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沈氏：出身江南的温婉女子，连刻薄寡恩的明世宗也对她极好

前言：嘉靖二十一年（公元1542年）十月二十一日，端妃曹氏、宁嫔王氏因为受到“壬寅宫变”的牵连，在宫中一处秘密地点被凌迟处死。壬寅宫变是针对明世宗朱厚熜本人的一场刺杀，就发生在曹端妃的宫中，所以她死得并不冤。

然而曹端妃虽死，身后却留下了两个女儿，其中次女朱禄媜更是年仅三岁，该让谁来照顾她呢？世宗经过再三考虑，决定让皇贵妃沈氏去做朱禄媜的养母。那么问题来了，这位沈皇贵妃是何许人也，能得到世宗如此的信任？她和小公主之间的关系如何？她这一生又有哪些故事？我们今天就来聊一聊。

明世宗朱厚熜剧照

皇后之下第一人

沈氏，吴兴归安（在今浙江湖州）人，生于正德十二年（公元1517年）四月初一日，生母颜氏。沈家是星象学世家，沈氏的先祖沈寿之，曾任南京阴阳正术（从九品）。另一位先祖沈立则更进一步，曾任南京钦天监监正（正五品），所以日后沈氏的谥册中称其为“南京钦天监官籍”。

• 选秀入宫

嘉靖九年（公元1530年）十月，当朝皇帝明世宗朱厚熜的宠臣：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书张璁上奏，请求皇帝仿照古代天子并建六宫的成例，让礼部海选天下美女“以充妃嫔，以备侍御”。

朱厚熜能够当皇帝，全靠着他的堂兄明武宗朱厚照无嗣，所以他才能以“兄终弟及”的方式入继大统。然而自嘉靖元年（公元1522年）九月大婚以来，皇帝的后宫之中却始终没有动静。嘉靖七年（公元1528年）皇后张氏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又被皇帝本人一脚踢成流产。

张璁画像

眼见得皇帝一直没儿子，张璁可能比朱厚熜本人还要着急。当年内阁首辅杨廷和欺负世宗年轻，逼着他认伯父孝宗朱祐樘为爹，称亲爹兴献王朱祐杬为“叔父”。在满朝文官众口一词的时候，正是张璁站来出支持皇帝，打响了“大礼议”斗争的第一枪。要是朱厚熜也无嗣驾崩，张璁只怕第一个就要被清算，所以他老人家也是急着请皇帝陛下广开后宫。

入，上曰： “览卿所奏，具悉忠爱诚切至意。朕大婚将十年，元配又失，嗣承久虚，深用忧惧，每廑圣母之念。礼部速拟应行事宜以闻。”—《明世宗实录卷一百十八》

礼部动作很快，一时间南北直隶，以及河南、山东等地热闹非凡，沈氏也在嘉靖十年（公元1531年）二月初七日选秀入宫。当月二十五日，世宗和张璁交了一个底，经过他和老娘章圣慈仁皇太后的挑选，三十名淑女之中有九人会被册封为皇嫔，让礼部尽快开具“所有应行礼仪”。

明世宗朱厚熜画像

在此前的大明后宫之中，只有皇后、皇贵妃、贵妃和皇妃，从来没出现过所谓的“皇嫔”。礼部官员经过一番讨论，最终决定其比照册妃仪注量为降杀，三月初二日，朝廷正式册封九嫔，其中沈氏被封为僖嫔，在九人之中排名第六。

• 宠冠后宫

世宗即位之初，便按照惯例册立一后二妃：皇后陈氏，恭妃文氏、顺妃张氏。陈皇后流产以后心情抑郁，很快崩逝，世宗赐以恶谥“悼灵”，又将其葬于天寿山袄儿峪而非自己的永陵。文恭妃因为得罪皇帝，一直都被幽禁，并于嘉靖十一年（公元1532年）七月去世。张顺妃倒是春风得意，接替陈氏成为了新皇后。

