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虎丘路孙吴大墓的考古记忆

考古队员清理虎丘路墓葬时，西侧巨大盗洞让人心头一沉——难道墓会被盗空，墓主身份永远成谜？他们没停下手里的活，一点点清理填土，前室即将见底时，泥土里突然透出一抹金色。那是件1.73克的鱼形金串饰，裹在泥里极难发现。一开始想用筛土找更多文物，可土黏成泥球没用，后来绞尽脑汁想到水洗，果然洗出18件金器，最小的才0.28克。鱼形串饰、比翼鸟造型金饰、算珠形串饰、八棱瓜形串饰，每一件都小巧精致，是盗掘后的幸存者。这些金器的制作工艺，明显带着东汉末期的特征。

结合墓葬的体量、布局，再对比周边上房大墓、天子坟等已发现的墓葬，考古队认定这座墓的时代比六朝早期更早，属于孙吴早期甚至东汉末期。苏州是孙吴政权的重要根据地，埋着一位权倾朝野的贵族甚至国君，都符合历史逻辑。随后，一件桃形步摇片饰引起注意——步摇是古代女性发饰，可考古队反而推测这是夫妻合葬墓。古代男权社会里，女性不可能单独拥有这么大的墓葬，肯定是丈夫身份尊贵，妻子作为正妻才有资格合葬。而且墓门、甬道的砖，尺寸和砌筑方式和墓葬其他部分明显不同，说明墓下葬后又被开启过，是一次时间跨度较大的合葬。

其实这座墓的发掘始于2016年7月，直到2018年4月才结束，历时近两年。一开始大家没意识到它的特殊性，以为是普通六朝墓，直到往下挖看到巨大的砖石墓，还有泥土里的纯金小珠子，才知道不简单。整个工地从东往西排列着5座六朝墓，前4座是孙吴时期的家族墓，身份尊贵。其中M1长14.2米，宽超过9米，高4.2米，包括木门、甬道、前室、后室，规模在孙吴大型墓葬里能排到第三。M1出土了66件文物，金器最是精致：八棱瓜形串饰6件、指环2件，还有素面算珠形串饰、童子形串饰、方胜形串饰各1件。方胜形串饰的金含量高达96.02%，题材涉及动物、植物、人物，做工精细得能看清每一处细节。

2025年5月，苏州考古博物馆开馆，这座90余吨的孙吴大墓被整体搬进展厅。复建后的砖室墓平面是十字形，占地约150平方米，用的砖都是当年的原件。展厅里，M1出土的文物一字排开：长26厘米、重27.1克的龙首金钗，用细金条、金片、炸珠勾勒出眼睛、耳朵、角，栩栩如生；和它成对的凤首金钗，现在还在苏州博物馆展出。这些金器都是孙吴王室的高等级物品，考古人员推测，它们的主人是一位地位显赫的年轻女性。

如今，M1静静躺在博物馆的地下展厅里，那些从泥土里“洗”出来的金器，那些带着二次开启痕迹的墓砖，还有宏大的墓室结构，都在诉说着孙吴早期的故事。考古队员当年的坚持，让被盗后的墓葬还能留下线索；博物馆的展陈，让这些线索变成可触摸的历史，让更多人看到苏州城里藏着的孙吴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