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在《水浒传》中，有两场重要的作战，一个是宋公明三打祝家庄，一个是折了天王晁盖的曾头市。然而，很多读者可能有这样的好奇：比如，两个庄子为什么会有军队？为什么他们比地方官府还嚣张，敢于向强大的梁山泊叫板？其实，这两处地主大院是宋朝时一种非常流行的现象。其实祝家庄、曾头市的原型，是北宋时流行一时的堡寨。而今天，冷兵器研究所就从三个方面来揭秘祝家庄、曾头市种种怪现状。
一、祝家庄、曾头市为啥敢于组建武装力量
众所周知，北宋太祖赵匡胤以兵变起家，为了防备武人作乱，他杯酒释兵权剥夺禁兵大将的军权，又定下种种制度，采取强干弱枝的军事政策，防备地方军队造反。
然而祝氏、曾氏两家只是区区地方豪强，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开招兵买马，拥兵数千？特别是祝家庄，联合扈家庄、李家庄，兵力居然达到一二万人，比一般地方州府的驻军还多。怎么不见朝廷出手镇压？
安塞县龙安寨复原图
北宋与西夏对峙时，在西部边陲修筑了大量堡寨，这种堡寨规格不大，“寨之大者周九百步, 小者五百步;堡之大者城二百步, 小者百步。”（《宋史》卷334《徐禧传》）早期大多是戍卒居住，后来逐渐发展为军民混用。截至宋仁宗庆历元年，秦凤、鄜延、泾原、环庆四路修堡寨多达70余个，内配以兵粮，扼守交通要道，以防范西夏兵的入侵。
说到这里，一些读者应该能联想到《水浒传》中的清风寨，也就是小李广花荣上梁山前镇守的那座军寨。清风寨的功能与陕西诸路的堡寨别无二致，清风寨位于青州地面，境内清风山、桃花山、二龙山等强盗极多，花荣的职责便是防御强盗。
《水浒传》花荣剧照
祝家庄、曾头市跟清风寨不太一样，清风寨是早期的堡寨类型，从将官到士兵，全由朝廷出人出粮。起初，这种堡寨战术在西夏边境发挥了巨大作用。往往夏军逐寨进攻，消耗不少兵力却无功而返。后来夏人学聪明了，改变了逐城攻坚战术，而是从堡寨间隙穿过去，直接进攻关中腹地。北宋在关西诸路虽有兵三十余万，但都均分到各个堡寨，每寨仅数千人，根本无法应付夏人的重点进攻，所以遭遇了几次惨重的失败。于是北宋也跟着调整思路，把禁军从堡寨中抽出来防守通都大邑，改以各地土兵防守本寨，以提高应急应变的能力。这些堡寨土兵，官方称之为弓箭手。后期的保寨，大多是弓箭手这种本乡人自行防守。
《水浒传》宋江三打祝家庄剧照
祝家庄、曾头市正是这种类型。其头目是地方豪强而不是朝廷将官，兵力也是民兵而非官兵。当然，如果严抠史实，堡寨既是官方主导，其头目必是官方委派。《水浒传》如此描述，只是艺术夸张罢了。然而正如上文所说，堡寨兵力既然不多，战斗力肯定也强不到哪去。然而小说中祝家庄、曾头市的战斗力却丝毫不弱于官府正规军，是何道理呢？这就引出了第二个问题：祝家庄、曾头市为何敢向强大的梁山泊叫板？
《水浒传》宋江三打祝家庄剧照
祝家庄门前树立着一对旗子，上书两行大字：填平水泊擒晁盖，踏破梁山捉宋江。曾头市更是“扎下寨栅，造下五十余辆陷车，发愿说他与我们势不两立，定要捉尽俺山寨中头领，做个对头”，气焰嚣张之极。
《水浒传》中祝家庄门前可见树立的白旗
区区几千人马，哪来的底气挑战梁山泊呢。其实这与堡寨的特点有关，具体来说特点有三：其一，本乡人守本土，战斗意志特别旺盛。北宋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夏竦就评价说：“今募土兵，一则劲悍便习，各护乡土，人自为战。二则识山川道路，堪耐饥寒。”（《续资治通鉴长编》卷125）可谓一针见血。其二，堡寨大多依山凭险而建，工事完善，坚固难下，西夏人进攻堡寨屡屡吃亏便是为此。祝家庄在独龙冈边建造，寨墙高峻，寨边又布下迷宫一般的路径，外人一进就迷路，十分易守难攻，“水洼草贼”要打下来自是十分费劲。梁山泊打过青州、华山、东平、东昌、大名等州府，无不是一鼓而破，唯独打祝家庄打了三次才攻克，打曾头市更是连大头领晁盖都命丧于彼，可见难度之大。
其三，北宋朝廷对一般堡寨也讲究KPI，如果能够胜任守土捍敌的职责，朝廷便会对堡寨弓箭手实施“给田募役”政策予以补贴，即弓箭手每人给田二顷，有马者加五十亩。这对祝家庄、曾头市来说可是一笔大进项。梁山打破祝家庄后，居然抄出粮食五千万石，可见利润之丰厚。朝廷视梁山泊为心腹大患，连续发兵剿捕而不得，祝家庄、曾头市和梁山泊打的越欢，兵就能越聚越多，朝廷的补贴也会源源不断，这是个利滚利的好事，谁不喜欢干。
不过我们也不难看出，祝家庄、曾头市叫板梁山，也只是停留在口头上。他们虽然誓死抵抗梁山的进攻，但并没有主动出兵进攻梁山，这与北宋堡寨的实际也是相符的。北宋注意到了堡寨自保有余进攻不足的特点，制定了龟缩战略，“环庆路经略司言西贼入寇。诏令章楶丁宁各城寨, 专作守计,但能坚守无虞, 即为有功。密诫诸将, 凡事慎重, 勿与贼锋迎斗。”（《续资治通鉴长编》卷478）
三、祝家庄的旅店只是旅店吗？
最后要说的是，梁山泊打祝家庄，其实是从时迁火烧祝家店而起。祝家店名为旅店，其实是个情报站。祝家店的店小二自言：“此间离梁山泊不远，地方较近，只恐他那里贼人来借粮，因此准备下。”店里的朴刀都编了号，丢了的还要吃棍棒责罚，可见这个作为前哨情报站的旅店，常年保持着高度紧张的态势。时迁、石秀、杨雄三人一闹事，祝家庄里立刻便有数百名大汉前来围攻，反应速度之快，丝毫不亚于官府。
曾头市打探信息也有一套，段景住向梁山献宝马，居然被他们途中截获。梁山好汉头领有五六十人，曾头市也摸的一清二楚，是以打造的槛车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真实的北宋堡寨也有侦察敌情的功能。北宋与西夏大战连年，为了充分掌握情报，不断利用堡寨弓箭手侦刺情报，同时对西夏的情报人员进行反制和抓捕。朝廷诏令陕西经略司“密谕缘边官吏及蕃部弓箭手”，以计捕获“投入西界之人”。神宗元丰六年时，就曾有一位蕃弓箭手副指挥使乙轻，捕斩了几个“先走投西界探事人”，而受到朝廷的奖赏。
大概正如店小二所言，这么灵敏发达的战时体制，全是在与外地的斗争中培养建立起来的。只是祝家庄、曾头市不免沾染上官府盛气凌人的毛病，没必要地惹了个小毛贼时迁、抢了匹微不足道的战马。于是，祝家庄、曾头市虽然坚固，却敌不过梁山泊的主角光环，奉献了两场精彩的攻防大战，还是悲惨地便当了。
本文来源：冷兵器研究所
作者：票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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