然而到了嘉靖十三年（公元1534年）正月初六日，世宗突然以“侮肆不悛”的理由废黜了张皇后，两天后册立德嫔方氏为第三任皇后。与此同时，丽嫔阎氏进封为丽妃，僖嫔沈氏则进封为宸妃。

方皇后剧照

阎丽嫔的进封理由是“曾协熊梦，宜有加恩”，也就是她在嘉靖十二年（公元1533年）八月曾生育皇长子朱载基。虽然这位皇长子出生仅两个月就不幸夭折，毕竟给了世宗无尽的信心。而沈僖嫔的进封理由是“禀资淑敏，朕所特加”，妃号也不是僖妃而是更为尊贵的宸妃，可见其在世宗心中的地位。

嘉靖十五年（公元1536年）八月，曹端嫔生下世宗长女朱寿瑛。时隔三年宫中再次传来喜讯，世宗心中激动不已，决定大封后宫以为庆祝。曹端嫔以“首出淑祥”的理由进封端妃，这是对她生育皇长女的嘉奖。阎丽妃以“首诞子祥”的理由进封贵妃，说明皇帝心中念念不忘想要一个皇子。

然而并无儿女的沈宸妃，却也同时被册封为贵妃，排名还在阎贵妃之上。在贵妃册文之中，世宗还特意写了一句话： “久在眷隆之首”，更是进一步证明了沈贵妃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咨尔宸妃沈氏夙惟贞选之称，久在眷隆之首。勤恭茂著，内范多襄。兹特以金册、金印加尔为贵妃。尔其益修妇道，匡佐坤仪。恒励祗勤，禆翊内政。尔惟最之，钦哉。—《明世宗实录卷一百九十一》

南郊天坛

就在册封大典过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当年十月初六日，皇次子朱载壑降生，世宗为此亲自跑去南郊祭告昊天上帝。而这位皇子的生母王昭嫔，也在嘉靖十六年（公元1537年）四月越级进封为贵妃。

嘉靖十七年（公元1538年）十二月，世宗生母蒋太后崩逝。由于当年兴献王去世后葬在了封国湖广安陆（今湖北钟祥），所以世宗决定亲自去一趟老家，再决定是否将父母合葬。据说皇帝这一次南巡，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甚至连沈贵妃都对他有所规劝。

但是世宗的决心无人可以阻挠，嘉靖十八年（公元1539年）二月，皇帝册立皇第二子朱载壑为皇太子，册封第三子朱载坖为裕王、第四子朱载圳为景王。随即世宗命皇太子监国，自己则启程南巡。

明世宗朱厚熜剧照

结束南巡回京之后，世宗于嘉靖十九年（公元1540年）正月进封王贵妃和沈贵妃为皇贵妃。王贵妃是“母凭子贵”，沈贵妃靠什么？从嘉靖十年（公元1531年）选秀入宫被封为僖嫔，到嘉靖十九年（公元1540年）进封为皇贵妃，无儿无女的沈氏在短短十年间实现了三级跳，似乎只能解释为世宗对她有特别的喜爱。在皇贵妃册文之中，世宗不吝赞美，将沈氏的贤德和风姿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我们来看一看：

咨尔贵妃沈氏纯懿金相，柔嘉玉度。进御宸极，恭妃位于星居。杨休淑宫，接文祥于沩汭。六仪明廸，式承见庙之荣。九御用光，茂著宜家之美。属兹元序，遹霈渥恩。特遣使进封尔为皇贵妃，锡之册宝。—《吴兴艺文补·卷之二十九·册封皇贵妃沈氏册文》

嘉靖二十六年（公元1547年）方皇后崩逝，嘉靖三十年（公元1551年）王皇贵妃薨逝，在没有继续册立皇后的情况下，沈皇贵妃就是妥妥的后宫第一人。

• 母女情深

嘉靖三十四年（公元1555年）二月，朱禄媜被册封为宁安公主，世宗则为其选了一位夫婿：直隶宁晋县民李阳之子李和。当年三月公主出府行下嫁礼，随即带着驸马李和一起朝见养母皇贵妃。

