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威尼斯，罗姆人占据了双年展舞台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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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姆人和辛提人的历史，在波兰乃至欧洲往往是被边缘化、被排斥、被歪曲和被迫害的历史。

第59届威尼斯双年展（The 59th Venice Biennale）呈现了许多的“第一”：第一位代表美国馆的黑人女性艺术家西蒙·李（Simone Leigh，1967），第一位代表英国馆的黑人女性艺术家索尼娅·博伊斯（Sonia Boyce，1962），第一为代表法国馆的法裔阿尔及利亚女性艺术家辛布·塞迪拉（Zineb Sedira，1963），以及第一次以斯堪的纳维亚土著萨米人（Samí）为代表的北欧馆。

波兰馆也不例外。这是双年展历史上第一次，以一名罗姆族女性艺术家玛格丽特·米加·塔斯（Małgorzata Mirga-Tas）的作品作为国家馆的展出主题。长久以来，罗姆人（Romani people，也称吉普赛人，起源于印度北部，散居全世界的流浪民族）和辛提人（Sinti，约于中世纪从印度逐渐迁徙至欧洲）的历史在波兰乃至欧洲是被边缘化、被排斥、被歪曲和被迫害的历史，最终导致大屠杀期间对罗姆人和辛提人进行了系统性的大规模谋杀。鉴于这段过往，米加·塔斯在波兰馆内的作品带观众走进了那些未知领域。她的纺织装置作品《重塑迷人的世界》（Re-Enchanting the World）是通过从17世纪开始一直到对于波兰东南部当代罗姆人社区的描述，在西欧经典中重新定位罗姆文化。

米加·塔斯的作品由12幅大型画面组成，每幅画面又被切分成三组水平条带。每幅大画的最上面一组都取材于法国巴洛克版画家雅克·卡洛（Jacques Callot，1592-1635）在1621至1631年间创作的一系列蚀刻版画，名为《波希米亚人》（Les Bohémiens）。卡洛的《波希米亚人》提供了一份通常与罗姆人有关的刻板印象的可视化清单（例如，把他们描绘成衣衫褴褛的占卜者，从事偷窃牲畜等“不体面”的行为，或是被描绘为不值得信任的“异国人”）。据波兰展馆策展人沃伊切赫·希马耶夫斯基（Wojciech Szymański）和乔安娜·沃萨（Joanna Warsza）说，卡洛的版画是一种恢复罗姆人生活和身份的叙述以及视觉歪曲的手段。

为了巩固艺术家对罗姆视觉文化的重新定位，米加·塔斯的画面还模仿了意大利费拉拉斯齐法诺亚宫（Palazzo Schifanoia）的月鉴房（Hall of the Months）壁画的构成形式：三个水平条带垂直排列形成一幅画面，每个大画面中包含了不同的叙事。在每幅大画的中间部分，米加·塔斯将灵感聚焦于月鉴房壁画的12星座，以此来强调时间的循环本质和罗姆人的“奥德赛史诗”。每个星座都伴有引人注目的肖像，她们大多都是罗姆女性。今年6月4日，在华沙扎切塔国家美术馆（Zachęta National Gallery of Art）的一次艺术家演讲中，这位艺术家确认了其中一些女性的真实身份：波兰第一位罗姆人电车售票员、罗姆大屠杀幸存者、罗姆艺术家和社区活动人士，以及她自己的亲妹妹。尽管艺术的历史框架是必要的，也是早该有的，但米加·塔斯的作品最闪耀的地方，是她的个体被识别为一个个特定的人，并准备迎接我们的凝视，在面对几个世纪以来的偏见和歪曲的同时，她们的身影（存在性）充斥着每一面墙体。

而该装置的底部（最下面一层）则带着观众来到了艺术家的家乡沙纳戈拉（Czarna Góra），它位于波兰东南部的塔特拉山脉（Tatra）。脱离上层阶级的寓言领域，艺术家呈现了对她的社区的亲密观察。我们目睹了各种社交聚会，如送葬队伍、玩牌的人们、嬉戏的孩子、妇女在家中交谈、不同世代的人在田里收割土豆。传统上属于妇女工作的家务劳动的例子，如洗衣服、拔鸡毛或缝纫，都指向了米加·塔斯在她的扎切塔演讲中提到的一个核心问题。她称自己是“少数族裔的女权主义者”，并表示身为一名罗姆女性艺术家，这在当今仍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通过刺绣和缝纫的结合，她将当代艺术与罗姆人的历史、个人经历和史诗故事结合在一起，为家居工艺注入了灵感，并向挂毯的“高级艺术”致敬。她对这个装置材料的选择反映了她对她的社区的承诺，以及在面对快时尚时的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性。她的大部分面料都是从她的朋友、邻居、家人和当地旧货店买到的二手衣服。在某些情况下，她的绘画中描绘的人物是由他们自己的衣服所拼接成的。她经常提到她的合作者：她的姑姑，斯坦尼斯瓦·米加（Stanisława Mirga）；她的朋友，女裁缝和活动家哈里娜·贝德纳兹（Halina Bednarz）；教育家玛格丽特·布朗斯卡（Małgorzata Brońska）以及其他人。生活与艺术的交融从未如此诗意，如此交织，如此与艺术家和她的社区密不可分。

米加·塔斯创作作品的工作方法使她的社区具有尊严，这与今年双年展上的另一个国家馆 —— 弗朗西斯·埃利斯（Francis Alÿs，1959）的比利时馆的《游戏的本质》（The Nature of the Game）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埃利斯的短片系列记录了在全球不同国家玩耍的儿童，通常是在冲突地区的一些短片案例，说明了在现有艺术世界的部分地区去殖民化的道路仍是漫长而艰难的。普遍的信息是，无论环境如何，孩子们在玩耍时总是团结一致的。这部作品受到了国际艺术媒体的一致好评，却从未提出关于艺术家、他的相机和他的拍摄对象之间的权力动态的问题。

另一方面，《重塑迷人的世界》赋予社区工作这一概念以深刻的意义。然而，促使米加·塔斯在双年展上取得成就的进步精神是脆弱的。会有更多的罗姆艺术家出现在国际舞台上吗？是否会有更多的艺术家采用社区驱动的方法来避免其他人的目光和对他们乏味的概括？是否会有更多的艺术家将个体提升到超越普遍性的叙述之上？归根结底，要让整个社区充满活力，需要的不止一个艺术家。一旦威尼斯双年展的尘埃落定，我们的希望是，所有这些由米加·塔斯、西蒙·李、博伊斯、塞迪拉和其他人搭建起来并引起我们注意的社区将在艺术世界中占据永久的位置 —— 能够超越潮流的趋势和短暂的善意姿态。

展览信息：

玛格丽特·米加·塔斯的 《重塑迷人的世界》（Re-Enchanting the World）是第59届威尼斯双年展波兰馆的代表。该展馆由沃伊切赫·希马耶夫斯基和乔安娜·沃萨策划。展览将持续至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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