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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难产大出血奄奄一息时,顾夜带着律师冲进产房。
“保小,这是协议。”他冷静地递来离婚协议书,“念初需要脐带血救她的孩子。”
我颤抖着手签下名字,听见护士惊呼:“患者心跳停了!”
抢救途中,顾夜突然发疯般捶打手术室门:“让她活!我不能没有她!”
可惜太迟了——他亲手签的保小同意书,成了我的死亡判决。
五年后亲子运动会上,他红着眼拉住我:“念念是谁的孩子?”
我微笑抱起与他眉眼如出一辙的女儿:
“顾先生,我女儿的父亲,在我生产那天就死了。”
第一章 血色黄昏
剧痛像潮水,一波接着一波,要将人彻底淹没。
林晚躺在产床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视线里一片模糊的白,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提醒着她还活着。不,是两个人都还活着,她和在她腹中挣扎了十多个小时,迫切想要来到这个世界的小生命。
“用力!看到头了!再坚持一下!”助产士的声音隔着厚厚的水雾传来,带着鼓励,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
她拼尽了全力,指甲几乎掐进身下的产褥里,牙关咬得发酸。为了这个孩子,她什么苦都能吃。
就在意识快要涣散的那一刻,产房的门被猛地撞开。
急促、杂乱,带着不容置疑的闯入感。
林晚艰难地偏过头,汗水滑进眼睛,刺得生疼。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那个她刻在骨子里的身影——顾夜。
她的丈夫,她此刻拼死为他生下孩子的人。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骤然松开,涌上一点虚弱的暖意。他来了,他终于还是来了。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
然而,那点暖意还没来得及扩散,就被他身后跟着的人冻结了。
不是焦急的家人,不是关切的朋友。
是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提着公文包,面无表情的男人——律师。林晚认得他,顾夜的首席法律顾问,王铭。
产房里明亮的灯光,将顾夜的脸照得清晰无比。俊朗依旧,却像是覆了一层寒霜,没有丝毫即将为人父的喜悦,更没有对妻子濒临极限痛苦的怜惜。他的眼神,冷静得近乎残酷,直直地落在主刀医生身上,开口,声音平稳,没有一丝波澜:
“保小。”
两个字,像两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林晚早已不堪重负的心脏。
世界,瞬间失声。连腹部的剧痛都感觉不到了。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她爱了多年,嫁予为妻的男人。
医生似乎也愣住了,迟疑地开口:“顾先生,产妇现在情况很危险,大出血征兆明显,我们建议……”
“我说,保小。”顾夜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他甚至没有看林晚一眼,仿佛床上那个浑身湿透、面色惨白、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女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他从王律师手中接过一份文件,走到产床边,递到林晚眼前。
纸张是冰冷的白,上面的黑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离婚协议书。
“签字。”他的命令言简意赅。
林晚的呼吸猛地一窒,胸口像是被重锤击中,痛得她蜷缩起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阵阵发黑,只有那份协议,和顾夜冷硬的侧脸,在视野里晃动。
为什么……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全是血腥气。
顾夜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或许是产床上不断扩大的血色刺激了他,但他关心的,显然不是这血的来源。他俯身,靠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念初的孩子得了白血病,需要脐带血移植。林晚,你的孩子,必须活着。”
苏念初。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她混沌的脑海里炸开。
顾夜的初恋,他心口那颗抹不去的朱砂痣。
原来如此。
原来他此刻的出现,他冷酷的“保小”,他迫不及待的离婚协议,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苏念初,为了救他和苏念初的孩子!
那她的孩子呢?她林晚豁出性命也要生下的孩子,对他来说,算什么?一个救他心上人孩子的工具?一个脐带血容器?
巨大的荒谬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下的温热在迅速流失,寒冷从四肢百骸蔓延上来。
她看着顾夜,忽然很想笑。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这些年的痴心妄想。
她颤抖着,伸出沾满汗水和不知名体液的手,接过了笔。
指尖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签吧。
林晚。
还在期待什么呢?
难道还指望他会在最后关头回心转意吗?
名字写得歪歪扭扭,几乎用尽了她生命中最后的气力。每一笔,都像是在割裂她和他之间所有的过往。
笔,从指尖滑落,掉在产床下,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脆响。
几乎同时,旁边监测的护士发出一声惊呼:“患者血压急剧下降!心跳停了!快!抢救!”
