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舟可能需要重读一遍《西游记》

李一舟抖音介绍 图片来源：抖音截图

李一舟“翻”了。

这个“翻”有两层含义。一层是指这位自称清华博士的知识付费大V，靠卖AI付费课程赚翻了。他通过199元的课程引流到更高收费AI工具使用，实现从卖课到卖工具的商业闭环。按业内流传的预估数据，其收入已经以亿计算了。

或许很多人不清楚这是什么规模？这里引用一位科技创业公司的高管的评价，他说，“中国任何一家估值几十亿上百亿的大模型公司，2023年的营收水平大概率比不过这位抖音卖课的李博士，有点魔幻。”

换句话说，真正耕耘AI大模型的公司，都比不过这位“摘桃”的卖课博主。其吸金能力如此之强，以至于有人调侃他：“自打Sora火了，你是AI圈里唯一可以和奥特曼平起平坐的华人大神。”

深得流量法门的李一舟，欣然接纳并回应，“我会继续努力，继续追赶”。这番操作，为他再一次赢得热搜。

还有一层意思是，李一舟这条“舟”翻了。Sora带来的高热度以及其自身流量的反噬，他推出的AI培训课程被质疑是“货不对版”、课程质量低、网络搬运等。目前，李一舟的个人视频号已被禁止关注，其课程在抖音、微信视频号等平台下架，用于售卖AI课程的微信小程序“一舟一课”也显示暂停服务。

按照过去翻车的知识付费大V的案例，李一舟可能会沉寂一段时间，换个马甲再次复出。但央视财经报道此事，指出李一舟运用煽动的话术，清华大学博士和多家公司AI顾问的身份来推销课程。央视财经还提到律师意见，认为李一舟的课程如果与广告宣传内容存在较大出入，或者存在虚假宣传的情况，可能侵犯了消费者的权益。在这种情况下，消费者可以主张退费并要求赔偿三倍的金额。

这是咪蒙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虽然此前他就有过心理建设“你赚到钱了，而且是很多钱，那就要理所当然被喷。”但央视释放出信号，基本宣告李一舟“凉了”，再无翻身可能，后续或将面临法律的追究。据媒体报道，截止目前，上述大模型服务并未进行互联网信息服务深度合成服务算法备案，也就是说，李一舟的 AI 大模型网站涉嫌非法运营。

360创始人周鸿祎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AI科普有很大的需求，李一舟之所以能够获得很高收入，主要原因是他从用户的角度找到了用户的需求。他还指出，李一舟最大问题是，不该对相关的课程内容收费，而是应该采取免费。自己将推出免费的AI培训课程，做更多AI科普。

事实上，李一舟的AI课程是在打信息差，抓住部分消费者的焦虑情绪，收取消费者的智商税。其基本模式可以概括为：“人设背书+课程画饼+饥饿促销+卖课引流”。

李一舟很努力，有很强的营销能力，也确实有不少用户追捧。但他发力的方向与OpenAI CEO 山姆·奥特曼完全不同，后者在“钞能力”下的“大力出奇迹”，更为人津津乐道，虽然Sora还是停留在PPT里，还无法公开用户使用。

作为付费知识自媒体，李一舟的个性签名为：清华大学博士、三家科技公司创始人、融资数千万、职业经理人、擅长解决AI人工智能、商业模式、知识IP和流量问题。其中，他最得意的头衔无疑是“清华博士”，这也是他抓住流量的最大凭仗。

这个人设遭遇很多争议。比如清华美院博士不算正经的清华博士，其攻读的设计类专业跟工科及计算机专业无关，职业上也没有与人工智能相关的履历。严格意义上说，李一舟对AI专业知识也是门外汉等等。

但这都不影响“清华博士”这个标签，成为他卖课最有力度的一把刀。在李一舟公开宣传的所有物料里，“清华博士”的头衔被放到了核心位置。他也曾直言不讳的说：“不少人就是冲着我的清华博士来的，为什么我不提呢？这就是我的优势所在。”

清华博士本是一种实力外溢的荣耀，在李一舟的生意经里，清华成为他收割韭菜的磨刀石，但最终也遭受反噬，是他跌落后迎头砸来的最狠的一块石头。

李一舟可能没有仔细看过《西游记》，如果他能琢磨透孙悟空对待师门的态度，当对“清华博士”这四个字产生敬畏之心，并真正担起这四个字该承受的责任。

《西游记》原著里，还在花果山当美猴王的石猴，此时还无名无姓（性）。在目睹老猴子因年迈死去，自感也将面临这个结局。天生石猴心有不甘，便外出寻求长生之术，历经十载，从东胜神洲，经南赡部洲，来到西牛贺洲，拜在斜月三星洞菩提老祖门下。

