱好者,后来参加大老板程长庚的三庆班,长于扮演诸葛亮。他不仅能演唱,而且善于编写剧本,当时三庆班连台演出的轴子戏《三国志》,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失、空、斩》原是卢胜奎擅长的戏,我曾祖父是向卢先生学来的,可是他有所改进。早年在大内演唱这出戏时,有一次慈禧看到他扮演的诸葛亮,穿的八卦衣很简单,一时心血来潮,随手把她胸前挂的那串朝珠摘了下来,派太监送到戏台上,让我曾祖父挂在胸前,顿时增加了诸葛亮的气派,慈禧从心眼里满意。按帝王将相挂朝珠,是清朝的制度,诸葛亮是蜀汉时大丞相,胸前没有挂朝珠的道理,只是当时慈禧金口玉言,说一不二,不能不服从。我曾祖在那次戏演完,把慈禧的朝珠送回,自己置办了一串朝珠,每逢再演此戏,就在八卦衣胸前挂上一挂朝珠,从此沿袭下来,直到现在,已成定例。这就是诸葛亮胸前挂朝珠的由来。
《珠帘寨》原是花脸戏,李克用由净角扮演,经我曾祖父改为由老生扮演。改革这出戏,据传说有过这么一段小过场:在民国初年,我曾祖父常在北京大栅栏同乐茶园演唱,当时刘鸿声,绰号“小刀子刘”,正在唱红的时候,叫座力很强。我曾祖父为了压倒刘鸿声的声势,改编《珠帘寨》,包括解宝收威,前文后武,适合他文武不挡的特长,贴演之后,观众叫好,威声大振。
我曾祖父在唱腔方面,发音凝炼,口齿犀利,讲究气口,是很受人欢迎的。在他多年的舞台生活中,从实践中改革和增添了不少新腔。为了迎合听众的心理,他吸收了很多青衣腔、花脸腔、老旦腔,还有梆子腔和大鼓腔的种种唱法,经过加工提炼,也运用到老生的唱腔方面来,使老生的行腔使调多样化了,不但在唱散板上可以更加曲折变化,就是在原板和慢板上,也可以施展更多的新花腔。还值得提到的是,过去唱老生的腔调,都以嗓音响亮、高唱入云为贵;而我曾祖父在运腔使调上,着重有放有收,讲究韵味醇厚,使听者感到津津有味,如食橄榄,余味无穷。再加上他善于表情,出神入化,刻画剧中人的内心表演,有声有色,使人陶醉。
我曾祖父对戏剧人物的性格,体会得很深,能从唱腔中表达出剧中人的思想感情,给听众深刻的精神感染。这是他在表演技巧上取得的成就。我可以举出一个小故事来说明:在清朝光绪年间,英国人组织了一个艺术访问团来到北京。他们到中国来,是专为考察了解我国民族戏曲艺术的,当时慈禧特下了一道懿旨,叫我曾祖父参加会见他们。来访的英国戏剧家们了解我曾祖父在京剧界享有名望,当场要求他表演一段。我曾祖父清唱了一段《乌盆记》的反二黄。唱完之后,英国客人说:“这段唱腔,听着好像是一个幽灵的哭泣和哀叹的声音。”我曾祖父对这个反应非常惊讶,他自己想,这些英国客人没有听过我国的京剧,在他歌唱这段反二黄时,并没有说明唱词的内容,而来访的客人们居然能听出“像一个幽灵的哭泣和哀叹”来,当即对客人们说:“你们所领会的很对,这正是表演一个幽灵在哭诉着自己被害的经过。”由这说明我曾祖父在刻画一个剧中人的内心表演,细腻入微,有声有色,所以他能使听众有闻其声如见其人的感觉。
学习谭派的人,有的是直接向我曾祖父学,有的是间接学,还有的是间接又间接学来的。因为各人的条件不同,发展变化的情况也不同,形成了多种流派。
学习谭派剧艺的,按年代先后,可以分成以下三部分:
一、与我祖父谭小培同一时代的,除了我曾祖父正式收的四位徒弟贾洪林、刘春喜、贵俊卿、余叔岩外,还有言菊朋、王又宸、马连良、贯大元和专以研究谭派剧艺有名的红豆馆主、陈彦衡、夏山楼主(韩慎先)、王君直、王庚生等。
二、与我父亲谭富英同一时代的,有杨宝忠、孟小冬、李少春、奚啸伯、王少楼、杨宝森、王琴生、陈少霖、王文源、郭少衡、贾少棠、陈大薄、刘盛通、徐东明、张文娟和研究谭派剧艺的陈鸿谋大夫(原天津宝隆医院院长)等。