混乱的脚步声,器械碰撞声,医生急促的指令声……所有的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林晚最后看到的,是顾夜骤然变色的脸,和他似乎想要冲过来的动作。
真可笑啊……都要死了,还会出现这种幻觉。
他怎么会为她着急呢?
黑暗,温柔而又残酷地,拥抱了她。
第二章 是他不要我
意识像是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海里漂浮。
偶尔,会有一点光,伴随着断续的声音碎片,试图将她拉回现实。
“……顾先生!你不能进来!”
“让她活!我命令你们!让她活过来!我不能没有她!!”
是谁……在声嘶力竭地吼叫?声音那么痛苦,那么绝望,几乎不像是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顾夜。
是幻觉吧。
一定是。
因为她记得,在她彻底失去意识前,听到医生冰冷而清晰地说:“顾先生,这是您亲自签字的‘保小同意书’,具有法律效力,我们希望您……”
啊……原来那份同意书,他早就签好了。
在她还在为他们的孩子奋力挣扎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为了苏念初的孩子,放弃她的生命。
现在又来表演深情给谁看呢?
太迟了。
顾夜,一切都太迟了。
你亲手,杀死了我。
五年后。
市第一幼儿园,亲子运动会现场。
阳光明媚,草坪翠绿,孩子们的欢笑声和家长的加油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林晚穿着一身简洁的运动装,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脸上架着一副遮住了小半张脸的墨镜。她站在终点线旁,看着那个穿着粉色运动小套装,像颗小炮弹一样冲向自己的小女孩。
“妈妈!我第一名!”小女孩扑进她怀里,仰起汗涔涔的小脸,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那眉眼,那鼻梁,活脱脱就是……
林晚心尖微微一颤,随即被她用力压下。
她蹲下身,拿出纸巾,温柔地擦去女儿额头的汗水,声音轻柔:“念念真棒!”
“那当然!我像妈妈!”念念骄傲地挺起小胸膛,然后眨巴着大眼睛,小声问,“妈妈,别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咪一起来的,我的爸爸呢?”
这个问题,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了一下。
林晚脸上的笑容不变,捏了捏女儿的小鼻子,语气轻松:“妈妈不是告诉过念念吗?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啦。”
“哦……”念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失落,但很快又被接下来的游戏吸引,“妈妈!我们快去参加两人三足!”
“好。”林晚牵起女儿软软的小手,将心底那点涩意彻底驱散。
过去早已埋葬,她现在的生活,只有念念。
然而,就在她牵着女儿,准备走向下一个比赛场地时,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拦在了她们面前。
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瞬间将母女二人笼罩。
林晚的脚步顿住,心脏在那一刹那停止了跳动。
即使隔着墨镜,即使过去了五年,她也能一眼认出他。
顾夜。
他瘦了些,轮廓更加深刻,眉眼间褪去了几分当年的锐利,却多了沉沉的郁色。此刻,他死死地盯着被林晚牵着的念念,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的目光,像是黏在了念念的脸上,一寸寸地扫过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
念念被这个突然出现、表情可怕的陌生叔叔吓到了,下意识地往妈妈身后缩了缩,小手紧紧攥住了林晚的衣角。
顾夜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林晚,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某种急切的求证而沙哑不堪:
“她……她是谁的孩子?”
他的手指,几乎要指到念念脸上。
周围的喧闹声,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阳光刺眼。
林晚缓缓地,抬起了手。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空着的那只手,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露出了那张,顾夜以为早已被黄土掩埋,被岁月遗忘的脸。
清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微笑。
时间,在她摘下墨镜的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顾夜瞳孔骤然紧缩,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像是被人迎面狠狠打了一拳,踉跄着后退了半步,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震惊,狂喜,悔恨,恐惧……无数种情绪在他眼中激烈碰撞,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她没死……
她竟然没死!
那当年……当年火葬场的那盒骨灰……
林晚欣赏着他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心底一片冰冷的平静。
她微微弯下腰,在念念带着惧意和好奇的目光中,温柔地将女儿抱了起来,让她的小脸能完全清晰地映入顾夜的眼帘。
然后,她迎上顾夜那双充满了血丝、写满了崩溃和祈求答案的眼睛,唇角弯起一个完美而疏离的弧度,声音清晰地,一字一句,敲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顾先生,”
“我女儿的父亲,”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顾夜的心脏上。
“在我生产那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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