菩提祖师对孙悟空有再造之恩，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赐名，授业。前者使得孙悟空在天地之间有其名，不再是野性的石猴；后者教会它七十二般变化以及腾云驾雾之术，抹去孙悟空身上的野性，帮助孙悟空更自如的立足于五行世界。

孙悟空学得一身修仙本领后，菩提祖师便找了个理由将其赶下山。临行前，还一直交代孙悟空“不许说是我的徒弟”。原文是这样的写的：

祖师道：“你这去，定生不良。凭你怎么惹祸行凶，却不许说是我的徒弟，你说出半个字来，我就知之，把你这猢狲剥皮锉骨，将神魂贬在九幽之处，教你万劫不得翻身！”孙悟空也是重情之辈，含泪回道：“决不敢提起师父一字，只说是我自家会的便罢。”

此后，孙悟空便再也没见到菩提祖师，也没有提及师父名讳。原著中，有两个比较显著的细节事例。一是孙悟空下山后，回到花果山，有猴孙便问，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又学了些什么呢？

悟空道：“我当年别汝等，随波逐流，飘过东洋大海，径至南赡部洲，学成人像。着此衣，穿此履，摆摆摇摇，云游了八九年余，更不曾有道。又渡西洋大海，到西牛贺洲地界，访问多时，幸遇一老祖，传了我与天同寿的真功果，不死长生的大法门。”

还有一例是，孙悟空大闹天宫，一根金箍棒，搅得天庭不得安宁。玉帝请来如来佛祖。如来佛祖问他何处师承，大圣道：“我本：

天地生成灵混仙，花果山中一老猿。

水帘洞里为家业，拜友寻师悟太玄。

炼就长生多少法，学来变化广无边。

在因凡间嫌地窄，立心端要住瑶天。

灵霄宝殿非他久，历代人王有分传。

强者为尊该让我，英雄只此敢争先。”

在至亲问询和强权施压之下，孙悟空都遵守了对师父的承诺。

菩提祖师为何禁止孙悟空对外自曝师承，原著没有深入介绍，但吴承恩默契的遵循了菩提祖师的“交代”，在后续章节也再没有提及这段关系。即便在危机时刻，或被如来佛祖抹杀时，孙悟空都没有提及菩提道祖，借着师门名头来化解危机。

佛祖是知道孙悟空的底细的。他劝诫时说出一句，“趁早皈依，切莫胡说！但恐遭了毒手，性命顷刻而休，可惜了你的本来面目！”

假若孙悟空此时大喊一声，“我乃斜月三星洞菩提祖师座下弟子”。想必不会立马被压在五行山下，食铁胆，饮铜汁，趴五百年才得以脱身，再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取得真经，被封为斗战胜佛。

在孙悟空的内心，菩提祖师有如生父。一日为师，将终生敬重。但在李一舟看来，师门是他高举的搞钱大旗。

如今，李一舟最终没有成为“AI大神”，清华大学也少了一位成功的创业博士校友。值得一提的是，在清华大学官网上，至今还挂着李一舟的一篇文章，题目为《清华园走出来的创业博士》。在该文章中，李一舟是匙悟科技有限公司的创始人。

（清华大学官网上还挂着李一舟在2015年的一篇报道）

按照武侠小说里的设定，李一舟涉嫌有辱师门，但是否真给师门惹了祸，各有各的说法。但小说江湖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师门败类都是要被定点定时清除的。古龙、金庸等小说里都有这样的情节，小鱼儿的“十大恶人”师傅也只能躲在恶魔岛。

这投射到现实，反映的则是一个朴素的道德标准：老鼠屎都是要被清理到垃圾堆里。

从这个角度看，包括清华大学在内的国内高校，都应该有一套合理的措施，来规范这些校友们的“卖水”行为。即便没有退出或者追责机制，至少要提高一下校友们利用母校口碑，进行投机商业行为的门槛。这对学术氛围、社会风气和大众情绪，都是一件有益的事。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说法不假，知识付费也早已成一套成熟的商业模式，但泥沙俱下，李一舟之后还会有张一舟、王一舟出现。后续溯源也应当成为检测教学质量的必要环节。

如果他们都能学学孙悟空，乱象或者翻“舟”的可能性会更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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