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长途奔波往返,契胡骑兵十分疲惫,居然在纥豆陵步蕃手下连连吃瘪,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尔朱兆急怒攻心,又想起好朋友晋州刺史高欢来,急忙派人去向高欢求援。
高欢略一思忖,当即向尔朱兆的使者大拍胸脯,慨然应允,准备率军北上救援晋阳。
一旁贺拔仁却悄悄谏阻道:“大人,您不是说要跟尔朱兆保持距离吗?怎么又去救他?我们不如慢点去,让他和费也头人拼个两败俱伤多好。”
高欢惊诧地看着贺拔仁道:“焉过儿,人人都说你老实,你怎么也学会动坏心思了。”
见贺拔仁红了脸,高欢哈哈大笑,拍着贺拔仁肩头,道:“不过你无耻的样子,我很喜欢。其实,你小子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又道:“傻小子,我为先帝求情,这是忠,我去救尔朱兆,这是义。有义无忠,那是不讲政治的莽夫,有忠无义,那是不近人情的腐儒,如今我忠义两全,你看我形象何其完美?再说了,尔朱兆坐拥晋阳,他身上的油水还有很多,正等着我去刮呢!”
贺拔仁目瞪口呆地看着素来景仰的刺史大人,半晌由衷叹道:“大人,您才是真正的无耻呀。”
高欢命娄昭留守晋阳,自率窦泰、尉景、孙腾、莫多娄贷文、贺拔仁领五千骑兵北上。
一路上,高欢磨磨蹭蹭,专捡难走的路走,速度堪比乌龟。
有时干脆停步不前,却命军士前去禀报尔朱兆,说什么又是山洪爆发,又是河水暴涨,但高刺史正在逢山开道、遇水搭桥,不顾一切地赶来增援,请大王务必坚持、再坚持。
尔朱兆听了大为感动,叹道:“当今世上如果还有一人对我真心,那必是贺六浑兄弟!”于是拼出老命与纥豆陵步蕃死磕。
而这时,契胡骑兵也已适应了费也头部的猛烈攻势,开始缓过神来,在慕容绍宗的精心调度下组织反击,渐渐止住了颓势。
高欢的探马斥候始终在晋阳密切关注战局,急忙将形势变化回报高欢。
高欢知道戏演得差不多了,当即下令全速前进。
又故意不修边幅,整出一幅披星戴月、急如星火的样子,赶到了晋阳前线。
尔朱兆见高欢风尘仆仆、满身泥土,头发散乱,也吓了一跳,问道:“贺六浑,怎地如此模样?”
高欢慨然道:“大王,接到您的命令,我恨不得肋生双翅,赶来助战,实在是道阻且长,来得晚了些,请大王降罪!”
尔朱兆感动得五内俱焚,握住高欢的手连连摇晃,喉头已自哽咽,说不出话来。
当下两军会师,全军出击。
高欢的晋州兵看起来疲惫不堪,其实养精蓄锐多时,早已按捺不住,一上战场便势如猛虎,所向披靡。
窦泰、莫多娄贷文、贺拔仁都是世之虎将,纵横驰骋,将纥豆陵步蕃打得节节败退。
尔朱兆的契胡军实力本就在费也头部之上,又见来了帮手,更是精神百倍,奋勇厮杀。
只一日间,晋阳、晋州联军大破费也头部。
高欢胯下紫骅骝,手中紫金刀,一马当先,杀入阵中,将正欲仓皇逃窜的纥豆陵步蕃斩于马下。
尔朱兆见高欢为自己卖命如此奋不顾身,更是万分感动,大战一结束,立即提出要与高欢义结金兰。
高欢连连摇手,道:“大王是天下雄杰,我贺六浑何德何能,能与您并肩作战就与有荣焉了,哪里敢与大王高攀为兄弟?”
尔朱兆却是个直性情,高欢越是谦恭,尔朱兆越是坚持,道:“贺六浑,你不答应就是不给我面子!难道看不起我吐莫儿吗?”