三、现在与我同一时代的,有孙岳、殷宝忠、马长礼等。
我曾祖父的门徒,唯贾洪林先生追随的时间最长,直到我曾祖父去世那年最后演出《洪羊洞》,还是由贾先生配演的八贤王。论成名较着的是余叔岩先生,由他创造出“新谭派”,就是今天人们所说的“余派”。
红豆馆主,即清朝皇族溥侗,又名溥西园,当年人们全称呼他“侗五爷”。生于同治末年,解放后1952年才故去,终年82岁。他精于词章、音律,研究谭派剧艺年代极早,是我曾祖父生前敬佩的一人。他不但能演京剧谭派文武老生戏《定军山》、《连营寨》、《天雷报》、《打棍出箱》……还能扮演《金山寺》的旦角白娘子,《群英会》的老生鲁肃、小生周瑜、文丑蒋干,《奇双会》中的赵宠、李桂枝和李奇等生旦三个角色。戏路之广,称得起是文武昆乱不挡的人物。像这样的多才多艺,在内行里也属少有,是一位非常出色的京剧表演艺术家。
陈彦衡先生,对京剧音乐造诣很深,是研究我曾祖父剧艺极有名望的一位。他与梅雨田先生经常在一起研究我曾祖父的唱腔,并把我曾祖父的《空城计》、《武家坡》、《李陵碑》、《清风亭》、《汾河湾》、《宝莲灯》、《群英会》、《桑园寄子》、《击鼓骂曹》等戏的一些精彩的唱段,写成工尺谱,作为人们研究的依据。这些戏谱经过整理,已印成《谭鑫培唱腔集》,其中包括《戏选》、《说谭》和《燕台菊萃》三大部分,把我曾祖父在每个剧里的唱做表情,全做了介绍。在1917年我曾祖父逝世以后,一般学谭派老生戏的,多向他请教,如言菊朋先生和余叔岩先生。他对于发展谭派艺术,并使之普遍流传下来,付出了辛勤的劳动,做出了卓越的贡献,这样的功绩,是不能埋没的。在民国初年,我曾祖父67岁的时候,被我大姑爷爷夏月润接到上海去闲住,当时上海各界知音,听到这个消息,纷纷要求他唱几场。我曾祖父为了满足各方面的愿望,应允唱一出《空城计》,由《失街亭》到《斩马谡》止。因为行头和场面人们全没有带去,临时借用别人的八卦衣,试了几件,全不合用。最后经夏月润在箱子底下找出一件旧八卦衣来,我曾祖父试穿很合体。他一向是“宁穿破,不穿错”的,就穿着这件旧八卦衣上了场。因为没有带场面,当时正赶上陈彦衡先生在沪,就临时请陈先生代拉,托衬严丝合缝,可见陈先生对我曾祖父的唱腔是研究有素的。
言菊朋先生,在清末玩票时代,喜爱谭派唱腔,曾参加北京的春阳友会票房,常向红豆馆主、陈彦衡和老剧人钱金福、王长林等请教,极力学习,很得我曾祖父的神髓。《汾河湾》、《战太平》、《定军山》、《桑园寄子》、《法场换子》、《让徐州》、《卧龙吊孝〉等,是他常演的得意剧目。他精通音律,讲究字眼,晚年限于个人嗓音,自创新腔,独辟蹊径,婉转跌宕,细腻精巧,不失谭派规范,以“旧谭派”号召。他学我曾祖父是入迷的,不但学其艺,且摹仿其生活作风。我曾祖父好闻鼻烟,鼻孔内常积有鼻烟末,每逢演出扮装前,先由跟包人打盆清水,洗洗鼻孔,为的是发音清亮。言先生本不闻烟,也效法我曾祖父这样的生活习惯,一时传为佳话。
谭派老生戏,不仅为国内京剧爱好者所宗,在国际上也有不少追随者,流传很广,已成为中国戏曲艺术的璀璨明珠。我是谭门之后,要树雄心、立壮志,在继承先辈艺术成就的基础上,进一步发扬光大,传宗接代,不断把京剧艺术推向新高峰。
1982年5月刘炎臣整理
(选自《京剧谈往录续编》,1988年出版)
北京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选编《梨园往事》,北京出版社2000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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