甲子，宁安公主入谒奉先殿，见上及皇贵妃，赐宴于宫中。驸马都尉李和朝见皇贵妃，赐宴如礼。—《明世宗实录卷四百二十》

宁安公主剧照

据圹志记载，宁安公主“虽托体宫闱而执心逊顺”，显然沈皇贵妃对她的教育非常成功。也证明曹端妃死后，世宗将公主交给沈氏抚养的正确性。另外再提一句，宁安公主直到万历三十五年（公元1605年）才去世，享年六十九岁，在世宗所有子女中最为高寿。

• 晚年经历

嘉靖四十五年（公元1566年）十二月十四日，世宗在乾清宫驾崩。内阁首辅徐阶自撰遗诏，命裕王朱载坖继位，即明穆宗。由于未立皇后，此时世宗后宫之中位份最尊之人便是沈皇贵妃，当然为了和新天子的妃嫔做区别，沈氏现在被称为“世庙皇贵妃”。在行告辞几筵礼的时候，我们可以看到，排在穆宗之后行礼之人就是沈氏。

内导引官导上诣拜位，行礼如前仪。次世庙皇贵妃等妃祭，次皇后祭，次皇子祭，次泾简王妃等妃祭，次景恭王妃祭，次宁安长公主祭，次内官、内使祭。—《明穆宗实录卷四》

明神宗朱翊钧剧照

隆庆六年（公元1572年）五月，穆宗驾崩，遗诏皇太子朱翊钧继位，即明神宗。此时沈氏依然健在，直到万历九年（公元1581年）十月初九日才因病去世，享年六十五岁，谥曰“庄顺安荣贞靖”。

对于这位庄顺安荣贞靖皇贵妃的坟园，神宗特旨将其葬于天寿山袄儿峪悼陵。此地原本是世宗陈皇后的坟园，穆宗继位之后，将这位嫡母迁葬于永陵。世宗虽然厌恶陈皇后，悼陵的规格毕竟还算符合皇后的身份，神宗将沈氏这位庶祖母葬于此处，也算是物尽其用。

定世庙皇贵妃圹域，以孝洁肃皇后遗址为之。时肃后已迁祔永陵，有旨改用。—《明神宗实录卷一百一十七》

悼陵位置图

为了保证沈氏坟园的日常维护，神宗命顺天府拨给赡坟民地五顷（五百亩），折合白银一千九百二十五两，由宛平、大兴二县负责承担。

结语：沈氏的父亲沈九鼎，原本也在南京钦天监供事，女儿飞黄腾达之后被恩封为锦衣卫指挥佥事。明代民间常常称锦衣卫官为大金吾，故而沈九鼎“父凭女贵”，其分支成为大宗，称为“金吾支”。当初沈氏的叔父沈九皋，有一个官司久拖不决，侄女获封僖嫔之后，官司立刻胜诉，整个沈氏宗族的利益都受到了保护。

明世宗是个非常刻薄寡恩之人，俗称“白眼狼”，他的三任皇后：陈氏被脚踢流产，抑郁而死；张氏因劝谏他不要沉迷房事，被直接废黜；方氏虽在壬寅宫变中对世宗有救命之恩，但据说因为冤杀曹端妃，日后被眼睁睁看着葬身火海。然而从沈氏的圹志来看，世宗对她却始终荣宠有加：

惟妃德性温和，威仪敬慎。我皇祖重之，眷遇特隆。—《吴兴艺文补·卷之二十九·沈贵妃志谥》

王元帅图轴

沈氏虽然没有子女，但她毕竟是吴兴沈家出来的姑娘，从《世庙皇贵妃椒荣录序》的记载来看，她不但知书达理，善待下人，还非常善于处理和世宗之间的关系。

这里面大概率有两个原因，其一沈家的阴阳学背景，可能对世宗有用。其二沈氏也爱好道教，和皇帝有共同语言。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收藏了一幅明代道教水陆画，右上角的题字为： “大明嘉靖壬寅岁孟夏朔旦皇贵妃沈氏命工绘施”，也可作为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