高欢见好就收,当即与尔朱兆焚香盟誓,结为异姓兄弟。
(欢)与兆悉力破之,籓死。深德神武,誓为兄弟。——《北史·卷六·齐本纪上第六》
尔朱兆命慕容绍宗率军追击费也头余部,自己与高欢把臂回到晋阳。
高欢却作势向尔朱兆告辞,打算回归晋州。
尔朱兆哪里肯放,盛情邀请高欢在晋阳逗留,正合了高欢心意,便命莫多娄贷文率军返回,自己留在了晋阳。
尔朱兆日日设宴,与高欢痛饮。
高欢素来好口才,又曲意逢迎,尔朱兆愈发觉得“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高欢!”
二人亲热至极,胜似基佬。
但高欢却是有心之人,他私下找到从肆州(今山西忻州)赶来的好友,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肆州刺史刘贵,与他密议一番。
刘贵听了高欢嘱托,大为兴奋,道:“大哥,你真的决定了?”
高欢面色凝重,道:“我观天下之势,必将大乱再起,大丈夫若不能乘风云而上九宵,枉为人也!我意已决,请兄弟帮我!”
刘贵看着高欢清澈坚毅的眼神,用力点头,道:“请大哥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高欢又道:“此事宜速不宜迟,那慕容绍宗即将返回,此人目光如炬,一旦回来,我大事难成!”
数日后,尔朱兆再次召集晋阳文武官员,邀请高欢在他的颍川王府宴饮,高欢欣然赴宴。
酒酣耳热之际,高欢站起身来大声道:“各位,各位,听我一言!”
众人安静下来,望着高欢,不知他有何话说。
高欢满面崇敬之色,道:“天柱大将军不幸罹难,我等痛断肝肠,如丧考妣,但真正能为天柱大将军报仇的,只有颍川王一人。如今大王又一举剿灭费也头部,塞北各族莫不宾服,实在是神武盖世。我们一定要坚定团结在颍川王周围,按照大王指引的方向前进,从胜利走向胜利!”
又举觞在手,道:“来!让我们满饮此酒,为大王上寿!”言罢一饮而尽。
众人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当面阿谀尔朱兆,心中暗骂他好生无耻,但也不能不随声附和,纷纷饮酒。
尔朱兆听高欢谀词如潮,也是老脸微红,又觉得句句入心,字字可人,听来着实舒服,也不禁哈哈大笑,道:“大哥,您太过誉了,来,喝酒,喝酒!”
这时,席中刘贵却朗声道:“高刺史所言不假,大王确是盖世豪杰,令我辈钦服。不过小弟如今却为一事烦恼,想请大王帮忙指点。”
尔朱兆道:“刘刺史何事烦恼?”
刘贵道:“启禀大王,自天柱大将军在滏口大破葛荣,收降了二十多万六镇鲜卑叛军,将他们全部迁到咱们并州。但这些叛军贼性不改,始终不肯臣服,每日滋事,反叛不断,小弟在肆州为此事焦头烂额,实在是心力交瘁,请大王指明方略。”
刘贵所言,确是实情。这二十多万鲜卑叛军饱受契胡族人欺凌,民不聊生,反抗不断,先后造反高达二十六次之多。
虽然契胡军反复镇压,前前后后杀了近半,但仍然抗争不休,尔朱兆对此也深感头痛。
听刘贵提起此事,尔朱兆大皱眉头,无奈叹息,向高欢道:“大哥对此有何看法?”
高欢却成竹在胸,笑道:“大王,此易事耳。六镇军士虽然反复叛乱,但终究不能也不应该尽皆诛杀,我认为应该由大王选择心腹之人,把这些叛军全部拨付给他管理,如果还生出事端,就处罚这个管理者,这就叫分级负责制。这样大王有了挡箭牌和缓冲余地,他们的怨气也不会冲着大王来,想必叛乱会少些。”
尔朱兆琢磨了一番,觉得有理,又问:“办法是好办法,不过谁能够担此重任呢?”
高欢却微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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