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版“弗洛伊德之死”引抗议，共和国民主根基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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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笼罩在悲伤、愤怒与无奈中。6月27日早晨8点，一名17岁的非裔青少年纳赫尔（Nahel）因开车拒绝服从路边栏检，遭南泰尔当地警方开枪射杀。视频在互联网上传播后，引发法国民众强烈不满和抗议行为。从27日至29日，巴黎和近郊城镇民众自发组织抗议活动，示威者放火、纵火、毁坏公交车站并向警察投掷鞭炮，而警察则使用催泪瓦斯和震爆弹作为回应，双方紧张局势不断加剧。法国总统马克龙在29日召开紧急会议，并表示纳赫尔的死亡是“毫无根据”且“不可原谅”的。然而民众并不买账，他们将纳赫尔的死亡比拟于2020年美国的“乔治·弗洛伊德之死”，称法国的民主制度正在逐渐消亡。

抗议活动仍在继续

社交媒体上流传的一段经过法新社证实的视频显示，有两名警察试图截停纳赫尔的汽车，其中一名警察透过车窗将武器指向纳赫尔，并在这名年轻人试图继续开车时近距离开枪，汽车在移动几十米后被撞毁。紧急服务人员试图在现场对纳赫尔进行心脏复苏，但他很快就去世了。27日晚，南泰尔当地居民在警察总部外面举行了抗议活动，不少年轻人更是与警察发生冲突直至深夜，9人在冲突中被捕。南泰尔地区检察官办公室迫于压力表示“当时的情况不满足可以开枪的条件”，向纳赫尔开枪的警官已因谋杀罪而被捕。

今年3月，民众因养老金改革抗议示威时就面临警察暴力，欧洲人权专员和欧洲议会对法国警察过度执法表示不满。民众已经对法国警方的暴力执法忍了很久，他们的愤怒在不断加剧，纳赫尔之死属于警察“自撞枪口”。6月29日，6200名民众高喊着“为纳赫尔伸张正义”和“再也不发生”的口号，自发组织白色游行。紧张局势一触即发，警方发射催泪瓦斯驱散示威者，路边的车辆被民众点燃，巴黎大众运输公司（RATP）决定9点后暂时停止运行。内政部长热拉尔德·达尔马宁（Gérald Darmanin）表示，170名警察和宪兵受伤，当局逮捕了180名游行者。

面对民众抗议，马克龙表示“没有任何理由证明纳赫尔的死亡是合理的”，这些言论让联盟警察工会感到不可思议，认为共和国总统带头“藐视权力分立和司法独立”。极右派代表人物埃里克·泽穆尔（Éric Zemmour）认为马克龙的回应“非常怯懦”，“为骚乱者提供了为所欲为的理由”。《解放报》猜测警方在社交网络上散布纳赫尔的犯罪证据来平息众怒，一些匿名账户表示“纳赫尔拒绝服从，无证驾驶、贩毒、抢劫、携带枪支，犯罪记录如同手臂一样长，是警察局的‘常客’”。纳赫尔的律师承认这名17岁的少年确实有过被警方检查和拘留的情况，但他“从未被定罪”，更没有接受过“任何审判”。一名知情人士告诉记者，当提及“犯罪记录”就意味着“这个人至少有一次被定罪和正在进行的起诉”。这名知情人信誓旦旦保证，纳赫尔因“拒绝服从”而被少年法庭在2022年9月定罪，并处以“教育制裁”。所谓“教育制裁”，指纠正当事人的行为，予以正确的教育，建立在法律条文的基础上指导他哪些可为，哪些不可为。内政部女发言人卡米尔·柴兹（Camille Chaize）表示纳赫尔有无犯罪记录，是否被警方熟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无法接受的悲剧已经发生”。

警察与民众破裂的关系

法国社会学家克里斯蒂安·穆哈纳（Christian Mouhanna）指出社会机制导致法国警察和民众之间的差距在十年来一直不断扩大，这也是为什么纳赫尔之死会引发法国普通民众如此强烈的抗议。从起源来看，维希政府在1941年国有化法国警察，当时他们的目的更多是保护国家而不是为公民服务。而在现代社会，这种情况不断加剧，法国警察更侧重于国家安全层面上的治安和打击严重犯罪，而不是保障日常百姓的安全。

后续警察机构运转中还存在着一些不可避免的结构性障碍。如同法国教育体系中的教师，警察通过竞争激烈的考试进入后备队伍后却面临着与教师相似的调职制度，这使得警察对他们所处的岗位的工作积极性不高。现代科技的进步取代了警察的部分职能，电脑档案、GPS等一方面剥夺警察办案的自主权，一方面又加强了对警察的控制，因为警方办案离不开先进科技。另外，法国警察之间的工作并不是相通的。每当有新的犯罪事件时，不同的警署部门只处理与自己职能相对应的事情，对其他环节既不过问，也不了解，时间一长，警察的积极性持续下降。

在纳赫尔死亡之前，法国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警察与民众的关系困扰了整整一代政治领导人。1986年12月5日至6日晚，因质疑时任教育部长阿兰·德瓦奎（Alain Devaquet）提出的大学改革法案的真实目的，部分学生在巴黎举行了抗议活动，名为马利克·乌塞金（Malik Oussekine）的学生被两名警察开枪打伤、拘留，并于当晚死亡，引发民众强烈不满和抗议。四年后，两名警察在法庭受审，分别被被判处五年和两年监禁，缓期执行，但他们并没有被判入狱，也没有因此受到职业制裁。

2005年10月，两名青少年齐德·本纳（Zyed Benna）和布纳·特拉奥雷（Bouna Traoré）因试图逃避警方检查，而在克利希苏布瓦的一个变电站内触电身亡。郊区爆发了持续三周的骚乱，时任法国总理多米尼克·德维尔潘（Dominique de Villepin）宣布法国启动紧急状态，这是继1954年阿尔及利亚战争以来的首次，然而被起诉的两名警察却在之后无罪释放。

“一个民族有一个集体记忆，而类似的事情会让几代人远离警察。”法国新闻周刊《L’Express》写道。纳赫尔之死让这个时代的法国人发现自己国家的民主如此薄弱，整个社会的根基面临摇摇欲坠的情况。“穿着共和国制服意味着责任。”一些专家表示，他们甚至支持法国重新恢复死刑制度。“调查与正义不仅对于公民来说意义重大，对于警察也是如此。”

新闻与图片来源：RFI、解放报、France Info、L’Express、Le Temps，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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